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痛失親人的悲慟讓趙水光一顆心就像被徒手撕扯着,硬生生的撕裂了般讓她覺得有種鮮血淋漓的窒息感。
是年叔讓她相信,她所從事的職業是可以給人帶去希望和信念的,她可以幫助更多的人查出真相,還他們一個公道真相。但是她卻從未想過當受害人直指都是她造成的這一切,是她丈夫造成了他們家庭的不幸,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用一切最惡毒的字眼去詛咒他時,趙水光直覺得喉嚨乾涸的如果分崩離析的土地,發不出一聲音來。
面對趙水光被如此指責,苗一一和倪念看的心疼,怕她身體感覺不適,倪念去了廚房給她準備一杯甜水。聽說從回來以後趙水光只喝了一碗粥,什麼也沒有吃下。
在兩位老人的哭嚎聲中,趙水光的臉上越發蒼白,那個看起來不過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被情形嚇的大哭起來。
快要當母親的她心頭一疼,便上前把哭泣的女孩拉過來,輕聲的安慰着。
同樣做了母親的苗一一看到此情景,她最深有感觸。那天苗小二出了事,她那種彷彿下一刻就要失去他的痛苦,現在彷彿還歷歷在目。現在這個女孩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原本快樂單純的小公主現在肯定像只受驚的小鹿,驚慌無措極了吧。
不管是父母對孩子的疼寵,還是孩子對父母的依賴,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和代替的。
可是除了讓女孩不要哭了,趙水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她丈夫殺了她父母,把好好的一個家庭變成了唯留她一個孤兒,讓雙方年邁的父母本該頤養天年卻老無所依,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中,還要照顧年幼的孫女……
“對不起,不管厲家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儘管提,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兩家,幫大家照顧好這個孩子。”趙水光聲音低低的道。
聽說厲隊長雖然在隊裡德高望重,戰績顯赫,生活卻非常的清貧,太太是一家中學的語文老師,兩家也都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可以說夫妻二人雙雙離去,無疑於塌了天,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經濟上都是巨大的打擊!
“用不着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這惡毒的女人根本就是想要把我們家唯一的指望也殺死!”
“我們就算再怎麼難,砸鍋賣鐵也不需要仇人來幫忙!”
面對兩家滿是血淚,啼哭聲成一片的控訴,趙水光空洞乾澀着一雙一天一夜未眠的眼睛,一滴淚也掉不出。
“一口一個惡毒女人,一口一個仇人的,水光她做什麼了,要在這承受你們這些無端的謾罵!你們的痛苦大家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卻都覺得很沉痛,但把這一切都算在一個無辜的人頭上,憑什麼啊你們!憑你們人多勢衆啊!難道一個人做錯事全家都該跟着去死嗎!”
苗一一簡直氣不大一處來,雖然剛開始她很同情這一家人,但也不能到處撒氣,沒完沒了啊!多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是不是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真是越隱忍,越覺得虧欠,反而卻越蹬鼻子上臉被人騎到頭上去了還!
水光她難得死裡逃生,怎麼承受得了這些!萬一被他們罵到想不開,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從來都是驕傲自信的水光,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和屈辱!但現在她卻通通忍受了下來,可見她心裡承受着多大的煎熬!
她寧願她害怕的躲起來或者哭出來,至少有一些該有的正常反應,而不是像失了魂一樣坐在這,這讓她覺得焦躁又不安,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畢竟她是那麼信任着盛靳年,身爲水光最好的朋友,她怎麼可能不明白,盛靳年對於水光來說不僅僅是親密的丈夫,而是一種正義的思想和光明的信念!
就連她自己都像膜拜神一樣膜拜着盛鑑,覺得他做一切都是對的,毋庸置疑的!可現在他卻知法犯法,犯下滔天大錯,一但水光信念崩塌,所認爲的一切正義不過只是一場笑話,這讓她如此自處,又如何面對別人異樣亦或嘲笑的目光!
苗一一陷入了深深的擔憂。
……
趙水光下意識緊緊的擁着懷裡的孩子,默唸着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時,開始不安扭動的孩子突然伸手抓向她的臉!
“壞女人!你這個害死我爸爸媽媽的壞女人!”
趙水光整個人都處於在一種混混沌沌的狀態,早就失去了平時的反應能力。而本身對一個孩子她就沒有設防過。
隨着臉上忽然一痛,伴隨着緊接着火辣的感覺像着火般燒了起來!
