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人類所創造的文明體系有兩支。
西方所創造的文明是柯曼人的封建帝國。東方所創造的文明是龍裔人,我們也稱他們作東方人或者唐人的統一皇朝。
在漫長的歷史上,這兩支文明只相撞過一次——還是在這兩個民族都處在最大擴張性的時候。達特洛斯會戰(西方的稱法),或者說日消平原之役(東方的稱法),幾乎可以說是歷史的絕響。在那之前和從那之後,都再也沒有過這種機會。
那是因爲,數不清的天塹,橫在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相交的途中。
最高的山脈,海拔約有一萬兩千米的屋脊山脈。廣闊的西域草原,上面有着龐大的遊牧部落,蠻族,和各種各樣的其他種族以及怪物。拓疆高原,大唐帝國的邊界。還有……
西方文明的疆界,大荒原。
邊緣河()是一條神奇的河。這條寬闊的河西面,水草肥美,土地肥沃;而河東,除去那一點點可憐的被河水澆灌的土地,就是廣袤無垠的沙漠。沙漠綿延長達千餘里,能夠越過這道沙漠的人……幾乎沒有。因此,無論是帝國還是繼承帝國南部土地的自共體的邊界,都截止在邊緣河的西岸。人們把這條河東岸的土地,叫做大荒原(GreatWaste)。人類所不能達到的極限。不站在這裡,就不能體驗世界的偉大。
沒有任何人類確切知道這塊大沙漠的成因,只有零散的古代傳說留下來。在傳說中,這塊沙漠是古代精靈帝國最不好的遺產。原本越過了邊緣河,就是古精靈帝國的遠東領地;然而,在自由之戰中,遠東領地的精靈節節敗退,最後,遠東最強的幾個法師——在法師統治制度的精靈帝國,最強的法師就是領主——攜起手來,將這塊廣袤的土地詛咒了。從此,遠東領地慢慢地變成了沙漠——全部變成了沙漠。當然,聖森的精靈們是不會承認這件事情的。
只要越過這片沙漠,然後再越過世界最高的山脈,就能夠到達極東——因爲時不時的會有些從極東依靠着強大魔法力量渡過沙漠的商隊前來。人們通過他們得知,比大荒原還要往東上千裡的地方,有着一個龐大的帝國,一個擁有強大的魔法力量的大帝國。因此,無數的冒險者準備充分以後進入大荒原,夢想着探索出一條通向東方帝國的道路——偉大的橫貫之路。然而,沒有人成功過。大荒原的道路,似乎永遠是變化無常的;一個冒險者,永遠不可能照着他來時的道路返回出發點——人們說,這也是精靈留下的詛咒。就算是從東方來的商隊,藉助強力魔法的庇佑,能夠成功到達西方的也不到五分之一;能夠回去的,恐怕真是鳳毛麟角了。不僅僅是因爲沙漠,還因爲棲息在大荒原那些寶貴綠洲中的怪物。生活在東部邊境的人們,總是等待着下一個商隊的到來,然後順便把準備進入大荒原的那些冒險者身上的最後一塊黃金賺光。當然,他們絕對不會傻到進入大荒原,面對變化無常的沙暴和令人戰慄的怪物。
門橋鎮(Gatebridge),就是這樣一個邊境城市。
門橋鎮是個不算大的小鎮,大約只有幾千人口。但是,這個小鎮卻以“自共體東方的門戶”聞名於世。
邊緣河上最重要的通道之一,門戶橋(theGateBridge)就建築在這裡。這個小鎮的名字,也就來源於這座橋。
鎮子橫跨在橋樑的兩側。西側,是大好的良田;東側,是無盡的沙漠。這裡是從東方來的商隊最可能經過的地方之一;每過從1個月到半年不等的時間,就會有從東方來商隊到達這裡。他們攜帶着上好的絲綢,新奇的書本,珍貴的香料,和在西方製造不出來的魔法物品。這樣一支商隊,往往有上百人到近千人不等的龐大規模——人數少的話,很難越過從東方到這裡那麼多道天塹。能夠從東方成功到達這裡的商隊,按照東方的統計,大約是十中無一——實際的比例應該要高於這個,因爲還有不少人在回去的路上倒下了。不過,只要能夠到達這裡,就能夠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潤,因此還是有無數的人爲了出人頭地,努力嘗試着。
每當商隊到來的時候,這個鎮子就會熱鬧起來。那些遠來的商隊,花起錢來毫不吝嗇。最好的酒,最棒的美食,最美麗的女人……他們可以爲了這些掏出成堆的黃金和白銀。反正,只要貨物賣掉了,他們會得到更多的錢。因此,這個鎮子,總在期盼着商隊的到來。
門橋鎮的“防衛部隊”,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瞭望塔上觀察是否有商隊進入了視野。
如果這個鎮子在北方國境,估計至少要駐紮5個連隊,防止帝國的突然襲擊;但在這裡,只有1個排,幾十個懶散的士兵。反正也不會有人從沙漠進攻,最多就是巡邏一下,然後防範一下那些來襲的沙漠巨鷹和鳥身女妖罷了。更兇猛的沙漠怪物,不會接近這裡;那些一般的傢伙,用瞭望塔上的巨弩就足以對付了。
