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漁明白他是‘報復’她,紅着臉向薄毯下鑽了鑽,不再看他。卻在耳邊聽到他低沉的笑聲。)
空姐在慕郗城身邊故意示好的那些小動作,她再遲鈍都看出來了,熟稔調.情手段的慕先生自然不會不明白。
不過是有意戲謔對方,卻沒有想到對方直接讓她下不來臺。
思忖着這件事,莫名地有些惱。
慕郗城見她撇嘴,摸着她的頭叫她,“壞丫頭。”
嘉漁撇開臉,米色低領毛衣露出她白希的脖.頸,紅色絲線下的那枚清透的玉觀音,讓慕郗城不住地輕撫,玉石染了她的體溫變得很溫暖。
06年,自從他在英國向她求婚後,她戴的一直是那枚碧璽,那是他送得,而現在的這塊玉觀音是他母親送給她的……
嘉漁見慕郗城出神,眼睫顫了顫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這樣的翡翠很配你。”
“媽媽送得,我記得。”
慕郗城聽到嘉漁叫寧文靜‘媽’,沒由來的內心一暖,“現在它是你的。”
嘉漁點點頭,孕期嗜睡,因爲機艙內溫暖的環境,她的眼睫抖得厲害……
低頭看到她是困了,慕郗城將她攬進懷裡,一隻手輕撫在她已經挺起來的腹部,安撫她入睡。
從開庭到見陸時逸,再到離開C市,她很久沒有真正意味上的睡一覺……
飛機上。
3萬英尺高空,嘉漁緩緩入夢,夢到她蘇州陳家,夢到她18歲的生日,陳屹年給她煮長壽麪……
夢到他抱怨說,“囡囡啊,怎麼這麼晚才從學校回來?面都要冷了。”
廚房裡一邊看他煮麪,一邊聽他訓誡的話,“學習固然重要,但是囡囡不能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每天學習是進行腦力勞動,均衡營養都要達到。”
嘉漁站在一旁,看她爸爸給她煮麪,心裡暖意濃濃的。
1個小時的高空飛行,飛機降落,機艙廣播空姐甜美的嗓音打斷了嘉漁的美夢。
慕郗城將她的外套拿過來,還沒有準備叫醒她,就見淺眠的人驟然睜開眼睛,就說,“郗城哥,我想吃麪。”
將女士外套的扣子解開搭在她身上,聽着她的話,慕郗城簡直忍俊不禁,“餓了?……一醒過來就想要吃的,小饞貓。”
嘉漁聽着他的話,又好整以暇地問了句,“最近,我是不是胖了一些。”
“沒有。”
“可是,我總覺得增重了,應該是胖了不少。”嘉漁淨身高170,體重因爲之前在法歷經大小手術後常年吃素一直停留在88近上下。
現在懷孕,增重是肯定的,慕郗城給了繫好了領口的扣子,視線從她高聳的腹部到白.皙的臉上。
確實,最近開始變得溫潤了一些,臉色也更加的白裡透紅。
“總覺得我好像胖了,是不是……?”她繼續問,有些不依不饒。
卻聽他說,“增重一些剛剛好,抱着手感舒服。”
嘉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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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後的,慕郗城將口罩給嘉漁戴好,看到接機的俞哲,“慕董,慕太太。”
慕郗城出行很低調,俞哲也沒有多和他們說什麼。只是將車鑰匙遞給慕郗城,說,“老闆,最近是我負責您的行程和蘇州分公司的出差工作交涉,如果您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去忙吧,我們隨意走走。”
“好的。”
俞哲離開前,只交代了便衣保鏢跟從,不再幹涉夫妻兩人的蘇州出行。
十分鐘後的機場外,慕郗城打開車門,將嘉漁抱上車,讓她微微怔了怔,“我自己可以。”雖然雙胞胎比一般的孕婦腹部要大一些,但是6個月嘉漁行動還算得上靈活自如。
慕郗城給她繫好安全帶,將車後的車門打開,吹了聲口哨,sheriff就默契十足地跳上了車。
Sheriff看見嘉漁叫了兩聲,格外興奮。
嘉漁淺笑,不能碰他現在只能看着它招招手,和他說說話。
抵達蘇州陳家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因爲有sheriff的陪伴,嘉漁沒覺得無聊。
一小時後,陳家老宅外的巷子口。
下車後,嘉漁看着腳下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地被慕郗城牽着手向前走,全部都是曾經少女時期的記憶……
水鄉的宅院,復古韻味濃厚,老宅沒有進行大得面貌整改,沁透着古意。是陳家附近住宅區的特色。
他們從臨街過,遇到曾經的街坊四鄰,用着蘇州的吳語問道,“回來住幾天?”
