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她的阿哲哥哥回來了
童曉終究沒有答應給鍾欣文當伴娘,曾經,她們說過,要一起結婚,要一起幸福。信誓旦旦的許下過很多承諾,如今還有多少能夠實現。在那最美好的歲月,即便經歷過生死,她們依然相信未來是美好的。
歲月變遷,現實幾乎磨光了她們所有的奢望,剩下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漸漸的,她們學會淡漠看世界,獨守一份清靜與安寧。
鍾欣文雖然抱怨她不夠朋友,可是更多的是理解。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童曉追求的是一份平靜,而這份平靜,沈辰鵬給不起。
她在心裡替童曉打抱不平,可如果清靜是童曉所追求的,她會成全。
英頓這兩天關於boss的傳聞有很多,童曉在辦公室裡就聽到了不少版本。傳得最沸沸揚揚的版本是,boss跟人打架進了醫院。
想到那天晚上沈辰鵬嘴角的傷痕,童曉心情很亂。
掙扎猶豫了兩天,她給郝哲發了短信,詢問他的情況,可一直也沒得到答覆。
這天下班,她在大廈外面等了很久,等到了郝哲的助理。
“特助,總裁他……”
助理神情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低沉的聲音說道,“總裁生病住院了。”
“生病?什麼病?嚴重嗎?能不能帶我去醫院看看他?”童曉緊張的問。
助理眉頭擰了擰,低低說道,“總裁的未婚妻已經從美國趕過來,正在醫院親自照顧總裁,童小姐這個時候去醫院看總裁,可能不太方便。不過你可以放心,總裁沒什麼大礙。”
童曉笑了笑,說了聲“謝謝你”便走開了。
看着她離開時有些落寞的神情,助理深深嘆了口氣。
總裁好端端的在家裡暈倒,送到醫院急救,昏迷之中他嘴裡喊着童曉的名字,好在那時候盛小姐還沒過來,否則還不得出大事。
——
醫院的高級病房裡,盛詩涵坐在牀沿,細心的喂他喝粥。害怕太燙,她總會放在嘴邊吹一吹,再送到他嘴裡。
仔細看,盛詩涵也是個形象十分出衆的美人,她有西方人的鮮明五官,有東方人大家閨秀的氣質。
“醫生說你腦子裡的淤血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以前的記憶想起來了嗎?”
她的中文說的不太流利,但不影響表達,他們在一起時更多的是用英語交流。
靠在病牀上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一抹很淡的微笑盪開,磁性的聲音反問,“你希望我想起過去的記憶嗎?”
女孩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撇嘴撒嬌道,“我當然希望你記不起來,這樣你的心裡就只有我。誰知道你以前有沒有風流史。”
男人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dady說如果你在這邊表現好的話,不用一年,就可以回總部了。”
“唔,我會努力,不讓你們失望。”
盛詩涵把碗勺放在一邊,挽着他的手臂,往他懷裡鑽了鑽,“你從來就沒有讓我們失望過,Ken,我發現我越來越愛你,越來越離不開你了。你知道嗎?你不在我身邊,我每天晚上看着你的照片才能睡着。我讓dady把我也調過來,可是嘴皮子磨破了,他都不同意。”
他伸手抱緊她,視線望着遠方,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
盛詩涵在總部擔任要職,就連這次趕過來在父親眼中都是胡鬧行爲。如今郝哲已經沒什麼大礙,她必須趕回去工作。
她的父親是一個公司分明的人,即便是他的親生女兒,工作中也容不得有半點差錯。
離開時,她千叮萬囑特助小馮,務必照顧好郝哲。
小馮看着她,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也沒有把童曉說出來。
盛詩涵前腳坐飛機離開,郝哲後腳就要出院。
助理鬱悶壞了,不停的勸說,“總裁,盛小姐交代了,讓您在醫院多休養幾天。”
“你去辦理出院手續。”
“總裁。”
他眯起了雙眼,“怎麼,這份工作不想要了。”
助理無奈之下辦了出院手續。
這天一大早,童曉就接到了郝哲的電話,幾乎一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她便按下了接聽鍵。沒等對方開口,一股腦的問道,“聽說你住院了,要不要?病得嚴重嗎?什麼時候才能出院?”