鎮上的房屋幾乎都是木質平房,擁有濃郁的鄉間色彩,和那些大城市的石質小樓截然不同。除去了望塔,鎮上只有一座建築物是由磚搭建而成的,那個建築物就是鎮政府。當然,一個兩千人的鎮子不可能有很大的政府,這棟小樓裡面工作的人只有十幾個人,還有就是那一小隊相當於警官隊的士兵。今天,防衛部隊的士官如同往常一樣,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閉目養神。今天,看起來也是和平的一天吧……會不會有商隊來呢?也許還是隻有無聊的冒險者們向着大荒原進發吧。
急切的馬蹄聲從邊緣河的橋上傳來,順着鎮中央的石板路前進,打破了士官的好夢。他惱怒地爬起來,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個冒險者這麼不懂規矩。透過窗戶向外看,他驚訝地發覺,氣喘吁吁下馬的居然是自己的部下。這通常只有一個可能性:新的商隊到來了。
“有商隊來了嗎?”他的語氣十分興奮。每次商隊來,他們去“迎接”,那些東方商人都十分懂行,會送上不少貨物。
“好像是的,長官。我們在瞭望塔上用望遠鏡看到了遠處的煙塵,估計至少有兩、三百人。”那個士兵興奮地回答。望遠鏡是高價品,研磨起來十分費勁,一般是將官級的指揮官纔能有配備;但這裡的部隊十分富裕,因此也就買了一個用着爽爽。
“很好!今天過後,我們就發獎金!帶好補給,我們去迎接。通知全隊集合!”士官開始穿軍服。“已經足足有5個月沒有來過商隊了……”
僅僅過了10分鐘,全排就精神抖擻地集合了起來。在指揮官“一、二、一、二”的口令聲(註釋2)中,向着鎮口走去。
沙塵越來越近。那沙塵出奇的大——總之,絕對不像往常那些靠駱駝行進的商隊所能揚起的煙塵。
排長的心裡開始產生疑惑。那沙塵的強度和速度根本不像人和駱駝……倒是像一大羣疾行的騎兵。他以前曾經在第四次自由戰爭中的西線上,見過類似的煙塵——那是兩千名帝國近衛騎兵衝鋒的煙塵。
難道這個商隊居然是用馬到達這裡的?這可能嗎?
還沒等他考慮更多,疑惑的答案已赫然在眼前。那是……
“怪……怪物!”一個士兵退後了一步,驚叫道。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士官,也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個怪物。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物。
那怪物的確很驚人,的的確確非常驚人。從遠處看,它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通體鋼鐵,大約有一人多高,5、6步長,雖說沒有房子大,但也算是個龐然大物。行進的時候,這怪物會放出白色的煙霧。在怪物的前端,甚至還有一門看起來很像炮的東西。看到巨大的怪物,士兵們紛紛從箭袋裡面掏出箭放在弓弦上,士官的手也按住了劍柄。
怪物慢慢停下了。士官屏住呼吸,猶豫不決。他對於對付眼前的怪物全無把握,就算是沙漠巨鷹甚至雙足飛龍也是肉身,對付鋼鐵的話……而且,更重要的是……鋼鐵怪物居然不止一個!他大概數了一下……反正,超出了他指頭的數量。如果他們退後,這個鋼鐵怪物碾平鎮子肯定不費吹灰之力。想到此處,他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命令士兵們後退到三十步之外,觀望怪物的動靜。
突然,離他們最近的怪物吱呀吱呀地響了起來。士官定睛一看,一個和觸角差不多,但是也是鐵製的東西從怪物的頭部升起。他咬了咬牙,下令:“射擊那個升起來的東西!”
十餘隻利箭應聲飛向怪物的頭頂,可惜準確度不高,大多貼着觸角擦過;就算有兩支命中的,也被彈開。在這個鎮子駐守的士兵,當然不會是國家精銳。士官皺了皺眉頭,抽出配劍,剛想準備繼續下令,一個如迅雷般的巨大聲音突然在他們身邊響起:“……MassCommand……放下武器!”士官的耳膜被震得發麻,手一軟,手中的劍也掉在了地下,而那些士兵也都不受控制的扔下了劍。一陣恐怖的感覺隨即劃過士官的全身。範圍命令術是個7段的魔法……而且整整一個排的人,居然無一能夠倖免!這個怪物的魔法能力,一定高得驚人……
“隊長!你害得我把操縱桿都扔掉了!拜託,下次別用擴音技術使用魔法了!後面的馬木魯克騎兵隊也肯定把馬刀扔了一地!那些破弓箭怎麼能夠打破我們的‘蒸汽動力履帶傳動全鋼’……”
“夠了!圖格!就當我承認失敗了,拜託別再佔用篇幅了!這個東西要叫克拉德炮!”
