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昊始終不認爲爺爺會離開,所以,只拿了韓澤琦的信出來,別的,他沒拿。他等着爺爺有一天自己拿給他們。他堅定地相信,爺爺總有一天會醒過來。
韓澤琦接過了信,顫抖着手拆開。從來沒有哪一刻,他覺得如此沉重。
只看了兩行,淚水就模糊了視線,他一邊流淚,一邊把整封信看完:
澤琦,見到信的這一刻,也許,爺爺已經不在人世了,爺爺再也護不了你。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踏實且勇敢地走下去了。
澤琦,爺爺知道,你一直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因爲家庭環境造就,你的性子難免優柔寡斷,這不怨你。
爺爺知道,把韓氏交給澤昊來管理,你心裡難免不岔,爺爺理解的。換位思考,也許,爺爺年輕的時候,也會抱有你這樣的想法。但是澤琦,你應知道,爺爺所做一切,都是爲了韓氏好。韓氏好,則我們所有人才會好。你、澤傑、天雅、澤昊、泠雪,你們的未來,纔會少一些挫折和磨難,才能過得平坦,順利。
澤琦啊,爺爺一直想要告訴你,爺爺對你們的愛,是一樣的。
爺爺始終記得你和澤昊、澤傑小時候的事情。你們是男孩子,你和澤昊一樣,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了男子氣概。你會保護天雅、泠雪,更會保護澤昊。
澤昊小時候調皮,你很小便已經有了仁厚的性子。澤昊偷了白菜,扔給你,你便爲他扛下了責任。爺爺感動着你的這些舉動。所以纔會嚴厲地苛責你,想要讓你除了一顆仁心以外,也擁有更堅韌的性子,甚至,爺爺希望你可以擁有敏銳的眼光。所以,爺爺對你比所有人都嚴苛,爺爺逼着你學習各種課程。因爲你是韓氏的長孫啊。總是要比別人承擔得更多一些。
爺爺知道,你小的時候,是恨爺爺的。恨爺爺對你過於嚴苛。可是澤琦啊,爺爺我不能陪伴你一輩子,不能守護你一生,又有什麼資格在你小的時候寵壞你,讓你不學無術?
因爲環境的原因,你的性子越來越偏激,你再也聽不見爺爺的勸告。每每這種時候,爺爺是心急的。
你終於長大了,爺爺很欣慰。
爺爺把韓氏交到你的手裡,可是,你接二連三地出錯。
澤琦,你不會明白,爺爺讓澤昊取代你,成爲韓氏的總裁。並不是因爲你在業務上的差錯,而是因爲你的性子已經偏激得完全沒有了自己正常的思維和判斷。
漸漸的,你越來越沒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事事聽命於人。爺爺已經無力扭轉你的性情。這一切,便隨着時間的推移,變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局,一步步惡性循環。我們爺孫二人,也漸行漸遠。
澤琦,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夢想嗎?
你說,你長大了,要把韓氏做大做強。你要把韓氏的股權,分給韓宅的每一個人。你要把股權分給家裡的傭人,因爲他們每天比我們更辛苦!你還要把你的那一份,送給嫣然。
澤琦啊,爺爺一直等你長大,等你實現這個偉大的宏願,等你來做全民持股計劃。
可是,你長大以後,漸漸地忘了最初的夢想。你一心想要擄奪,那一次投資失敗,原因並不是業務上的出錯,而是你品德上的出錯。你將一個小公司往死裡逼,澤琦啊,你看着人家挺着六個月的肚子要跳樓的時候,你怎麼能狠得下心來做到視而不見的?
亦或者,那一刻,你是難過的,可是,你以爲你必須狠下心來,才能坐穩韓氏總裁的位置?
若如此,這真的是爺爺的錯。爺爺誤導了你的人生。使你忘了自己從前的樣子。
除了心比從前狠了以外,你還變得貪婪,你一心想要獨享韓氏股權,你恨不得個人擁有100%的韓氏股權。
說到這裡,你大概要說澤昊的狠,在業界都是出了名的。可是澤琦啊,你知道嗎?澤昊與你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做人做事,張馳有度,別人對他狠,他纔會對別人更狠。別人對他只要有那麼一點善意,他都會留出更多的餘地。所以,這麼多年以來,韓氏在他的手裡,漸漸地做大做強。
好了,澤琦,說太多,便顯得爺爺太過聒躁,你也未必能看完這封信。爺爺對你的指責太多,只是不想你在未來的人生裡再行差踏錯。
在這裡,爺爺要與你說句對不起,是爺爺的錯,爺爺教導無方,用了那麼多的心思,還是讓人偏離了正常的軌跡。
爺爺最後,想要告訴你,你與澤昊,永遠都會是兄弟。澤琦啊,孩子,爺爺始終愛你。
明明不看好秦嫣然的,卻還是希望成全你,成全你小時候的那點娶她的夢想,也奢望着在你娶了她以後,會找回從前的樣子。
爺爺不知道,這一步,是對是錯?
