“不行。”季伯誠立時攔住了,忍不住輕輕呵斥,“這麼一鬧,老爺子們的面子還要不要?”
滕紹也着急,“可舒安上次走丟……”
秦慕笙看了看錶,打斷又問一句,“什麼時候宴會正式開始?”
俞秘書忙回答,“半個小時以後。”
“好!”秦慕笙點了下頭,恭謹的對站着的幾位長輩道,“我和翌晨去找,滕紹陪着季叔在這裡等。爸和滕叔都進去招呼客人吧。半個小時,慕笙一定把舒安帶回來。”
他說着轉身快步走向車子,穆翌晨跟着他開車門坐進去,車子便揚長而去了。季伯誠看了眼他那輛車子,又看了眼秦明,搖頭嘆道,“你兒子,了不得。”
秦明實則也不太清楚秦慕笙到底多少能耐。他自從去美國留學兩年回來後便不大同他談起學習上的事情,生活中的事更是隻字不提。不過他倒也瞭解這兒子的性情,做事穩妥,說出的話大部分能做到。
“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秦明無奈勸慰。
幾個人互相看一眼,也都默契的照着秦慕笙說的各自去做事。唯有滕紹老大不高興又皺巴着擔心的臉站在門口,陪着季伯誠不停張望。
這次,季伯誠沒有像上次那樣輕鬆,他實在擔心,若是舒安走丟,他該怎麼辦,老爺子怎麼辦,他覺得,他會活不下去。
饒一上車,穆翌晨就被秦慕笙冷酷的氣息壓得不敢說話,即便看到前面開車的秦玖也半個字都不敢說,只悶頭坐在車裡,聽着秦慕笙打電話出去。
“把能派的人都派到這幾個地方……對,注意別太招搖。”
他說完壓掉電話望着窗外,像是在夜色中仔細搜尋着舒安的身影。
直到路過一個路口,他突然開口,“停車。”
秦玖利落的把車停下,秦慕笙下車在路口左右看看,穆翌晨也跟下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行爲。他又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回頭瞥了眼穆翌晨吩咐他,“讓秦玖帶你去學校,從學校往這裡沿路找。”
穆翌晨大約明白了,忙點了下頭上車。
其實想要找舒安並不那麼難,因爲這一路上而來都有比較明顯的建築標誌物,再是路癡也懂得記標誌物來找路,何況之前舒安來這個酒店已經兩次,都是從學校直接過來。唯一可能走錯的便是這個標誌物看起來基本差不多的路口。
車子開走,秦慕笙再次觀察過,朝着左邊的路口拐過去。沿路都是商場,吵吵鬧鬧人來人往,絕對不是找人的好地方。秦慕笙走的很慢,幾乎每個小個子的孩子他全部不放過,甚至有的明知不是她他還是會駐足多看上一眼來確定是不是她。
天氣很冷,他走了幾步就覺得手有些發涼,不知那丫頭……
然後一個身影從他面前閃過,他猛地回頭,正見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家氤氳着昏黃光芒的商店門外,鮮紅色的裙子襯托着一張雪白的小臉兒倉皇無助,可大眼睛裡卻那麼倔強,那麼傲氣。
她正攔住個老人問着什麼,小手在空氣中比劃着。老人似乎明白了,朝着前面的路口指了指,她揚着小臉兒認真道謝,然後緊緊身上的書包朝着那個方向繼續走。秦慕笙走向她的腳步頓住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季伯誠。
如果他是他,他此刻也相信舒安必定能找到路,他此刻也在想,女兒是不是學會了和路人問路,是不是學會了獨立在這個城市行走不至於像小時候那樣走丟?他有萬般擔心,也有千般自信。只是夜色降臨人越來越少的時候他纔會擔心女兒會遇到意外。
秦慕笙悄然跟上舒安,看着她走出那個路口,看着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貼在汗溼的額頭上,小小的臉兒帶着幾分焦急和興奮的走着,然後彷徨,問路,直到一路走回那個十字路口,她彷彿鬆口氣,四處看着似乎想繼續找人問路。然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他看到她晶瑩如同黑色水晶的眸子閃爍着驚訝,瞪大了眼睛。
他快步走向她,她的小臉兒難掩驚訝,冷的僵硬的小嘴兒裡叫出一聲,“慕笙哥!”就被他猛地抱進懷裡。
秦慕笙低頭,認真的在她耳邊說,“舒安,你很棒!”
“啊?”她不解,恢復幾分活力,傻呵呵的笑着問,“慕笙哥你怎麼在這兒啊?”
“出來找你。”他簡短的回答,低頭看着懷裡那個全然沒有害怕的小姑娘,眼底氤氳着一片溫柔的捧住她冰涼的小臉兒問,“怎麼,走了這麼久?”
舒安有些驚訝,又有些靦腆的笑了,仰着被他捧着的小腦袋說,“我,我不認識路,然後問了好幾個人。”她聲音中還夾雜着孩子纔有的奶聲奶氣,聽得秦慕笙心中一片酥軟。他呵呵笑了兩聲,揉揉她的頭問,“不怕?”
她愣了下,搖了搖頭,可大眼睛裡卻溢出了淚,她忙擡起手抹眼睛,卻被秦慕笙一把握住小手,笑問,“怕?”