聽到這些對話,士兵們面面相覷,疑惑不解。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怪物”側面的鐵板突然打開了,一個男人走了出來。士兵們驚訝地望着從怪物中走出來的人。那是一個留着絡腮鬍子的中年男人,頭髮蓬亂,身上卻穿着一套十分得體的正裝,還打着領帶。看見倒在地下士兵們身上穿着的藍色制服,男人開口了。
“這裡是自由國家共同體吧?我記得……這個位置應該是門橋鎮,沒錯吧?”
士官已經幾乎說不出話,只好點了點頭。
“很好,你就是此地的駐軍司令?這個地方的士兵,似乎比15年前更少了呢。”男人注意到了士官肩膀上的軍銜,笑了笑。“快點,用你們這裡最快的通訊方式,通知你的上級,或者是上級的上級!就告訴他,有重要事宜,讓他親自來這裡和我洽談!快點!”他的口氣不容別人反對。
“可是……我要怎麼彙報呢……?”士官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反問道。
“你就說,有個從大荒原返回的冒險家,帶着能夠讓軍隊大幅強化的手段回來了。軍方一定會對這個感興趣的。”對方回答。
“……是,是!”士官急忙轉向身旁的士兵:“快點,去把信鴿放出來,放到第4騎兵師‘Honour’駐地!那裡會有法師編制,能夠直接得到中央指示!”他又想了想,再次轉向不速之客。“請問,閣下您的名字是?我好向上級彙報。”
“就叫我克拉德就好了。”男人說完,轉身回到了鋼鐵怪物上。“那麼,現在你們給我們找個地方紮營吧。哦……看起來,那些緩慢的後隊終於趕到了。”
從他的身後,兩百個騎兵……不,是兩百個駱駝騎兵趕了上來。士官目瞪口呆:那些駱駝,只有一般駱駝的一半高,但是速度卻不下於馬。坐在駱駝上的人,比一般人都要矮一個頭多。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騎兵。
“那些是艾恩塔克部落的驕傲,馬木魯克騎兵隊(註釋1)。”那個男人冷冷的聲音傳來。“別光看了,快點準備宿營地吧。”
二
春天已經到來了,這是倫尼一年中最好的季節。
倫尼附近的那些名勝,都已經是繁花似錦。在這個季節,從倫尼延伸出的那些道路也變得分外繁忙。不過,和秋收時節不同,在道路上面奔馳着的那些馬車,裡面坐着的幾乎都是手頭比較寬裕的市民和富人。在春天,觀景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倫尼附近,已經有40年沒有被戰火蹂躪過,戰爭對於這裡的市民而言是很遙遠的事情。
也有些人,十分接近戰爭——例如自由軍在北方邊境戍守的軍人們。
在這個時節,一名軍官騎着棕色的快馬,從北方往南方行進,分外引人注目。不少人指指點點的猜測着,想他可能是通報北方帝國騷擾情況的傳令兵。當然,實際情況並不見得如此。
在這名軍官的口袋裡面,有這樣一封任命書:
“由即日起,原自由軍野戰部隊第二師‘英特雷第一’參謀長迪考·萊姆達(DicoLamda)准將升爲少將,接任倫尼特別軍區城防衛戍部隊司令長官一職,請火速就任。”
落款是“自由國家共同體最高司令部自由軍參謀會議主席拉德茨·戈瓦爾元帥”。
這封信的收件人現在正是在前往倫尼就任的路上。迪考·萊姆達准將,不,少將的心情十分愉快。
“一轉眼,已經八年了啊。在野戰部隊的八年,時時刻刻警惕着該死的北方……這種日子終於結束了,我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想想,在我離開參謀部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上尉啊。多虧戈瓦爾長官的連番破格提拔,纔能有今天的我。”
眼前的道路逐漸變得更加寬闊筆直,道路上的馬蹄印記和車輪印記,也被精心鋪設的石板路所代替。
“終於快到了……我回來了,首都倫尼。不知道……她還好嗎?”