那頭久久都沒有回聲,久到她以爲他沒在聽。
“童曉,陪我去一趟錦江。”
“什麼時候?”
“現在。”
童曉皺眉,“今天不行,我朋友明天結婚,今天晚上我要去陪她。”
“童曉。”
“我在。”
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什麼事?”
“沒事,就想喊喊你。”
——
掛了電話,他一個人去了錦江。
這兩天,躺在病牀上,腦海裡零星的片段已經串成完整的回憶。
他不敢想象,這六年兩個老人變成了什麼樣,不敢去想六年前他們撕心裂肺的痛。
踏上這片從小長大的土地,望着周遭陌生的環境,腳步突然就遲疑了。
把自己置身於車水馬龍之中,想要找回對這座城市一點點的熟悉感。
城市不大,彷彿到處都有他騎着單車載着童曉奔走的痕跡,那時候的白衣少年,載着他的白裙少女,彷彿那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若干年後的今天,回到他們一起牽手長大的城市,再沒了年少時輕狂的笑,只剩下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
回憶意味着過往,再也回不去。
出租車在他面前停下,他報出家的地址。
小區還是那個小區,比印象中陳舊了許多。
偶爾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他甚至還能準確的喊出他們的名字。只是怕嚇到他們,一直垂着頭走着。
客廳裡,兩個老人一個在客廳看報紙,一個在廚房忙着午餐。
門鈴聲響起,沙發上的男人坐着沒動,女人從廚房走出來,沒好氣的罵道,“沒聽到有人敲門嗎?”
“我在看報紙,北京這兩天高溫預警。”
女人腳步微微怔了怔,隨即淡然的聲音說道,“想給她打電話的話,你就打吧,不要讓我知道就好。”
心裡的疙瘩一直都在,即便知道童曉這些年過得也不好,她仍然無法坦然的面對她。
解下圍巾,跑去開門。
門打開,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一張她朝思暮想的臉,整個身子軟了下去,直直的跌坐在地上。
“媽。”
男人哽咽的聲音喊了一聲,把女人扶起來。
沙發上的男人背脊一涼,轉過身的一剎那,他扶了扶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爸。”
兩位老人眼淚同時落了下來,他們不敢相信。
“爸,媽,我還活着,一直都活着。”
女人顫抖着雙手去撫摸男人的臉,沙啞的聲音好似哽在了喉嚨裡,“你真的是阿哲,真的是我們的兒子嗎?媽媽不是在做夢,不是做夢嗎?”
男人抱住眼前的老人,緊緊的抱着,“媽,真的是我,我是阿哲。”
“老伴,你快過來,你快過來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郝國瑜顫着雙腿走過去,那麼短暫的距離,他彷彿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郝哲伸手,將兩個老人一起抱住,聲音也已近沙啞,“爸,媽,對不起,我讓你們傷心了。”
過了好久好久,兩個老人才相信了這個事實。
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宋翠緊緊握着郝哲的手,深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
“六年前,我坐出租車趕去機場,乘坐的出租車與一輛汽車相撞,在醫院昏迷了好久,醒來以後,我失去了所有記憶。後來又在醫院治療了好長時間,身體才恢復。對不起,這六年我一直沒想過回來找你們。”
宋翠揉了揉眼睛,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六年前,突然有幾個自稱航空公司的人來家裡,給我們看了飛機失事的新聞,說你就在那架飛機上,要給我們很大一筆賠償金。我和你爸怎麼也不相信,你爸打電話給童曉,童曉說你確實乘坐那班飛機,回來給她過生日。我和你爸雙雙暈倒住院,有一年的時間,我全身無力,整天以淚洗面。我多麼希望走得是我,我的兒子好好的活着,你還那麼年輕,有大好的未來……”
“媽,對不起。”
他緊緊抱着淚流不止的老人。