雖然封子峰眼疾手快的扯開明明已經鬆了手,卻還伸腿要踢向趙水光肚子的女孩,她那張蒼白如雪的臉上卻還是多了一條殷紅如血的印子。
竟有裝五六公分之長,一時看起來觸目驚心!
“水光!”在封子峰後反應過來的苗一一着急的喚道,水光臉上的那條傷口不一會便沁出點點血絲,一看就是已經破了皮。這種傷口在臉上只怕是要留疤的!
苗一一又驚又痛,氣得她簡直想要掀桌!
“孩子沒有了父母固然可憐,但你們就這麼鬧吧!到時把孩子鬧成個處處傷人的野孩子!”
雖然不是他們指使的,但見孩子闖了禍,生怕他們會動手打孩子,兩邊的老人連忙伸手召喚的把孩子叫回去。
“你們最好搞清楚對象!冤有頭債有主,殺了厲隊夫婦的人不是盛太太,你們沒有資格跑到這來大呼小叫的討伐!你們所謂的討回公道,難道就是不分青紅皁白的向一個從未參與過,還有幾個月就要生產的孕婦來追討麼!自古有父債子償,但還沒有夫債妻償這一說!”
封子峰環顧四周,冷冷的甩開因爲手上的大力而被捏痛哭泣的女孩,“看好你們家的孩子!收起你們的強盜理念!別以爲你們是受害者家屬的身份,就可以橫行霸道,所有相關的人就該爲此付出代價!”
封子峰在事務所的四個人中,一向是最沉默寡言,極少說話的。更沒見他因爲什麼事紅過眼,翻過臉。但是現在他卻站了出來,堅定不移的表示着自己的立場,誓要捍衛趙水光母子,捍衛趙家到底!
赫連樞拿起電話,“喂110麼?有人擅闖民宅,在這肆意鬧事,麻煩你們儘快過來一趟!我這裡地址是……”
看到趙水光受了傷,莫禕晨上前道,“去休息一下吧,我幫你的臉上一下藥,以免到時留疤。”
苗一一扶着趙水光,冷冷的看了眼聽說赫連樞要報警,有些不安的厲家人,“走水光,我扶你進屋,要是等會我出來時他們還在這,我就拿掃帚轟人!”
莫禕晨涼涼看她一眼,“就你最有本事了。”
用什麼掃帚轟人,這麼英勇的她需要的是一顆手榴彈。
“也好過有些人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的好!”苗一一毫不遲疑的反脣相譏。“當然,莫醫生不用解釋,怕攤上事明哲保身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今天她一直都感覺怪怪的,就連悶葫蘆封子峰都替水光說話了,赫連也同樣立場鮮明的力保水光和趙家的安危,但是莫禕晨今天卻是最少言寡語的一個。也沒見他替水光說什麼話,就知道坐在那喝茶,他很渴麼?還是命裡缺水!
這讓她一個熱血少婦怎麼能容忍得了!都說一件事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了,最看不起這種兄弟出事,就恨不能躲得遠遠的,撇清關係的傢伙!不仗義!
“你名字中的後兩個,”莫禕晨緩緩開口,眼中懸着一絲清晰可見的淡嘲,“真是充分的表現出你掉線掛機中智商。”
……
混亂的一天總算過去,趙水光臉上的傷莫醫生幫她擦了藥,說還好只是破皮,只要她不是色素沉積,或者疤痕體質,只要每天用他給的藥,完全可以消除的一點疤痕都沒有。
躺在牀上的趙水光有些疲憊,昏昏沉沉的想着:就算留下疤痕了又怎麼樣麼,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她的一顆心都被他帶走了,沒有他在身邊,她再美麗又要給誰看?
可能是太過疲乏,趙水光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中途並沒有人來吵醒她。
這一覺睡的很深很沉,卻一個夢都沒有做。醒來時覺得整個人身體都沉重極了,那種頭昏沉沉,身體有些熱的感覺,讓她睜着眼看了半天窗子,突然很想吹吹夜風,看看透過薄紗窗簾照射進屋的皎潔月色。
就在她打開窗子時,意外的發現竟不知什麼時候下了雪。
雪雖然下的不厚,卻覆上了一層茫茫白色。她下牀時看了眼時間,現在已是凌晨三點多,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眼前的世界一片黑白分明。
正在這時,趙水光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樹下,有菸頭忽明忽暗的閃爍。
雪後越發冷的凌晨,是誰不回家在她家馬路對面抽菸?
就在這時,她看到那抽菸的人扶了扶黑色大衣的立領,把沒抽菸的那隻手插進衣服的口袋,微微聳了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