准將自言自語着,快馬接近了倫尼的城門。在快到城北門的地方,他放慢了速度。
另外一騎從他的身邊掠過。馬背上的騎手也是一身戎裝,因此萊姆達掃了一眼。他吃了一驚:那個人也佩帶着少將軍銜……可自己居然不認識他。難道是新的將軍?可是……最近應該只有自己一個准將晉升少將啊。(准將是不算正式將軍的,例如在柯曼軍中,就用大校代替這個階級。習慣上不稱准將銜的軍人爲“將軍閣下”。)而自由軍將官的名冊,他都熟記在心。帶着疑惑,萊姆達來到了城門前。看到他肩上的軍銜,門口只是象徵性站崗的衛兵慌忙舉起手來敬禮。
“剛纔過去的那位將軍是誰?”他問道。
“啊,是這樣的,最近似乎有一支新的部隊在倫尼附近駐紮了下來,那位將軍就是那支部隊的司令官。”衛兵回答。
迪考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思路急速轉換。這種安排……?難道……那個老傢伙意識到了我們的行動不成……?沒可能吧……我的調動怎麼看也不過是正常的輪換罷了。算了……我還是先去就任吧。”他摘下帽子,理了理頭髮,試圖驅離那種不安感。他有預感,和那個男人,一定還會再見的。
在倫尼北面的中城牆和內城牆之間的北二區,坐落着一棟三層的建築,這是一個環狀的大樓,中間有一個同樣形狀的天井。這棟建築物雖然層數不多,佔地面積卻相當不小。在這棟建築物的正門處,掛着一個顯眼的牌子:“自由國家共同體聯合防衛軍最高司令部”——這棟建築物,理所當然被一般市民稱爲“軍方大樓”;而軍隊人士,一般稱這裡爲“環堡”,和北方的最高司令部“方堡”相對。萊姆達剛交接完職責,就馬不停蹄趕到了這裡。
“請通報,新任的倫尼特別軍區城防衛戍部隊司令長官迪考·萊姆達少將,要會見拉德茨·戈瓦爾元帥。”
衛兵接到這樣的“拜貼”當然十分重視,僅僅10分鐘就得到了迴應。
“請萊姆達少將進來。”
萊姆達大步流星走進了格瓦爾元帥——目前環堡中地位最高的人,現任自由軍參謀會議主席——的辦公室。
一走進環堡最中央的總參謀長室,優美的鋼琴聲撲面而來。在環堡嚴肅的環境中,顯得分外不和諧。少將的到來,並沒有讓鋼琴的演奏停止,相反卻進入了曲子的快板部分。元帥曾經在作戰地圖上劃下勝利軌跡的手指,如今在琴鍵的風雅中跳動。
拉德茨·戈瓦爾元帥,以精密的部隊編成和應用而著稱,在第四次自由戰爭中立下赫赫功勞的老將,是軍方鷹派中的鷹派。如今已經年過五十的他,在精力和氣勢上仍然不減當年,曾經頗有一段時間被議會的議員詛咒爲“國家預算的吸血鬼”。只有近幾年,軍事預算纔有下降的趨勢。
“是‘悲愴奏鳴曲’嗎?”萊姆達曾經在別的地方聽到過這首鋼琴曲——雖然記不得是否便是從元帥這裡聽到的。
“第二樂章。”元帥完成了最後一個高潮後,站起身回答道。
“雖然優美……這聲音不會影響別人嗎?”萊姆達問出了聽起來很無禮的話,但戈瓦爾並沒有對這個自己的下屬生氣。
“不會的。這裡有完美的隔音效果。當然,如果有人能看到音樂的美妙旋律,他還是會感到眼暈的,爲此我也不得不降低音量。這裡可是沒有錢配備北方昂貴的魔法探測牆壁啊。”元帥說着,在沙發上坐下。“隨便坐吧,沒必要拘謹。”
“多謝元帥閣下。”萊姆達如同以前在參謀本部任職時一樣,坐在了元帥旁邊的沙發上。“這次我來,是爲了感謝元帥閣下的厚愛和舉薦。”
“哪裡,哪裡。這只不過是因爲你資歷足夠,時機成熟罷了。最近首都裡面多是庸人,你來之後,這裡一定固若金湯啊,哈哈哈……”戈瓦爾答道,他的用詞頗爲奇怪,不太符合一般人的習慣,但也能勉強聽懂。
“這……”新任少將皺起了眉頭,沉默了片刻,轉換了話題。“長官家裡的近況如何?應該還沒有到太困窘的地步吧?”
“唉。說起來,內子花錢如流水,擋都擋不住啊。我的兒子也都是敗家子……沒辦法,沒辦法,看起來一定要向國家多索要些薪金了。保不齊,我還要向你借些花銷呢?你還是單身,對吧?那麼手頭應該比我寬裕得多吧。下次記得要給我買最上好的陳年特醇啊。”格瓦爾說笑着,卻用十分銳利的目光盯着萊姆達。聽到這些家務事,少將的神情卻變得凝重,思考了好久才作答。
“可我還沒怎麼領過新職位的工資呢。拜託,元帥閣下,給我些時間好嗎?德蘭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說完,萊姆達起身推開門,離開了格瓦爾的辦公室,不作任何更多的停留。
“很好。我會等着的,記得要快啊。我信任你。”從門背後傳來元帥的叮囑聲。
“我……明白了。請給我考慮的時間。當然,我不會辜負老長官您的信任的。”不知什麼時候,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微微的汗珠。
一週後。還是在自共體光榮的首都,自由、民主、平等、博愛的象徵倫尼。
“……Telekinesis!”