爺爺終將離開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已經不能再與你說一句話。
然,爺爺也並沒有讓你無依無靠,孩子,去找亦銘吧,去那裡領取爺爺留給你的股權。
永別了,我的孩子!
爺爺用最後的聲音呼喚:孩子,請記住一句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
韓澤琦嗚嗚地痛哭起來。
韓澤昊一言不發,看着韓澤琦。
韓澤琦哭了很久,哭得聲音都沙啞了。他猛地擡起頭來,看到韓澤昊,他眼眶紅紅地用沙啞的聲音道:“是我害了爺爺。”
“嗯。”韓澤昊冷冷地應了一聲。
韓澤琦咬牙道:“要不是我執意要娶秦嫣然,爺爺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嗯。”韓澤昊的神色更冷了一些。
他只要想到爺爺現在成了植物人,並且本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他的神色就完全沒有辦法緩和下來。雖知道這一切,也並非韓澤琦的錯,但到底,害得爺爺這樣的,是他韓澤琦的老婆。
“我會把秦嫣然的骨灰隨意找個地方葬了的。”韓澤琦說道。
韓澤昊不語,冷漠地再看了韓澤琦一眼,大步離開爺爺的書房。
韓澤琦將信小心翼翼地摺好,放進胸口處的內袋裡,然後抱起秦嫣然的骨灰,徑直走出韓宅。
他走了很久很久,韓宅實在是太大了。現在的韓宅,顯得空曠而冷清。
走了兩個多小時,他才走出韓宅,他直接打了個車,去了開雲寺。然後在那裡,請了一座浮屠,安葬了秦嫣然的骨灰。希望,嫣然在這裡,多聽聽佛經,下輩子,不要再遇到韓澤昊,也不要再遇到窩囊的他。那樣,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她或許不會死,爺爺,也還健在。
韓澤琦一直在佛前跪了一夜。
他的記性,其實是很好的,小時候的點滴。他都一一記得。
爺爺對他很苛責,總是特別嚴厲地要求他。他以爲,爺爺就是不喜歡他,所以刁難他。
現在才知道,如若不愛,又怎會苛待?
跪了一夜,韓澤琦把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昨天。
他帶着嶄新的自己,回到韓宅洗了澡,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前往醫院。
爺爺曾說,心中有敬,舉止自然有度。出門如見大賓,是爲禮也。
穿得乾乾淨淨,舉止得體,嚴格要求自己,是對別人的尊重。
他以後的每一天,都要乾乾淨淨地陪着爺爺。
伍喬醫院。
韓老的病房。
韓澤昊坐在爺爺的牀前,握着他的手。心頭堵得發慌,他卻還是略顯興奮地說道:“爺爺,您知道嗎?我找到弟弟了。他長得特別好,和我長得特別像。”
“爺爺,他是學建築的。他畫的建築圖,不知道有多美觀。以後咱們韓氏的建施圖,我就讓他免費畫。這樣可以節約好大一筆錢。”
“爺爺,我這麼奴役弟弟,您怎麼不責備我?”
喬慕白說,爺爺腦部神經受到了損傷,這輩子,十有八九是醒不過來了。國際上的植物人康復案例,也是少之又少。除了每日做按摩,緩慢他肌肉萎縮的速度,另一個,就是要多與他說話,多刺激他。說一些他特別在意的事情。
韓澤昊暗暗咬了咬牙,說道:“對了,弟弟現在的工作不是做建築的,他做的是間諜工作。他的工作,特別危險。您知道我是怎麼找到弟弟的嗎?因爲他中了槍,他昏迷了好多天,一直都醒不過來。後來,醫生確診他感染了一種病毒。那種病毒我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很危險,必須要做骨髓移植。後來驗血,我才知道,他與我的血型是一樣的。然後,我和他,骨髓配型成功了。爺爺,弟弟現在還在歐洲接受治療,您不想看看他嗎?”
韓老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韓澤琦走了進來,他衝着韓澤昊點點頭,儒雅地一笑,說道:“我也想陪爺爺說會兒話,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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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澤昊詫異地擡起頭來看一眼韓澤琦,什麼時候,他會這樣和善地與他說話了?
以他以往的性子,不是應該梗着脖子說,爺爺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點點頭,韓澤昊起身走出病房。他給king打電話,讓king那邊與修睿的醫生溝通一下,問問看,什麼時候過觀察期?什麼時候可以回國?
與爺爺的身體比起來,抓捕秦參那種小事,已經完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