“後來,我和你爸商量,把那筆賠償金捐給了慈善機構,我們想要多做點好事,讓你在天上過得好一點。”
一直沉默着的郝國瑜低沉的聲音開口,“阿哲,這六年,我和你媽媽很傷心,可是過得最不好的人是曉曉。”
一聽到這裡,宋翠用手捂住了臉。
“媽媽不好,這六年媽媽對童曉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他心口微涼,忽然之間不敢聽下去。
“你出事,我怪在童曉身上,她每次回來看我們,每次去你墓地看你,我都打她,辱罵她,說了很多過分的話。”
郝國瑜也說,“我們經常受到北京寄來的東西,有每個季度的衣服,有食品,有營養品,還有你媽高血壓的藥,雖然署名是你同學,可我知道是童曉,她一直在默默的照顧着我們。你出事那會兒,其實最受傷的人是她,不僅受傷,還有很大的心理壓力。我們對不起童曉,讓她受了很多的委屈。她一個小姑娘在北京打工,要養活一大家子人,還要照顧我們,多不容易啊。”
宋翠揉了揉眼睛,“過年那會兒,我聽到鄰里的閒言蜜語,說童曉懷孕了被拋棄,回來養胎,周雨薇不光不給她補身體,還讓她做家務,孩子沒保住流產了。”
一顆心彷彿被一刀一刀切成了碎片,他曾經那樣呵護的女孩,在他不在的這些年,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受着怎樣的委屈。
晚上,一家團圓。
宋翠燒了滿滿一桌他以前最愛吃的菜,直到現在,兩個老人都還有種幸福來得太突然的感覺。
飯間,郝國瑜低沉的聲音突然開口,“阿哲,我和你媽也不是封建的人,我們不介意曉曉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過,現在的年輕人,誰沒點過去。”
“是啊是啊,如果童曉能成爲我們家兒媳婦,媽媽下半輩子一定好好對她,彌補對她的虧欠。”
他沒說話,一直安靜的吃着飯。
兩個老人也沒再多說什麼,感情是年輕人的事,他們只是想表達他們的思想,希望兩個孩子不要有任何顧忌。
——
童曉雖然拒絕做伴娘,可最後一個單身夜,鍾欣文死活要讓童曉陪着。
童曉下班從公司出來,沈辰風盡然親自來接她。
無奈之下還是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都相對無言,童曉一手託着下巴望着窗外。
車子到達沈家時,從外面看,已經一片喜慶模樣,到處貼上了喜字。
童曉下車前,沈辰風突然低沉的聲音說了句,“她情緒不太穩定,可能婚前恐懼,又加上懷孕的緣故,你幫我勸勸她。”
童曉微笑着點頭,下了車。
走進屋子,迎接童曉的先是叮叮,小傢伙看到童曉便興奮的跑了過去,甜甜的喊着“童老師”,還不忘向一旁的咚寶炫耀,“這是我老師,不是你老師。”
小咚寶學會說話,說得還不是那麼準確,一個勁的喊着‘老si,老si’。
看着兩個漂亮又可愛的孩子,童曉心口莫名的抽了一下。
蹲下身想要摸摸兩個孩子的小臉頰,看到顧秋挽着薛玉蘭的手臂從樓上下來。
她的手僵在了空中,很快又收了回去。
薛玉蘭神情有些複雜,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快速走到了童曉身邊。
“曉曉,你來了啊,欣文在家裡唸叨你很久了,這會兒她正在房間睡覺,一會兒就該醒了,待會兒你多陪陪她。”
童曉點頭。
薛玉蘭又說,“欣文這兩天情緒不太穩定,可以的話,你在家裡多陪她兩天,辰鵬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地出差,婚禮可能都趕不回來。”
童曉笑了笑,沒有說話。
鍾欣文從房間出來,一看到童曉,便激動了起來,“童曉,你總算肯來陪我了,快過來呀。”
童曉對薛玉蘭和顧秋笑笑,走向了鍾欣文。
鍾欣文的小腹絲毫還看不出變化,她拉着童曉的手,走進了她的臥室。
“童曉,你好狠的心啊,不當伴娘就算了,讓你過來陪陪我都不肯,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閨蜜嗎?”
童曉解釋,“我最近工作比較忙。”
鍾欣文可不高興了,“我都說了那四萬快錢不要你還了,你幹嘛還那麼拼,那點錢對我來說算什麼呢,爲什麼一定要跟我分得這麼清呢。”
童曉挽住她的手臂,“好啦,不算這些了,你告訴我,身體怎麼樣?”