院子裡面的磚石隨即懸浮起來。扎爾特·佛蘭集中了自己的所有精神,小心翼翼一塊一塊的舉起更多的磚。
“……35……36……37……”終於,有一塊磚隨着他的意念晃了晃,卻沒能浮起來。他緩緩收回魔力,讓磚輕輕落回原處。
“嗯……比上次多了4塊。看起來,我的魔力又提升了啊。”法師自言自語道。“不過……我想大概黛妮卡的魔力也差近於此了。讓我感到很大壓力啊。也許……我應該去上班了,最近偷懶似乎多了點,也是該掙些錢的時候了……”
他的話到這裡遽然停止。在扎爾特的眼中微微流露出一絲狡詐。片刻的沉默後,他突然舉起右手,4道紫色的光芒從食指指尖飛出,飛向屋頂上停留着的一隻鳥。
那隻鳥一驚,急忙騰空而起。然而,飛得再快,也不可能快過魔法追蹤彈。
“夠狠啊……不愧是叛逃法師。”在福利院門外的某地,一個聲音輕輕說道。
紫色的光芒瞬間追擊到了那隻鳥。一隻小小的鳥,怎麼可能頂得住四發魔彈?在命中的同時,那隻鳥就一頭栽向圍牆的外面。
一個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撿起了地上的死鳥。奇怪的是,它的身上居然還帶着紫色的光芒。仔細一看,使用這個偵察魔法的人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是幻光啊……徹底給他騙了。”
聲音從那隻鳥身上傳出。
“不過是幻光術和傳訊術的結合罷了。”
“這裡沒有什麼值得窺探的東西吧?”
“我想,還是讓我們好好談談吧。”
“軍官先生,請問尊姓大名?有何貴幹?”這個聲音和前面幾條傳訊術的聲音不同。
穿着軍裝的神秘男子擡起頭,看到扎爾特在門口站着看着他。扎爾特打量了一下來人。那是一個儀容嚴正,留着絡腮鬍子的中年軍官,看起來大概四十上下。在他的腰間,並沒有像其他大多數軍官那樣攜帶刺劍或者軍刀,而是有一把看起來體積很大的手槍。
“抱歉,之前失禮了。”軍官整理了一下儀容,微笑道。“你好,扎爾特·佛蘭……不,現在應該叫耐門·洛佩斯先生吧。”
“你……到底是誰?”扎爾特驚訝道。
“我想,我會另擇日子來訪。”神秘的軍人轉過身,伸出雙手,讓手中的鳥振翅飛向天空。“你可以把你手中準備的那個震懾術收回去了。那對我是無效的,如果我想要和你爲敵,早就出手了。”他揮了揮手,叫出了一輛出租馬車,上了車。
扎爾特一驚。他這個魔法純粹只有一個意向而已……能夠從這種細節看出自己準備魔法種類的人,法術學造詣肯定在己之上。他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沉思半晌,搖了搖頭,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們都不知道,在暗處,另外一個人的指節已經握得發紫。
迪考·萊姆達已經在這裡監視了好幾天了,不過,因爲他不是魔法使用者,也沒有攜帶魔法物品一類很容易被確定位置的東西,別人很難通過魔法手段發現他。
“該死的傢伙……居然和我的薇倫住在一起!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和她什麼關係……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不過……那個少將是?或許,我該調查一下……”
三
房間的門上掛着“請勿打擾”的牌子。這說明,房間的主人,18歲的年輕魔法學徒正在練習中——基本上,每天這個房間都會有6、7個小時外面掛着這個牌子。索萊頓坐在牀上,雙目緊閉,右手在空中不停地畫着螺旋線。
“……以我之力量隔絕萬物之光芒,將環繞於周圍的一切歸於深邃的黑暗之中……DeepDarkness!”他非常熟練地念出了“深暗術”的魔法咒語,可見這個咒語他已經練習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在咒文結束結束的那一剎那,整個房間瞬間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黑暗瀰漫在他身旁的空氣中,連一絲光都透不出來。索萊頓小心地睜開眼睛,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他試着舉起食指,用了個照明的魔法,周圍卻還是一片黑暗。
“成功了。”他鬆了口氣,一頭倒在牀上。“終於完成了……可以隔絕魔法照明的黑暗製造術。總算,這是我第一個二段的改造魔法……成功了,成功了!”
肚子突然開始咕咕叫。少年想起,他中午就沒有吃飯……而上一次議會大樓的鐘聲響了四下。
“該消除這個魔法了……這個魔法的反制魔法是?是暗視(Darkvision)和強光(GreaterLight)反制深暗……”他努力在頭腦中搜尋着關於這個魔法的記憶,卻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暗視我不會,可強光我已經好久沒用過了,現在忘光了……”他習慣性從牀上站了起來,想要找那本記載有強光術的魔法書。“誰把油燈給滅了……啊!!!!”
