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念睜大眼睛愣愣看着眼前的人，“真的是你嗎哥？”下一瞬，豆大的眼淚滾落了出來，她激動地撲進了方思誠懷裡。
方思誠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等她哭夠了，這才把她推開，冷冷質問道，“你還是沒打算放手？”
“……哥，你在說什麼？”方念念眼神閃爍，躲避着方思誠的目光。
“你別裝了，我看到他來的。”
“既然這樣，你爲什麼剛纔不出現？”
“……我一直跟着他，從監獄到這兒。”連他坐出租車的錢都是他提前給了的。
“哥，他總歸是我們父親，你明明不忍心，又爲何不肯相見？相信你也看到了，他現在有多狼狽，這一切都是拜墨狄所賜，這口氣我咽不下，你讓我如何放手！”
“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方思誠惱了，沉聲質問道，“你也知道他現在很狼狽，你就沒想過，你繼續錯下去，不僅會連累自己，更會害得他這一輩都只能在監獄度過餘生！跟現在的狼狽相比，是自由更重要還是報復更重要？”
“你擔心這些不過是因爲你自己害怕而已！”方念念憤憤看着他，氣得咬牙切齒，“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就是膽小鬼、懦夫！”
方思誠無奈搖了搖頭，“念念，我從小就警告你不準去探監，真不知道他在你腦子裡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是心疼你，你還年輕，你有喜歡的人，你肚子裡有孩子，我已經替你攬下了一下罪責，如果你現在收手，你大可幸福過一生。”
“幸福？”方念念冷笑，“我幸不幸福我自己知道，是，我很感激你替我做了這麼多，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是你的父親，他所受的冤屈你真的能視而不見？你夠絕情，我做不到！”
她永遠也無法忘記從小在方家受到了譏諷嘲笑，因果輪迴，她相信一切都會有報應的，“如果媽沒死，爸沒有去坐牢，我們的童年就不會這麼悲慘，也不用寄人籬下看別人臉色過活，所以，這一切都是拜墨狄所賜！他應該得到報應！”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方思誠說着憤怒地扇了方念念一記響亮的耳光，“客觀來說，當年的一切根本就是爸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的一意孤行才害死媽！”
“你住口！你到底在幫誰說話！對我說這些你簡直大言不慚！”方念念臉上火辣辣一片，滾燙的淚水決堤而出，“我不想聽你狡辯！你不是我哥，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你難道就沒有爲你肚子裡的孩子想過？你這樣做，讓孩子以後有什麼臉待在墨家，他這一輩子要怎麼辦？”
孩子？！方念念呆住了，不得不承認，她一直沒有想好怎麼處理這個孩子，剛纔說的話，不過是讓周峰安心而已，說起來，要她打掉這個孩子，她還真的捨不得。
可是，墨然現在不相信她，墨宅也沒人真心對她，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我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會輕易改變！”
明亮的眼睛裡盛滿不容置疑的堅定，方思誠是知道她倔強的性子的，看來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則想要勸她回頭是根本不可能了。
“念念，爲了你自己，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打算一意孤行，我……”
“你會怎樣？大義滅親嗎？”方念念說着，滾燙的淚水滑落了下來，“我不需要一個懦夫來教訓我！說實話，我真看不起你這樣的人！”
“念念！”
“不必說了，哪怕你現在就去告訴墨然，現在就揭穿我，或者你想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怨你！你走吧，從今天起，我方念念沒有你這個哥哥！”絕決的淚水洶涌而出，很快模糊了她視線，她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就像方思誠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堅定的復仇一樣。
兄妹倆，誰都沒有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回墨宅的一路上，方念念始終忍着沒哭，但在家門口碰到墨然的時候，她眼裡的淚水再次決堤，洶涌的酸楚排山倒海襲來，嗆得她呼吸一緊。
看到她哭得難受，墨然忙走了過去，“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方念念靠在墨然結實的胸膛，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心裡不由泛起一抹難言的悸動。
黝黑的眸子目不轉睛看着她，好看的劍眉皺成了一團，不得不承認，墨然的心瞬間被方念念的情緒感染，生出一股悲慼。
“到底怎麼了？”
迎上墨然黝黑的眸子，方念念呆呆搖了搖頭。
“我今天回家，看到我哥了……”
方思誠？！墨然微微一愣，手下早就彙報過他們見面的情況，剛纔一時擔心，他竟然忽略了。
“我知道。”
“我不是跟你坦白，我是問你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忽然又讓他見我了？”