鍾欣文嘟嘴,“不好,吃什麼吐什麼,你沒發現我瘦了很多嗎?不僅如此,心裡還憋着火。看到顧秋整天在家裡走來走去,我心煩。你說她怎麼這麼不要臉呢,婚還沒結,證也沒扯,她憑什麼就名正言順的在沈家住下來了,外人看着還真像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童曉嘆氣,皺着眉道,“好了,她很快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你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處。”
“我跟她處不來,看到她就想到你受傷的模樣。憑什麼呀,你說憑什麼要你退出?誰規定誰先認識誰就算贏啊?沈辰鵬現在根本就不愛她了,說是去外地處理事情,我看八成是不想跟她同一屋檐。還有啊,沈辰鵬自己提出來,婚禮要延後。”
童曉微微怔了怔。
“他說接下來工作會很忙,我看純粹就是藉口。不想跟顧秋結婚,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甩了她,所以就拿工作當說辭。”
童曉抱了抱她,笑着調侃,“語氣浪費時間關心別人的八卦,還不如好好照顧自己,生個健康的寶寶出來。”
“童曉,我害怕,我害怕我在家裡養胎,沈辰風在外面亂搞男女關係。”
童曉淡笑,“不會的,他很疼你。”
“可他以前有不良記錄,我怕像你那樣,懷孕的時候被拋棄。”
鍾欣文心直口快,說完立刻就後悔了。
“童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我早就平靜了。”
——
童曉留在沈家吃晚餐,鍾欣文纏着她,最後一個單身夜說什麼都要和童曉一起睡,說說話。
沈家三位老爺都回來了,童曉顯得有些拘謹,低着頭吃飯一句話也不敢說。
鍾欣文不停的給她夾菜,招呼,“童曉,你多吃點啊,這麼瘦,上次不流產纔怪呢。”
鍾欣文假裝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餐桌上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同一個表情。
沈辰風抱怨一聲,“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薛玉蘭皺着眉開口,“欣文,你剛纔是什麼意思?”
鍾欣文這會兒有些害怕了,畢竟高高在上的那位在家。
“童曉,你來說,你什麼時候流產了?懷得誰的孩子?”
這話鍾欣文就不愛聽了,接過話,“伯母,童曉就只跟過辰鵬,還能是誰的孩子呀?那會兒辰鵬要跟她分手,童曉就回錦江了,可能營養跟不上,孩子沒保住。”
薛玉蘭手撐着額頭,一聲嘆息,“這都是造得什麼孽呀,我們完全不知情。”
童曉很尷尬,不那麼光彩的事,鍾欣文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
晚餐結束,顧秋讓司機送回家了,大概因爲童曉在的緣故,她會覺得彆扭。
薛玉蘭拉着童曉,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孩子,你受苦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隱瞞呢。”
童曉抿了抿脣,“伯母,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薛玉蘭嘆氣,“我也不知道辰鵬現在是怎麼想的,現在我們都隨了他的意,讓他跟顧秋在一起,可是我反而在他臉上看不到笑容了,不是我想象的那種心滿意足的快樂。我都不知道什麼纔是他想要的了。”
薛玉蘭看了眼客廳的方向,沈亦銘正和叮咚兩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
“罷了罷了,還好有叮叮咚咚兩個孩子,也算是兒孫滿堂了。”
——
那晚,童曉和鍾欣文睡在了沈家的一間空置的客房裡,陌生的環境,兩個人都徹夜未眠。
“童曉,我們多久沒有睡一起說話聊天了。”
“好久了。”
大學時候,只要兩個人都在宿舍,通常都睡在一張牀上。那時候學校管理制度很嚴格,要求所有同學八點前必須起牀,舍管阿姨一週抽查一次。有一次她們兩個聊天至深夜,直接導致第二天睡不醒,被抓了個正着,每人扣了宿舍二十分。
不僅如此,還被輔導員請去談話,輔導員也是個年輕的姑娘,明裡暗裡指她們關係複雜,讓她們倆引起注意。那會兒認識她們的人幾乎都認爲她們關係不一般,畢竟兩個人天天黏在一起。
現在社會複雜如此,還有多少人相信同性,異性之間有純友誼?彷彿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都是有目的的。
“童曉,等我結了婚生了孩子,以後的生活大概會圍着孩子轉,我都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徹夜長談。”
童曉聽着心口也是一抽。
很多的美好都是有時間限制的,等她們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自己的兒女,距離便會越來越遠。
“童曉,我多麼希望我們都能幸福,多麼希望那幸福還和以前一樣簡單,純淨。童曉,你說我多傻,昨天我親自去送請帖給章霖雲,沈辰風還爲此生氣了。我他媽的真壞,我多想在章霖雲臉上看到那麼一絲絲的憂愁和悔意,我想證明我付出那麼多年的青春不是白搭。可他一臉平靜,很大度的祝我幸福。也許他很開心,終於甩掉我這個包袱了。”
童曉深吸一口氣,握了握她的手,“明天你就是沈辰風的新娘了,心裡就不要想着別的男人了。”
“我不是對他念念不忘,只是不甘心。”
很多時候,因爲付出,卻無所獲,我們都會不甘心。可誰也不知道,如果收穫了,是否和如想象中一樣美好?