深暗魔法的效果開始顯現,周圍的確是徹底伸手不見五指。
哐當、匡朗、闢哩啪啦……
房間的地面上亂七八糟擺着很多書、桌椅、魔法原料、鍊金用品之類的東西。聽到那樣的聲音,就能知道這房間裡面的易碎物品遭了怎樣的噩運。在聽到了價值500金幣的全套鍊金器械的粉碎聲後,少年發出意義不明的哀號,後退了兩步,被椅子絆倒,重重摔倒在牀上。
“……那麼,看來只好等待法術效力消失了。反正效果最多也就是幾分鐘罷了……”索萊頓對剛纔損壞的500金幣感到痛心。那可是在“最大利益”的老師那裡辛辛苦苦幹了一年才掙回來的全套鍊金術裝備……都還沒怎麼用過就報銷了。
此時,擁有驚人魔法天分的少女,黛妮卡·洛佩斯,從外面回來,沿着走廊向裡走去。在她的手中,拿着一份今天的報紙。走到索萊頓房間前,她留意到了不尋常的黑暗從房間裡面發出,急忙走了過去。
“啪”,開門聲。“這是怎麼回事?這麼黑?”
索萊頓辨認出這是黛妮卡的聲音,他摸索着站起身來。“我使用了深暗術……今天你有準備強光或者驅散嗎?”
“強光或者驅散……?抱歉,都沒有。”黛妮卡回答。雖然她和索萊頓學習魔法的時間幾乎相同,魔法書上的法術數量卻足足多出一倍有餘。“怎樣?你是準備在這裡待到法術效力消失嗎?那本小姐就不奉陪了。”
“啊,啊!拜託,黛妮卡,幫個忙吧!我知道如此精明的你,一定有準備暗視的!”索萊頓用誇張的語調恭維道。
“……這是跟隨那種老師打那種工造成的職業病嗎?敗給你了……不過,本小姐的確是有準備暗視的。”黛妮卡開始從腦海裡面調出咒文。“……Darkvision!”暗視術,是一個可以讓自己在魔力造成的黑暗中行動自如的魔法。在確信自己眼睛已經可以適應黑暗後,她開始尋找索萊頓在屋子裡面的位置。“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啊,好的,多謝,我這就……”索萊頓在黑暗中判斷着聲音的方位,摸索着準備走出去,卻沒有注意——不,是當然看不到前方的障礙物。
“小心……”黛妮卡敏銳地注意到他身前有個凳子,急忙提醒,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索萊頓準確地被凳子絆倒了,身體向前飛出。黛妮卡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在黑暗中飛了過來,但卻沒有機會躲閃。
“啪”,兩人同時摔倒在地上。
第一個感覺是微微的疼痛……那是摔倒應有的感覺,但卻並沒有應有的那種程度。
第二個感覺是微微的香氣。那種香氣是……鈴蘭?淡淡的香味……
第三個感覺是柔軟的觸感。很柔軟,感覺也很舒服。可能是C罩杯吧?等等……C罩杯?這麼說,我現在的位置是……
索萊頓的頭腦終於接管了正在享受的神經迴路。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只有頭部的觸感告訴了他現在的處境。如果這樣,黛妮卡的反應會是……
少年如同彈簧一般反彈了起來。“抱……抱歉!十分……對不起,達、黛妮卡!我不是故意的……”
片刻的沉默。看起來,少女似乎被驚呆了——不過以她的性格而論,驚呆當然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索…萊…頓…你…這個…傢伙!”清脆的耳光聲,還是連續的。“知道我在暗視力情況下,居然還敢胸襲!太過分了!”下面便是女人最常使用的攻擊手段:投擲物品。似乎所有的女性在投擲物品方面都是專家水準;而處在黑暗中的少年完全沒有任何招架的手段。
……約5分鐘後。
“我……我不是故意的……”索萊頓努力解釋着,當然,他的兩面臉頰已經紅腫。他們已經在房間的外面——不過索萊頓也弄不清楚,到底是黛妮卡帶自己出來的,還是自己隨着反射神經的作用從房間裡面逃出來的。
“呼……氣消了。”黛妮卡拍了拍手,彈掉了手上的灰塵。“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麼……你還……”索萊頓的臉上露出苦相。
“呀……抱歉,抱歉,我打上癮了。”黛妮卡從懷中掏出了一包藥粉。“我前幾天嘗試鍊金術的時候做的,應該能夠減輕些傷勢吧!”
“等等……把我當實驗白老鼠嗎?”
“你說呢?”黛妮卡給了他一個微笑。“我可是誠心想要讓你臉上的紅腫消退的啊。”
“……就算是吧。”
“哦,對了。這是今天的報紙。你忙着練習新魔法,沒時間去買吧?我幫你帶了一份。”
“啊……那麼,多謝了!”索萊頓急忙接過報紙。“我的確是好幾天研究這個魔法,連門都沒出過……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沒買報紙?”
“所以,我才替你帶的啊!我早就說過,沒人比我瞭解你的啦!去,好好研究自己的創業之路,別忘了將來支援一下我的探險事業啊!”黛妮卡開着玩笑走向了自己房間的方向。
“……自從學習魔法以後,她的性格就越來越……這到底是爲什麼啊。”索萊頓把藥粉抹在了臉上,果然紅腫迅速消退了。他扭頭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報紙上。今天的報紙頭版頭條是巨大的一行字:獨家特報!我國新部隊組建?秘密兵器?
