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往常一樣,她穿着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明亮的眼眸裡透着一抹淡漠,精緻的小臉上愁雲密佈。
她很想衝過去叫住她,可是卻沒有勇氣。
即使隔得遠遠的,但鬱凌還是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生無可戀。
多年的抑鬱讓從前活潑可愛溫柔善良的方念念消失不見了。
她到底明不明白方思成現在發生什麼事了?她到底知不知道死亡意味着怎樣的分離?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疑問,是因爲鬱凌發現她根本沒進房間,只是在護士的指引下,透過窗戶淡淡地朝裡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又偏開了頭。冰冷的小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彷彿那裡面躺着的根本不是她的哥哥而是一個陌生人。
沒過一會兒,房間裡的護士走出來了。這時候鬱凌才發現,她穿的制服跟這家醫院的護士不一樣,她並不是這家醫院的。
“走吧。”
那護士似乎有些驚訝,“方小姐,你不進去給你哥哥道別嗎?”
方念念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徑直走開了。
從頭到尾,方念念待在這裡的時間還沒超過五分鐘。怎麼會這樣?他們兄妹的關係不是一直很好的嗎?
鬱凌癡癡看着她離開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她已經走遠了,如果你想,我可以讓人把她叫回來。”
“不用。”畢竟方思成的死跟她脫不了干係,她現在無法用正常的心情去面對方念念,“等改天整頓好了再去看她吧。”
路過走廊的時候,鬱凌忽然被電視屏幕上那張臉吸引了。
電視上正播放着一則黎皓煊拍攝的廣告,迎上他深邃的眸子,鬱凌猛地一驚,忙拉過冷爍問道,“冷爍,黎皓煊呢?”
好像自從她醒來之後就沒有再見到他,天啊,她怎麼可以這麼大意,居然到現在纔想起來問黎皓煊。不過冷爍都沒事兒,他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爲何她的心隱隱有些不安呢?
她的緊張全然落入了冷爍眼裡,冷爍輕笑,打趣地說道,“如果黎皓煊在這裡,他肯定又要說你沒良心了。”
“他怎樣?沒什麼事吧?”
“你覺得呢?你是想他沒事兒還是有事兒?”
“當然是沒事了。”
帥氣的臉上滑落一抹失落的笑容,冷爍點了點頭,“他受傷了。”
鬱凌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你說什麼?黎皓煊受傷了?他傷到哪兒了?嚴重嗎?”
“原來你這麼關心他。”
“我……”一時情急,她似乎忽視了冷爍的感受,“不是,我只是不想欠他人情,因爲畢竟是我讓他進去救你的,如果他爲此受了傷,我……”
冷爍好奇地看着她,“你會怎樣?”
“我就是不想欠他人情。”
“是嗎?別不承認了,你心裡一直有他,一直從未放下他。”冷爍定定看着她,無奈一笑,“他是爲了救我而受傷的。”
“什麼?那……他傷的嚴重嗎?”
“肩上中了一槍,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什麼大礙。”
聽到這話,鬱凌就放心多了。
“想去看他嗎?”
鬱凌眉頭一皺,疑惑地看着他,總感覺今天的冷爍怪怪的。她倒是想,可他會同意嗎?
“我可以開車送你去。”
“不,不了。”既然沒什麼大礙,那他們也不必要再見面。鬱凌說完欲走,冷爍卻忽然拉住了她,“凌,對不起。”
“好好的爲什麼說對不起?”
“是我讓黎皓煊一起去救你跟菲兒的。”
“這個……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想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原因。”兩人之前不是視同水火嗎?怎麼忽然又能團結一致來救她們母女?真是絞盡腦汁也想不通。
“我確實是有我的原因,去之前我承諾會告訴黎皓煊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我們即將離婚。”
“冷爍你……”鬱凌萬分疑惑,十分想不通冷爍到底在想什麼?“爲什麼要告訴他這個?”
“因爲他還愛着你……而你也愛着他,既然你們彼此相愛,我想我有必要爲你們複合做點事。”
複合?!鬱凌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想要從他眼眸裡看出一絲戲謔,可冷爍卻出奇的認真。
“冷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這傢伙一會兒陰一會兒陽都快把她折磨瘋了。
“我希望我們離婚之後你跟黎皓煊能夠複合,但我這個秘密還未說出來他已經走了,所以這個任務只能交給你了。”
“……”
鬱凌腦子裡一片空白,冷爍今天的行爲實在是令人太不可思議了。
“你……你是……”
“我是認真的。”不等鬱凌把話說完,冷爍已經回答了她。
天啊,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鬱凌還是不敢太相信,“爲什麼?”