就像沈辰鵬和顧秋,他們都不甘心,當年被狠狠拆散過,如今再次牽手,其中的滋味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
——
第二天一早化妝師就來家裡給鍾欣文化妝,鍾欣文極不樂意的說道,“結婚,一輩子就一次的事,我就這麼把自己給嫁了。我家老頭子也不管我了,直接讓我從沈家嫁到沈家,這叫什麼事呀。”
沈辰風開玩笑,“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損失最大的是我。”
鍾欣文不服氣的嚷了起來,“你怎麼損失大了,沈辰風,你是不是後悔了,還留戀你的那一大片花叢呢。”
他蹙眉,彆扭的說道,“哪有什麼花叢,別瞎說。你說你脾氣不好,性格不好,除了我,還有誰要你肯要你?你能嫁出去,你爸該在家偷笑呢。”
看着兩人逗來逗去,童曉只覺得溫馨。就連一旁的化妝師,都笑了。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也就去酒店辦個儀式,邀請的全是雙方的家人,親戚,朋友。爲了簡單,中間省去了很多的環節。
化完妝,新娘新郎伴郎伴娘團一起去酒店彩排。
童曉原本想跟着一起去,可鍾欣文說了,從現在開始,不願再看到她,不然化妝師跟着補妝也來不及。
想想這個時候是有些傷感,每個新娘在結婚前多少總會有些對婚姻對未來的恐懼,這個時候,最不願看到的便是最親近的人。
童曉留在了沈家,晚上與安暖他們一同去酒店。
沈家別墅如此之大,她卻覺得沒有自己落腳的地方,站在哪兒都覺得突兀不自然。
好在叮叮和咚咚喜歡跟她玩,倆孩子一直圍着她轉。
叮寶今天換了一身非常帥氣的小西裝,咚咚也換上了漂亮的裙子。
童曉覺得安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疼愛她的丈夫,一雙漂亮又可愛的兒女,人生還有什麼遺憾?
沈辰鵬走進別墅,一眼看到顧秋蹲在茶几邊,教兩個孩子畫畫,倆孩子一左一右的圍着她,她嘴角的弧度很深。他第一次見她,她蹲下身子哄叮叮,也是這樣的笑容,這樣溫柔的表情。
此時此刻,恍如隔世。
安暖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她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沈辰鵬轉頭看向她。
安暖又暗示了句,“當初如果不是懷了叮寶,我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嫁給了莫仲暉。”
沈辰鵬眉頭擰了起來。
“有些傷害其實已經造成了,如果你看不清自己心的方向,或者有些事情你不願去承認,只會傷害只會越深。可別到最後真的失去了,再也無法回頭時再後悔莫及。”
很多時候,旁觀者比當局者看得更清。
這段時間的觀察以來,安暖已經有所發覺。只是感情是他們自己的事,她能做的也就是適當的點醒。
童曉和孩子們玩得太開心,以至於沈辰鵬站在她身後,她完全沒有察覺。
倒是叮寶眼睛,笑着喊道,“舅。”
童曉這才感覺到身後的壓迫感,站起身想要走開,可蹲的時間太長,腳有些麻,沒站穩。沈辰鵬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細腰,渾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心!”