“……哦?秘密兵器啊,有趣。究竟是什麼呢?”索萊頓想着,將報紙展開。
“……近日記者調查得知,大約1周前,國防部對於部隊突然有特別調動,原駐紮在東部邊境的第2騎兵師的一個團突然調回到首都……據消息靈通人士,該部隊將改組爲一支前所未有領先世界各國的部隊……據傳聞技術來自於傳聞中的東方先進帝國……秘密武器代號叫SC,具體代號意義正在調查中……更爲有力的佐證是,近日國防部突然將一位默默無聞人士克拉德·洛佩斯氏提升爲自由國家聯合防衛軍中將,據懷疑可能是此部隊長官……但洛佩斯先生拒絕了我們的採訪……從背景得知,此人原本爲自共體公民,後失蹤很長時間……”
“哼,幾乎全都是臆測的內容啊。不過,新聞自由這個東西還真是可怕,帝國刺探我們的情報一定很容易吧。”索萊頓正準備往下繼續翻,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他的腦海。“等一下……克拉德·洛佩斯,這個名字我似乎在哪裡聽過……”他手中的報紙突然掉在了地下。無數的零散線索在他的腦海中相連,逐漸構成一個完整的關係網……失蹤、東方帝國、還有克拉德·洛佩斯這個名字……
“這……應該不可能吧?”他三步並做兩步跑出門外,正打算去黛妮卡的房間,卻聽到從中廳方向傳來的喊聲。
“請問,這裡是聖格蕾絲福利院嗎?”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個中年人。
“……該死,世界上的事情,應該不會這麼巧合吧。”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可能是因爲初夏的緣故,雖然已經下午6點鐘,天色仍然十分明亮……除去幾抹散佈在空中的火紅色晚霞。
索萊頓走進中廳,眼前的來客讓他雙眼一亮。不管從什麼角度看,站在中廳裡面的都是一名身份十分高貴的中年紳士。標準的正裝十分考究,挺拔的領帶上面裝飾着純金的領帶夾,五官十分俊秀,留着短短的絡腮鬍子,可以想象年輕時一定是個俊郎青年。面貌雖然略帶滄桑,但卻顯得十分可靠。但他身邊的隨從卻讓人感覺十分突兀:那是一個只有一般人類和精靈一半高,留着大鬍子但體格強健的人——換句話說,那個隨從是一個矮人。這件事情令索萊頓相當驚訝,因爲很少有矮人——這些新大陸的居民在主大陸出現,更不要說給人類當隨從了。
看到索萊頓走進來,紳士微微欠了欠身,走上前伸出了手:“你好。我的名字是克拉德·洛佩斯,一個冒險家,也可以說是名軍人。請原諒我的貿然來訪,請問尊姓大名?”
索萊頓也伸出了手,回答道:“我現在在這裡借宿,你叫我索萊頓就可以了,克拉德·洛佩斯中將。”
紳士的眉頭稍稍皺了一下:“啊……消息傳的真快呢。總之,這裡真是個漂亮的福利院。我聽說這裡是一位教名是薇倫蒂娜的高貴修女主持的,請問她在不在?”
“真是不巧,修女小姐現在出去了。”
“那麼……扎爾特……不,耐門·洛佩斯先生呢?”
“他也不在。”
“這樣啊……”紳士猶豫了一下。“我是經過這裡來參觀一下的。想給這裡捐些錢……”他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一袋金幣,“年輕人,拜託你轉交高貴的修女小姐……”
察覺到對方在顧左右而言它,索萊頓決定試探一下自己的推測。“請問,您是要找黛妮卡·洛佩斯小姐嗎?我想,你來這裡應該是找她吧。如果這樣的話,我可以叫她……”
“哦,不、不用了,我來這裡純粹是……”紳士聽聞,急忙準備託辭離開。
就在此刻,一個銳利的女聲從走廊的方向傳來:“夠了吧,別演戲了!你居然……還活着呀,尊、敬、的、父、親、大、人。真沒想到,你還有臉回來面對我和母親。”
廳中的三個人同時把目光移向側門,已經換上了一套新衣服的黛妮卡·洛佩斯赫然倚着門站在那裡。現在她的臉上一改往日的溫柔或是活潑的表情,凝固的就像一尊冷麪的女神像——一尊冷漠而美麗的女神像,完全沒有任何父女重逢的熱情。大廳中的空氣,似乎都被她的語氣凍結了。
克拉德·洛佩斯望着自己的女兒,嘴脣不受控制的顫抖。“黛妮卡……你長大了。你和你母親真的很像。尤其是你褐色的頭髮……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假惺惺。”黛妮卡的嘴角不屑的一撇。“像我母親?你還知道她的存在嗎?你知道你不顧一切,爲了所謂的夢想和榮譽拋下我們後,我們過着怎樣的生活嗎?!如果你死在那裡就好了,我沒準還能好受一些呢!”