“因爲只有這樣你纔會一輩子記得我,記得是我讓你跟黎皓煊複合的。鬱凌,我用了三年時間陪着你,想要消磨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男人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記,可我終究太低估了你們之間的感情。我輸了,但不是輸給他,而是輸給了你,我心服口服。”
“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只要你幸福就好,去找他吧。”
“不……你怎麼確定黎皓煊還愛着我?”不知爲何,縱使之前很多人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可她通通選擇了忽視,只有冷爍的話,她倒是有幾分信。
“我不確定,這個問題你只能自己去問他。”
明明說好的要放下,可現在冷爍這麼一說,愛的天平竟然竟然慢慢偏向了黎皓煊。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不得不說,黎皓煊確實是個不錯的男人。我想,他能夠給你和菲兒幸福。”
“冷爍……”
“好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等你決定好了告訴我,我會盡快處理好離婚事宜。”
“冷爍。”鬱凌忽然上前從後抱住了他,“謝謝你。”感激的話太多,千言萬語只化作這三個字。
回到病房沒多久,鬱雯跟舒馨便趕過來了,一見到舒馨,鬱凌這才恍然記起浩軒還沒有找回來。
“阿凌,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受傷?”一見到鬱凌,鬱雯便是一陣噓寒問暖。
“我沒事兒,媽,讓你擔心了。”
“菲兒呢?孩子沒受什麼傷吧?”話說着,鬱雯已經將菲兒抱了過去,仔細地檢查起來,生怕遺漏了什麼。
“媽,菲兒沒事……”
“阿凌,我們家浩軒呢?”舒馨臉色蒼白,焦急萬分的問道。
從一進門開始,鬱凌便一直在躲避舒馨的眼神,可逃避終究不是辦法。但面對表姐的追問,她完全不知所措,因爲她居然完全忽略了浩軒,不由懊悔萬分。
“浩軒那邊另外出了點事,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想他們明天就能回來了。”就在這時,好在冷爍及時站了出來,解了圍。
“真的嗎?”
這也是鬱凌想問的,冷爍說的他們是誰?他爲什麼會這麼肯定?
“真的,我保證浩軒明天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聽到這話,舒馨只能默默垂淚。
等鬱雯他們走後,鬱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浩軒真的沒事嗎?盧瑟說他把他賣了……如果是真的,那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總應該相信墨總裁吧。”
“墨總裁?墨然?他怎麼?”
“他的人應該已經攔截到了盧瑟的船,再等等吧,應該差不多快有消息了。”
冷爍話音剛落,他手機便響了。
看了鬱凌一眼,他急忙接通。
“……好,我知道了……”
“怎麼樣?有浩軒的消息嗎?”
“嗯,人已經找到了,正在準備回來。”
“謝天謝地,太好了!”鬱凌默默鬆了口氣,“我現在打電話告訴表姐……”
看到她開心,冷爍不由笑了笑。這也許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刻了,能在她臉上看到如此燦爛的笑容,他知足了。
“謝謝你冷爍。”經歷了許多個未眠之夜,今晚她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第二天一早,鬱凌便跟冷爍一起去了碼頭。他們到的時候,鬱雯、沈宥麒跟舒馨一家早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
等墨然的船隻終於靠岸,看到他抱着一個孩子走下來,舒馨頓時哭着撲了上去。
“浩軒,我的浩軒……”
“媽媽……”
被嚇壞的孩子一見到母親便哭了出來,菲兒見狀,默默地牽住了浩軒的手。
見菲兒沒哭,浩軒也停止了哭泣,像個小大人一樣把菲兒摟進了懷裡,“菲兒妹妹,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聽到他這番話,在場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但鬱凌心裡滿是感激。
“浩軒,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纔對,是我連累了你們。”
“好了好了,孩子沒事就好,都是一家人,別說這些話了。”鬱雯一手摟着一個孩子,萬分憐愛。
“是啊,浩軒平安回來就好,別光顧着傷感,先送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宥麒說的對,媽,你陪表姐一起去醫院吧。”
“嗯,走吧。”
目送他們一行人離開,鬱凌又轉向了冷爍,“冷爍,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墨然說,你能不能到那邊先等我一下?”
冷爍默默點了點頭,牽着菲兒就要離開,但小傢伙卻死活不肯放開鬱凌,纏着要她抱抱。
墨然默默注視着鬧騰的孩子,帥氣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你好菲兒,可以讓叔叔抱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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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有人叫自己,菲兒立馬擡起了頭,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她能清楚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肯定會不停的追問:你是誰呀?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爲什麼要抱我?
小傢伙只是納悶地看着他,並沒有動,墨然的手只能尷尬的停在半空,自嘲道:“看來我們的關係還需要多多培養,其實我不介意把菲兒留下來。”
冷爍淡淡一笑,聳聳肩,“其實我也不介意,慢慢聊,我在車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