“謝謝。”
她的語氣很疏離,對他禮貌的笑了笑,起身走到了別處。
她就這麼不願與他獨處,簡直把他當成了病毒,離得越遠越好。
心裡自然有些氣憤,可更多的是心塞。
“舅舅,你看我的禮服好看嗎?童老師說像個小王子。”
他拉回思緒,蹲下身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髮。心裡忽然感慨,如果他們的孩子還在,長大以後會不會像這兩個小傢伙一樣,長得這麼漂亮。一定會吧,爸爸媽媽基因都這麼好,無論像誰,都好看吧。
越想越覺得心裡堵得慌,彷彿有大石壓着,喘不過氣來。
——
到時間,沈家人準備出發前往酒店,童曉站在外面卻找到車子坐。
薛玉蘭和安暖都不管她了。
只有沈辰鵬走過來對她說,“坐我的車吧,其他人的車都滿了。”
童曉別無選擇,可仍倔強的站着,不願擡腳。
“顧秋今天店裡有事,不去參加婚禮,坐我的車,不用有所顧忌。”
眼看着一輛輛車都開走了,童曉沒有辦法。
沈辰鵬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童曉卻坐進了後座。
他一聲嘆息,關上了車門,繞道了駕駛座,親自開車。
她總是在小細節方面跟他彆扭,他卻無可奈何,唯有妥協。
一路上,他們沒有任何交談,他不停的透過後視鏡去看她,她卻靠在座椅上給他一個冷漠的側臉。
車子停在酒店停車場,他還沒停穩,她就迫不及待的下車。
停好車,追了幾步才追上她。
“待會兒人可能會比較多,你都不認識,就跟我坐一起吧。”
她沒有理會,加快腳步往前走。
他悶哼一聲,追上去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用力甩沒甩開。
“童曉,你至於這樣嗎?好歹我們也在一起過,一定要假裝陌生人嗎?”
她不理他,一個勁的抽出自己的手臂。
在她激烈的掙扎之下,手腕紅了一圈,他心疼,鬆了手。
童曉跑進酒店大廳,今天邀請的人並不多,比起那些規模很大的婚宴,今天這場算是簡單的。畢竟沈家幾位大人物都會出席,一般人又怎可以見到他們。
大廳秩序非常好,沒人吵鬧,各自找位子坐下,只有相鄰的幾個人會小聲交頭接耳着,甚至不敢發出很大的聲響。
沈家老爺子,沈家三位大人物和他們的夫人,鍾家夫婦,還有幾位厲害的人物,他們坐在主桌。
安暖夫婦和鍾欣然,還有幾個朋友坐一桌。
沈辰鵬指了指安暖那桌對童曉說,“我們坐那兒。”
童曉就近找了個位子坐下,沈辰鵬鬱悶壞了。
他拍了拍童曉身邊那位,“不好意思,跟你換個座位。”
“沈少,你坐你坐。”
那人麻溜兒的帶着媳婦跑了,留下兩個座位。
儀式開始,新娘沒有挽着父親入場,而直接由新郎牽着走上紅毯。
還記得當年她們看電視上,父親把女兒交到新郎手裡,慈祥的老人留下不捨的眼淚。當時鍾欣文自嘲的說,“等我結婚那天,我家老頭纔不會哭呢,一手把我交給新郎,轉身估計就笑了。爲了不讓人家看笑話,我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走紅毯。”
原來有些堅持還是在的。
看到舞臺上新郎新娘交換戒指擁吻在一起,童曉在偷偷抹着眼淚。
她最好的朋友結婚了,而她正看着她幸福。
突然想到一句話,多年以後,和我們走進婚禮殿堂的,有多少還是曾經那個他。
鍾欣文的身邊不再是章霖雲,而她的身邊也沒有了阿哲哥哥。
婚禮過程中也省去了諸如敬酒等環節,畢竟鍾欣文懷孕三個月還不到,沈家人怕她太累。
簡單的儀式過後,大家開始用餐。
鍾欣文捧着捧花走下舞臺,在衆人疑惑的眼神中徑直走到了童曉面前。
“童曉,我幸福了,下一個輪到你。”
鍾欣文把捧花交到童曉手裡時,兩個姐妹都哭了。
本該高興的日子,她們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緊緊抱在一起。
“欣文,你一定要幸福,狠狠的幸福。”
“童曉,你也是,趕快找到自己的幸福。”
婚禮結束,大家都按秩序依次離開。
沈辰鵬也就跟一個長輩打了聲招呼,轉眼童曉就不見了。
他自然知道童曉是故意的,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他跑出酒店,酒店外面太多人,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
跑回停車場把車開出來,沿着她公寓的方向,一邊緩緩開着,一邊觀察着。
終究還是讓他找到了她,人行道上,她清瘦的身影,他一眼便能辨別出。
童曉漫無目的的走着,公寓離酒店不遠,她想着走走就到了,可彷彿已經走了好久,還有好遠的路。
手臂突然被人從伸手扣住,她還沒來得及去思考,那股力量將她往後一拉,身子撞到了堅硬的胸膛。
幾乎不用去看,他身上的味道太過熟悉。
“童曉,我愛你,我們也結婚吧。”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相擁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合二爲一。