性感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線，遲疑了一會兒，墨然這才緩緩開口，“我可沒禁錮他的自由，他想見你，隨時可以來，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墨然說完轉身就走，他纔不會讓誰知道自己是因爲擔心方念念實在太想念方思誠才放他出來的。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方念念陷入了沉思，眼眸裡漸漸浮現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兒……
夜色如墨，後花園裡，方念念正拿着手機坐在鞦韆上發呆。
下午跟方思誠大吵一頓，說什麼要彼此風道揚鑣，那不過是她一時衝動做出的決定而已，他畢竟是她親哥，是除了周峰之外唯一的親人了。
糾結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跟他道歉。
走廊那邊忽然出現一個人影，方念念看了他一眼收好手機準備離開。
誰知她剛起身，黎皓煊便攔在了她身前。
他明亮的眼眸裡帶着一絲淡漠，直勾勾盯着她，讓方念念恍惚有種錯覺，彷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單獨見過面，黎皓煊又有多久沒有這樣直視過她了？
那抹悸動勾起一圈圈漣漪，在心底最深處盪漾着。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他略帶質問的眼神。
直覺告訴她，黎皓煊已經不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黎皓煊了，他變了，變得她再也看不懂了。
“皓煊，恭喜你出院，現在沒什麼不適吧？”
黎皓煊定定看着她，沒有出聲。
“你找我有事嗎？”
方念念小心翼翼地問道，花園裡現在沒人，她真的很疑惑黎皓煊這個時候出現的目的。
“你還愛我嗎？”
“什麼？！”方念念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黎皓煊，他深邃的眼眸裡仍舊噙着一絲淡漠，可是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皓煊……”
“回答我！”
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不容反抗的意味兒，方念念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大跳。
她愛黎皓煊沒錯，不過那是以前，但她卻又一口否決不了。
她的心很亂，腦子裡墨然跟黎皓煊的身影不停交疊。
“那你愛我哥嗎？”黎皓煊又問。
方念念再次啞然。
黎皓煊問的問題，都是她無法回答的。
“皓煊，爲什麼忽然問這些？”她小聲地，怯怯地問了一句。
“看樣子，你也並不是我想象中那樣愛我哥。”
“……”方念念愣住了，因爲她無法反駁。
“那你留在墨宅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明亮的眸子裡滑落一絲驚顫，方念念悄悄打量着黎皓煊，揣測着他今天的目的。
難道是自己最近露出了什麼破綻，讓黎皓煊發現了？
不對，他纔出院，不可能會發現什麼。
她的遲疑換來黎皓煊一聲冷哼，“讓我猜猜，你恨我，所以在報復我？”
方念念果斷搖了搖頭，“皓煊，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我沒有恨過你。”
“是嗎？那你不是故意設計我媽推你下樓，然後故意告訴她她跟鬱凌的母親長得像，挑撥離間？”
精緻的小臉微微泛白，方念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愣在了原地。
“怎麼？被我拆穿了？”
方念念淡淡一笑，“皓煊，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聽不懂？”黎皓煊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你在醫院跟我媽說的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意思？”
“我人雖然是昏迷的，但是意識很清楚，我能夠清清楚楚地聽見外界的聲音，方念念，到現在你還想隱瞞嗎？你留在墨宅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方念念被他逼問得連連後退，表面仍舊一副無辜的模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早已沸騰。
霎時，兩行清淚滾落了下來，配上她無辜的大眼，整個人就是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皓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我留在這裡，是因爲我肚子裡有阿然的孩子，我不能讓墨家的血肉流落在外。”
“那你爲什麼在醫院跟我媽說那些話？”
“什麼話？我說了什麼了，難道那些不是事實嗎？”
“你還狡辯！”黎皓煊衝她怒吼一聲，嚇得方念念差點摔倒。
“皓煊，我真搞不懂你爲什麼這樣對我？就算我說了玥姨跟阿凌母親長得像那又怎樣？”
“又怎樣？”黎皓煊怒瞪着她，“方念念，在我面前你還要裝？”
黎皓煊說着，一步步朝方念念逼近，直到她退到灌木叢邊，再往後，就是黑漆漆的草叢。
方念念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皓煊，你誤會我了，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你……”
“念念！”前方忽然傳來鬱凌的聲音，方念念立馬跟見到救星一樣跑了過去，“黎皓煊你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