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她的視線，方黎捻起那張紙單，單薄的紙張在寬厚的手掌中，脆弱不堪。
“這是黃醫生生前的病人列表，例行問話之後，會讓他們在上面簽字。”方黎盯着紙單上最後一個名字，筆直的視線幾乎要將它刺破：“你還記得那天看診，你和黃醫生的詳細對話嗎？”
顧心艾點點頭，在腦海中將那天對話重新排列，然後有條不紊地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方黎手指輕敲桌面，眼神深邃得像黑色漩渦，聲音沉重：“本以爲這件事與你並沒有大的干係，沒想到這其中的水，竟然這樣深！”
他站起身，負手在房間裡踱步，熾烈的燈光從頭頂打下來，襯得他高大挺拔，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大山。
“你說黃醫生從開始斷定你懷孕，最後卻改口說是積食，可事後根據醫院的檢驗報告，你確實是懷有身孕的。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在你下樓檢驗期間，黃醫生得到某些指示。”
腦海中閃過一道光，顧心艾醍醐灌頂，眼睛透亮：“這麼說來，我想起一個細節……下樓時黃醫生的座機話筒是扣着的，等我們上來，話筒卻被丟在一邊。她向來是個自律的人，斷不會做出這樣粗心邋遢的事來。”
“沒錯，黃醫生在你們下樓時，確實接到一通電話，可讓我們頭疼的是，這通電話的來源被抹去了。”方黎轉頭看向她，眼裡閃過一絲欣賞。
“被抹去？”顧心艾不解。
“兇手打給黃醫生的電話，採用了一種網絡技術，利用網絡虛擬出一個電話號碼，他就是用這個號碼聯繫的黃醫生。”
“如果只是這樣，警方也有信心將這人從幕後揪出，可兇手非常小心謹慎，通話記錄早已被他用黑客技術抹去，無論是網絡還是電信局，都找不到一絲痕跡。”
方黎難得說這麼多話，可見對這起案子，他不是一般的看重。
眼前線索就在眼前斷了，顧心艾心煩意亂，腦子裡一片混沌，她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那張紙單上，隨口問：“那石佳倩是怎麼牽扯進來的？”
如果只是普通病患，那找她問話的次數，未免太多了些。
“最近我們查出，石佳倩和黃醫生有大量的金錢來往。”方黎腳步頓了一下，繼而坐回位上，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她眼前，動作幅度有些大，顯示出主人內心有些煩亂。
顧心艾打開那份文件，石佳倩確實給黃醫生的銀行賬戶轉去了許多錢。
“可是這又不能代表什麼。”顧心艾相信石佳倩的人品，以她那樣有風骨的女人，即使是爲了爭風吃醋，也不可能損人利己。
而且現在談爭風吃醋，也太晚了些。
“是不能代表什麼……”
方黎低語出聲，話裡卻還有話，正要出口之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打斷了他的沉吟。
顧心艾等待對方接完電話，準備接着討論，但這通電話似乎格外重要，許久都沒有要掛斷的跡象。見對方公事纏身，她在問話列表上籤上自己名字，悄然帶上房門。
走出警察局，司機在門外等待良久，顧心艾低身上車時，眼角瞥見一輛車身流暢的保時捷，停在警察局門口，因爲車型漂亮她格外注意了一些，誰知下一秒從車上下來的，卻是個老熟人。
石佳倩身穿一身黑色香奈兒套裝，巨大的墨鏡遮擋住半個臉頰，秀髮披肩，下車後目不斜視，匆忙走進警察局。
“顧小姐，要下去看看嗎？”坐在前面的司機，見她張望許久，忍不住開口問道。
顧心艾擺了擺手，該問的今天都問了，時候也不早了，要是回去晚了又該被赫連心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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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佳倩氣勢洶洶的走在走廊上，身後是一臉色慌亂的女警員，女警察試圖攔住她：“小姐，方廳長正在裡面接重要的電話，你不能進去！”
取下墨鏡，石佳倩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睛，睨着她：“是你們敬愛的方廳長讓我來的，哪有讓我等的道理？！”
說着，推開女警員，徑直往裡走。
她的隨身助理跟在其後，連忙將意圖追上去的警員攔住。
石佳倩推開辦公室房門，將皮包砸在桌上，望着背對着她接聽電話的方黎，語氣不耐：“既然方廳長這麼忙，又何必三天兩頭的找我喝茶，這不是耽誤你辦公時間，也毀了我的清閒。”
聽見聲音，方黎轉過身看着她，手裡還舉着電話，對話筒那頭的人低語了幾聲，便掛斷了電話。
“你來了，坐吧。”方黎點頭示意她坐下，然後對趕在她身後進來的女警員說：“小晨，給石小姐倒杯茶。”
滿臉氣憤的小晨，還維持着那張與助理廝殺時猙獰的臉，當聽見這句話時，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凝結了。
石佳倩抱胸，紅豔的嘴脣在燈光下像烈火一樣炙眼：“不必了，真當我來你這是爲了喝茶啊，有什麼話就快問吧，我趕時間。”
助理見小晨站着不動，連忙把門關上，將空間留給二人。
“十分鐘的時間，我待會還有個會議，想必方廳長沒意見吧？”石佳倩手指輕點腕上的卡地亞，銀身配以鑽石的石英錶，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閃着惑人的光芒。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請你來的原因，配合警方調查是公民應盡的義務，方小姐你確定什麼也不肯說嗎？”方黎深幽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犀利的視線幾乎能看透人的靈魂。
石佳倩嗤笑一聲，塗着蔻丹的五指輕捂嘴脣，總是理性的眼眸裡半點波瀾都沒有。
“如果還是黃醫生就診的問題，方廳長恐怕又要失望了。看什麼病是我的隱私，我有權利選擇保密。不是嗎？”
“你怎麼就這麼固執……”方黎無奈，“配合一下警方，難道對你有什麼損失嗎？！”
石佳倩望着他身後的窗戶，窗外是一棵茂盛的梧桐，語氣毫不退讓：“不是我固執，這是原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