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一身穿白色襯衫,整個人身上沾滿了污泥和墨綠色水草的男人浸泡在水中,寬闊的臂膀,手臂努力在岸邊維持着身體不滑入湖水裡,大概是聽到她剛纔從旁邊經過,男人擡起頭費力的對她道,“救……”
也是男人擡頭那瞬的臉讓趙水光驀地心頭一怔!那張雖然落魄蒼白卻藏不住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她晃了下神,竟以爲自己看到了年叔!
這個男人!他的眼睛竟和年叔如此相像!
男人像是在水中浸泡了太久,挽着的襯衫袖子露出的一小截手臂都隱隱的犯着青紫色,嘴脣發着白色,更不要說他那白襯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染血的刀口已經在水中被泡成了淺紅色,可見他受傷不輕!
這個男人是誰?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他是怎麼掉入湖裡的?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該不會是作惡多端才被人弄成這副模樣吧?好人的話應該不會身上帶着這種觸目驚心的傷口吧?
趙水光聽覺一向靈敏,正在這時她突然聽到周圍細碎卻整齊劃一,像是訓練有素的腳步聲……
……
一羣帶着墨鏡的黑衣男人在周邊尋找了一番後,其中一個上前詢向她,“小姐,請問有看到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受傷男人麼?”
趙水光一臉茫然的搖搖頭,一臉謹慎提防狀,“你們是誰?”
男人審視她一番,“你一個女人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那神情似覺得她是可疑人物一般,趙水光滿臉防備的皺眉,“我們警察學院組織來這郊遊,就在那邊的酒店住,我和同伴走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纔在這。我這還給她們買了奶茶呢,你們知道怎麼往回走麼?”
說話間她晃了晃手上提着的奶茶袋子。
當聽到她說警察學院時,男人們分明怔了下,趙水光敏銳的察覺到他們臉上一劃而過的猶豫和忌憚,男人不理會她,冷漠而焦急的樣子像是恨不能立刻找到要找的人,四散開來尋找一番無果後正準備離開時,領頭的那個突然道——
“等一下!”
下一刻就見男人上前,看了站在水邊的趙水光一眼後,徑直越過她在身後的那片蘆葦叢裡撥弄翻找了一番,確定那片看起來很是密實的蘆葦叢裡確實沒有藏人後,才冷冷的招呼同伴離開這裡!
似是尤其聽她說警察學院的人也在這後,明顯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就衝男人們一個個這凶神的冷酷架勢,又十分牴觸公安機關,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們既誓要找到水裡的男人,可見他不是得罪、背叛了他們的同夥,就是他們的仇家!
不管怎麼說,趙水光都不覺得和這幫目的不詳的人扯上關係的男人會是什麼好人!
在男人們離開後,她走到岩石邊蹲下身子,一把將水裡那根隱匿其中,令人不易察覺的吸管一把抽出水面!這動作太猝不及防!水中的男人沒沉寂幾秒便驀地鑽出水面,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就見岸邊的趙水光打量着他,“你是壞人?”
男人虛弱的向她伸出手來,示意她拉他一把。“不管好人壞人,你剛纔救了我,就不怕吸管一抽的再害死我?“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的不成樣子,比年叔的聲音還要暗啞了那麼幾個音階。嗯,當然沒有她家年叔聲音好聽!
趙水光揚眉,半點也沒有伸手拉他的意思,反而抱起手臂,“所以你必須得明白現在的形勢就是,姑奶奶救的了你,也能治得了你!不管你現在有多慘多需要幫忙,如果你是壞人我是不會救你,不過我可以考慮幫你叫警察來救你!所以你可以先在水裡這麼泡着。”
她就猜到那幫訓練有素的人不好對付,這種人通常經驗豐富,疑心病又比較重,想要騙過他們的眼睛並不容易!把男人從水裡拉出來藏匿起來,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不可能!那片蘆葦叢的確是非常好的藏身之處!只是越是安全的地方,有時往往反而會越危險!
當她看到拎着的兩杯奶茶裡配送的吸管時,當即決定讓男人潛在水中,用吸管做爲通氣的工具,藏匿於深水岩石附近,那幫人只會在旁邊的淺灘附近找他,看他是否被水衝上來,或者躲在淺灘周圍的蘆葦叢裡,卻不會想到他會藏在一目瞭然的深水岩石下!
……
趙水光說話時這傲嬌的口氣大概男人從來沒見過,尤其是她明明出了個很有心機的主意救了他,這會又故意抽了吸管的作弄他,的確和他平時身邊認識的那幫循規蹈矩的人,相差太大!剛纔在水中他聽到她說自己是警察學院的教員?
確定警察學院那種嚴謹到甚至有些無趣古板的地方,會有這種特立獨行的教員?
“如果我是壞人,你又爲什麼要救一個壞人?”
“好人壞人都是一條生命,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趙水光抱臂,“好吧,其實救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長的很像我……一個朋友。”
本來她是想說他長的很像她老公,可是對一個陌生人說這種話,是不是聽起來好像哪裡怪怪的啊?
男人體力依然耗盡,卻浮在水裡岩石邊氣若游絲的發出低低的笑聲,“好人又如何,壞人又如何?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好壞!只要侵犯了他人的利益,對方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除掉你!”
接着他看向趙水光,“你可以不救我,但是唯一麻煩你的是……希望你就當沒看到我,萬不要通知警察!”
趙水光挑挑眉,“不能通知警察?所以你承認自己是壞人了?”