舒安點了點頭,很鄭重。
“以後再找不到路就回頭看看,說不定,慕笙哥就在你身後?”他半開玩笑的道。
舒安怔怔,眼底仍帶着懵懂。但秦慕笙顯然沒有讓她理解的意思,又問,“怎麼沒打車?”
一聽這個,舒安是真的哭了,大眼睛裡落下的淚珠也跟黃豆似的大,一邊哭一邊抽噎,“我,我把錢丟了!”說着撲進秦慕笙懷裡,哭的驚天動地。
秦慕笙失笑,這傻丫頭,應是不曉得打車過去讓季伯誠付錢吧?然後就聽到她說,“慕笙哥怎麼辦怎麼辦啊!爸爸要是知道,肯定會難過的!嗚嗚嗚,我,我明明放在外套的內兜裡,明明拉了拉鎖,一整天,一整天就上洗手間才脫掉兩次,怎麼,怎麼丟了!”說着繼續嗚嗚。
他無奈,一邊儘量溫柔的把這隻小軟貓從懷裡拉出來,一邊仔細問,“你的外套一直在身上穿着?”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紅色的學院風毛呢小外套,襯托着她那張紅蘋果似的小臉兒光鮮漂亮,裡面黑色高領毛衣搭配背心長裙,包裹着玲瓏豐滿的小身段也妥帖合身,看得出上學前季伯誠仔細給她打扮過,如此那樣仔細的一位父親應該也特別叮囑過女兒注意身上的財產問題。
舒安委屈的點點頭髮亂糟糟的小腦袋,抽抽噎噎着道,“是,是一直在的,只有去洗手間脫過兩次,怕,怕弄皺了,還要夢蝶幫我拿着,嗚嗚嗚,可是就這樣,錢都掉了,怎麼辦,怎麼辦……”
秦慕笙心中莫名閃過不好的念頭,卻覺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即便真是那樣,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
“好了,別哭了,臉哭花了讓爺爺看到得多難過?”他輕柔的拍拍她的小腦袋,帶着她走到路口。
看了眼手錶,他拿出手機給秦玖打過去電話,“過來吧,在我下車的路口。”
然後轉過身問舒安,“丟了多少錢?”
舒安擡着大眼睛愧疚的道,“一百塊,整整的一百塊!”在她大大的眼睛裡秦慕笙能看到她對那一百元的在乎。心下有些失笑,真是個傻姑娘,她可知道她未來圈子裡的女孩子們都是以穿上千元的衣裳爲前提,以手中的錢包至少要上萬爲基本,她那區區一百塊,說難聽,真沒人放在心上。
他只好又問,“是整整一張?”
舒安用力點點頭,解釋說,“爸爸說,讓我遇到事情的時候用。”然後小臉兒愈發愧疚,低低嘟囔,“真是粗心,怎麼會弄丟呢?都好小心了。”
他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腦袋,起身正看到秦玖將車子停下。他下了車看到秦慕笙身邊站着的舒安,恰遇到她紅彤彤小兔子似的眼睛也看過來,心裡像是猛地被人澆了一股溫暖的清泉般溫熱溼潤,他心中怔怔半晌,直到聽到秦慕笙說,“秦玖,季小姐。”
“小姐!”他立刻垂首恭謹稱呼,心中很爲自己剛剛的行爲抱歉。雖說只是個十歲的孩子,但眼見進入交際圈了,不好再被陌生人這麼看着。
“秦玖?”舒安清脆中夾雜着剛剛哭過軟糯的嗓音叫他的名字,叫的秦玖心口也是一片柔軟。怪不得,怪不得他對她如此上心如此與衆不同。
“慕笙哥,是你的兄弟嗎?”她歪着小腦袋好奇問。
“是。”秦慕笙簡短微笑着回答。
“那,我也該叫哥哥是嗎?”她認真的問。
“小姐叫我名字就好。”秦玖立刻說,他絲毫不敢逾越讓秦慕笙心坎兒上的人叫他哥哥。
舒安很驚訝的看着秦慕笙,可他只微笑衝她點點頭,示意她確實如此。舒安雖則心中覺得不太合適,可既然是秦慕笙吩咐的,低頭咬咬嘴脣,她只好擡頭禮貌道,“秦玖你好!”
簡短卻乾淨的問候,秦玖頓時連那三分的陌生都散了,忙回答,“小姐好。”
大眼睛瞟向秦玖咯咯笑起來,“秦玖,你長得真好看,跟慕笙哥一樣好看!而且你和慕笙哥一樣不喜歡笑。”
額!
秦玖扯了扯脣角,舒安笑的愈發歡快,歪着小腦袋看着他,眼底全然是晶瑩剔透的笑意,襯着那蘋果似的小臉蛋兒,在霓虹的燈光下忽明忽暗,猶如畫中走出的女子。他看的有些失神,卻也注意到秦慕笙射過來微微幽冷的光,忙垂下頭。
“哈哈,舒安你看看你,把人秦玖說的都臉紅了!”
穆翌晨笑呵呵的打開車門倚在車上痞痞的說笑着。
秦慕笙一個冷颼颼的眼刀射過去,穆翌晨立刻收了臉上的笑容,扯扯脣角鑽回車裡了。
秦慕笙也立刻帶着舒安上了車。
“秦玖,拿一百塊過來。”剛上車,秦慕笙就命令,然後回頭問舒安,“丟的是新錢還是舊錢,或者半新不舊?”
舒安怔了怔呆呆回答,“新的,嶄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