“嗯。”
嘉漁點頭,臂彎裡有慕郗城的西裝外套,水霧一樣的空氣中將慕郗城外套上的味道漸漸氤氳開……似有若無地縈繞着她,讓她十足的心安……
嘉漁聽身邊的慕郗城和他們說蘇州話,這樣的方言有種別樣的味道……
不覺得土氣,反倒有家的感覺。
到了家門口,老宅的磚紅色牆壁上攀爬着紫藤蘿全都綻放了,有微風吹過那些細細碎碎的紫色花瓣飛舞着,讓嘉漁看迷了眼……
“喜歡嗎?”慕郗城問她。
“喜歡。”嘉漁靠近他懷裡,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再看老宅和自己前些天一個人過來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不光是因爲老宅進行了第二次翻修,移植了她喜歡的紫藤蘿。
而是,家的意味從來都不是住址,而是有家人能夠陪伴。
嘉漁看着一叢叢蒼翠藤蔓上的淡紫色說道,“你看,多美。”
紫藤蘿的細小花朵,細細碎碎地落在嘉漁如海藻一般烏黑濃密的長髮上……
慕郗城看着她白淨的臉說,“是的,非常美。”
她看得是花,他看得是人。
五月未央,老宅的紅磚牆瓦外,慕郗城看得是人比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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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兩個人沒有進去而是站在老宅外很長時間。
——爸,我和郗城哥都回來了。
5月1號,陳家後山墓地。
最近下了雨,路不是很好走,慕郗城帶着嘉漁慢慢走,最終來到陳屹年的墓地。
慕郗城將手中的一捧白色波斯菊放在陳屹年的墓碑前,“爸——我們回來了。”
嘉漁看着墓碑裡黑白照片的陳教授,溫和儒雅地淺笑着,一如飛機上那個夢境裡挽着袖子給她煮長壽麪的樣子,溫和慈藹地不像話。
眼眶有些微微溼潤……
嘉漁小時候和現在的個性一點都不一樣,因爲沒有母親在身邊,整日躲在陳屹年身後,缺乏安全感,是個愛哭鬼……
只要父親一不在身邊,她就完全受不了,直到5歲後有了慕郗城在她身邊,那樣的怯懦感減少了一些……
陳屹年早年帶着孩子是很年輕的年紀,身邊沒有女人,照顧個小女孩兒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孩子一開始牙牙學語的時候,不太會說話,真的病了、痛了,只能讓當家長的乾着急,卻不能替她受那份疼痛……
這些照顧孩子發生的事情,都不足以讓陳屹年爲難,最爲難的是他女兒的哭鼻子,一哭起來讓他心疼地要命,又沒轍……
嘉漁一直明白自己的父親不喜歡她哭泣……
所以,今天陳屹年的墓地前,她強制自己不流淚,眼眶微微潤溼地看着黑白照片裡儒雅的面龐,說道,“爸爸,我想吃您煮的長壽麪了,想了一路。”後來,她想了想又淺笑說,“也許,是肚子裡的寶寶您的外孫要吃。”
慕郗城看着他太太臉上的神情很柔和,從19歲開始陳屹年過世,就成了嘉漁心裡沒有辦法碰觸的傷口,這個傷口太深,很長時間,是連陳屹年的名字都不能提……
經歷了這麼多,她已經足夠坦然,內心也很平靜。
夫妻兩人上了兩炷香以後,嘉漁和陳屹年說話,一直等香漸漸燒完,嘉漁懷孕彎腰鞠躬有些困難,還是堅持這麼祭拜完自己的父親……
只是,她沒有想到,等香就要燒完,一直握着她手的人鬆開她的手,就地跪在陳屹年的墓碑前……
他說,“爸,我會保護好囡囡的,絕不會讓她再受傷害。”
嘉漁站在慕郗城身後,看他跪拜父親,心裡有一種濃濃的暖意慢慢散開……彷彿是某種愛的傳遞,曾經在她身邊呵護她的是她的父親,現在她在她丈夫身邊,仍舊感覺到那份溫暖的呵護……
——原來,不論什麼時候,愛,都沒有走遠。
她從來都不是缺愛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