男人努力的想要藉着岩石爬上來,可是這岩石實在太高太厚,平時輕鬆做到的事情現在卻完全無能爲力!
男人暗暗握拳,口氣沉沉的喘息,“警局裡潛藏的蛀蟲太多,上下級官官勾結聯合,以權謀私!他們那麼費心的製造這次機會,把我送到警局和被剛纔那羣人找到沒什麼分別!”
趙水光眯眼,從他這說話的口氣和說話的調理理論帶着些許官腔,完全不像是道上的人,反而像是……政aa府或者警務圈的官員?
官員?
當意識到這一身份時,趙水光不由得微微一怔!這男人如此年輕,看起來最多也不過三十出頭,如果他是對方不顧一切想要除掉的對象,要麼他位高權重!對方有意想要藉着機會扳倒他!要麼……他的工作屬性特殊!阻礙了別人的進財之路或者發現了別人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她本來還想問他什麼,卻想不到一直趴在岩石上的男人竟沒了動靜!原先她還以爲他是在休息,然而她叫了他好幾遍卻依然沒有絲毫迴應,趙水光嘗試着走過去,竟發現這傢伙話都沒說完竟暈了過去!
***
趙水光都不知道怎麼廢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把男人從水裡拉上岸的,她有些後悔,早知道在他醒着時她就該把他先拉上岸,不過他向自己伸手時,當時還被她給傲嬌的拒絕了!現在想想還真是,拉一個男人上來本就費勁,暈過去的男人,簡直比死屍輕不了多少!
雖然不知道他在水裡呆了多久,但這男人身上受了那麼重的傷再繼續泡下去的話身體一定會失溫!
天色已經漸漸沉了下來,她把身上的披肩脫下來披在男人身上保溫。
男人還在昏迷中,她完全馱不動他便只能等着他醒過來。她不能回去叫人,萬一給人發現他這副染血昏迷的樣子報了警,在他身份不明的情況下打草驚蛇那不是害了他麼?而她又不能把他單獨丟在這裡,如果那幫人去而折返發現了他,那她也白救他一場了!
因是靠近湖邊,涼風微微的泛着寒意,幸好她出來時穿的很多。天色很快便暗沉下來,讓周圍趙水光摸摸身上竟找到一枚打火機!想到這枚葉子造型的綠色打火機她在酒店房間當時看到覺得很可愛,便將它隨手裝進了兜裡。
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她去岸邊的樹林裡蒐集了很多落葉和樹枝幹草,把它們聚集在一起,沒過多久便生起一處火堆。生起了火堆頓時暖和了不少。男人靠近火堆身上蓋着她的羊絨大披肩躺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便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
趙水光看了眼腕上的表,正值晚上八點。男人昏迷了兩個小時多。
看到這生起的火堆,又看到旁邊的趙水光,男人皺眉半支撐着起身,似有些意外她居然還在?他身上蓋着的那條披肩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卻並非那種女人香,而是一種類似於洗髮水的清新味道。舒服而讓人放鬆,他不由得想起當時她沒有選擇落荒而逃,而是冷靜的指揮着他躲藏時,身上披着的就是這條灰色和粉色格子拼接的圍巾。
“我還以爲你救了我已是仁至義盡,把我丟在這自生自滅了。”
受了那麼重的傷,當時向她求救時說話都困難,又按照她的主意潛伏在水中,事後還和她說了半天的話,這會躺了兩個點兒就行了,趙水光覺得,這男人可見平時體能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要是棄之不管的死在這也就算了,誰知道萬一你再給其他人救把我給供出來,我這算不算謀殺呢?”趙水光揚眉的哼哼道。
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又是什麼身份,她都不能把他丟在這!聽說今晚會有雷電暴雨,把他扔下就真和讓他去死沒什麼分別了!當時她又何必去救他?
不過趙水光卻覺得,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但至少不見得是壞人。否則他當時他根本無需跟她說太多,只要舔着臉放下尊嚴不斷哀求她救自己就行了。而且……他有着一雙像年叔一樣深邃正義的眼睛,她無法想象這雙眼睛,那種堅定的眼神會出現在一個壞人臉上!
雖然在他昏迷時她在他身上找過,沒有任何能代表他身份的東西!
見他醒來,趙水光便熄了火堆,上前去拉他,“快要變天了,我們必須趕緊回去。”
這雷電還真不是虛誇的,她出門時天色還不錯,這會兒反而在夜間變成了快要有雷雨襲來之兆的土黃色!
“去哪?”
“我們住的酒店,等會你就披着這披肩我攙你進去,你假裝自己喝醉了就好。他們不會起疑心的。”
對於趙水光這妥善的安排,男人踉蹌着腳步起身,卻並沒有立刻走,“你就不怕我是壞人,會做什麼對你不利的事?”
她的髮絲飛舞在夜風中,輕輕拂過他的面,那清新的味道果然和披肩上如出一轍。那輕盈的一掠宛如劃過他心湖的柳梢,男人身體微微一僵,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下一刻待到她轉頭,他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帶着三分認真七分調侃,“別說什麼好人壞人,至少我還真沒見過這麼磨磨唧唧的男人!”
男人啞然。
他記得有誰說過,這樣眼神分明的黑與白,也是愛憎分明的性子。若是日後碰到這種女孩子日後千萬不可辜負,辜負了便是永遠的失去!
“我叫蕭珩(heng)。”
“是你暈過去後橫在地上的那個橫麼?”
男人:……
“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會回報你!”
“先讓你自己活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