童曉在他懷裡發出兩聲悶哼。
他鬆開她,雙手用力扣在她雙肩,皺着眉問,“你笑什麼?你不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我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了。對你的愛已經深入骨髓,拔不出來了。”
“可是我對你的討厭也已深入骨髓。”
她的語氣明明很淡,卻如一把利刃,狠狠的插進了他的胸膛。
“你無法想象當初我躺在手術時做清宮手術時的那種痛,我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嚐到比這更痛的滋味。可即便那樣痛過,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愛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以爲經歷過失去,我們會更懂得珍惜彼此。可當我躺在你身下,你喊着顧秋的名字,把我當成她,我才知道有一種心痛,比做清宮手術還痛。”
“童曉……”
“有人說得不到最痛,其實不是,珍惜過,失去,纔是最痛。”
他雙手有些顫抖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童曉,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讓你經歷這些,哪怕一輩子都不要孩子,我也可以做到。”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
“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請放過我,這是我現在唯一想要的,求你成全。”
她轉身離開,路燈下,重合的身影漸漸分開,越來越遠。
有時候,也許不是不愛了,而是不敢再愛了。有些痛,疼過一次就不想再疼第二次。
——
她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回小區,她也知道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直到她走進樓道,跨進電梯。
到了她公寓的樓層,她已經筋疲力盡,只想好好睡一覺。
從電梯裡出來,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倚在她公寓的門框上。
“boss?”
她輕喚了一聲。
某人擡起頭,複雜的神情望着她,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看着。
“這麼晚找我有事嗎?怎麼不先給我打個電話呢?”她笑着走過去詢問。
走到他面前,修長有力的手臂將她攬進了懷裡,緊緊的圈着。
童曉被這擁抱搞得莫名其妙,皺着眉問,“總裁,你怎麼了?”
他雙臂將她抱得越發緊,彷彿要將她揉碎在自己的身體裡,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徹,“丫頭,這六年你爲我受了多少委屈?”
熟悉的稱呼,久違的溫柔,她瞬間明白了一切。
張開雙臂回抱住他,用力的抱着。
很多時候,她想要的僅僅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再無助,再彷徨,也知道身後有人守護着她。
“丫頭,對不起,六年來虧欠你的,我會依依補償。”
她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是那樣脆弱,任何一句觸及心靈的話都足以推倒她的心房。
頭深深的埋在他健碩的胸膛上,她哭得像個孩子,彷彿想要把這六年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一併都發泄出來。
直到現在都還清晰的記得,得知他乘坐的航班失事,那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即便後來他出現,好好的活着,卻失去了記憶,她都覺得這不是他,不是她的阿哲哥哥。
此時此刻,這個擁抱着她,溫柔的喊着‘丫頭’的男人,她才相信阿哲哥哥真的回來了。
看着懷裡泣不成聲的丫頭,一顆心彷彿就要窒息。他那麼疼愛的丫頭,在他消失的這六年,獨自承受了多少痛苦與委屈。
自責,懊悔,心疼,五味陳雜。
“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誰也休想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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