“這……”克拉德搖搖晃晃後退了一步,如同被這些無形的話語正面擊中了一般。“我並不知道你們的生活這麼慘……”
“你不知道?你留下的錢根本就不夠用,正好又趕上饑荒和瘟疫……媽媽她一直到最後都確信你會回來的……可是……你……”黛妮卡的眼眶溼潤了。“既然你還活着,爲什麼不回來?!爲什麼!”
“我沒有辦法。我無法半途而廢,半途而廢就意味着一無所有。”克拉德恢復了一絲冷靜。“我只是想,讓我們全家能過上體面的生活……而能夠讓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過上體面生活的方法,只有冒險了。”
“你居然還能狡辯……!你愛過媽媽嗎?你給我們留下的除去痛苦還有什麼?!”黛妮卡全身發抖,神情十分激動。“爲什麼,爲什麼你現在還要回來擾亂我……!你拋棄了我們,爲什麼還要回來!被利益衝昏了頭腦的老混蛋!混蛋……媽媽不會原諒你的……”終於,淚水不受控制的從她的眼角流下。
“對不起……黛妮卡。的確是我的責任……如果我有能力早些回來的話……”
“道歉?道歉有什麼用處?道歉就能彌補過去嗎?”
“可是……我……真的……”
“不用說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這個混蛋!”
…………
索萊頓悄悄的從側門走了出去,關上了門,將中廳留給了那對父女。爲了防止吵架的聲音被後院的小孩子們聽到湊過來,他順手唸了個能夠減小範圍內聲音的咒文——原本這個應該是能夠完全靜默的咒文,但他還做不到那麼完美。再下去沒準會發展成魔法戰鬥吧?如果這樣,黛妮卡出手絕對不會輕……偏偏耐門老師和薇倫蒂娜修女又都不在。
剛一用完魔法,索來頓突然感覺到有人重重地拍了自己屁股一下。他反射性的回頭,眼前空空蕩蕩。一低頭,克拉德的矮人隨從咧着嘴笑着看着他。
“嘿!小子!看起來你本事還不錯呢!要不要跟老子聊聊?聽吵架實在太無聊了!”
兩人在地上坐下。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之間的身高差消失。
“戰鬥長的千金真可怕……簡直像加農炮嗎。”聽到矮人的評論,索萊頓不自覺點了點頭。矮人用他那粗壯的嗓音繼續道:“哦,對了,老子還沒自我介紹吧?老子的名字是圖格·艾恩塔克(TurgIrontank),從驕傲的屋脊山脈來的!你的名字是什麼?”
“叫我索萊頓……我沒有名字和姓,因爲沒有人可以給我提供這些。”索來頓努力和身旁的矮人繼續對話,強制自己不理會從魔法空隙中透露出來的嘈雜聲音。“這麼說,你並不是從新大陸來的矮人啦?”
矮人圖格點了點頭,回答:“沒錯。我們一族並沒有在1000年前你們人類排擠我們的時候坐上船前往遙遠的西方。哦,對了,順便糾正你一下,我們都管那些逃走到西方的傢伙叫侏儒,那些沒種的傢伙不敢抗爭,不配冠上矮人的偉大名號。”
“嗯……這麼說,你們還抗爭了?可是……爲什麼你們從此之後就從歷史中消失了?”索萊頓感到很疑惑。在史書上——那本史書是他悄悄從書店順回來的——他讀到過關於矮人的記載,這些只有常人三分之二身高的種族曾經和人類抗爭過,是帝國除去精靈之外最危險的敵人。最後帝國和他們達成了和約,讓他們離開帝國的土地,去任意什麼地方,從此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到了今天,歷史學家們才發現,當時的矮人其實已經擁有了和我們今天相當的冶煉技術,而帝國的魔法師們還穿着豬皮製作的鎧甲呢……人們認爲,這個事件至少讓金屬冶煉技術和機械技術落後了500年。
“我們曾經戰鬥過,可是發覺,如果繼續戰鬥下去的話,我們很可能會把人類徹底滅亡。圓桌議會不忍心這麼做,因此我們剩下的人遷移到了屋脊山脈的地下,在那裡藉助豐富的礦藏構築了我們的家園。而精靈留下的大荒原,正好是我們最好的屏障。就讓那些愚蠢的高個子死在大沙漠裡面吧!”圖格驕傲地說着。
索萊頓努力忍住笑,他當然聽出來這場戰鬥實際上是矮人們輸了。“那麼,爲什麼今天你們又要出來呢?難道想滅亡人類不成?”
“厄,其實我們這次跟着戰鬥長出來,是他想要把我們的技術展示給他故鄉的人們看……他說他能讓地面上的人們用金子來換我們的技術,所以我們這些人就跟着他出來了,圓桌議會也贊同這麼做。”
索萊頓大吃一驚:“……戰鬥長?是……克拉德先生?他不是人類嗎?”
“沒錯,但是戰鬥長他的確很厲害!我們矮人最佩服英雄了,他一個人就能打敗20個半獸人!就連老子,全力以赴也只能打敗6個而已,戰鬥長輕易就能打敗10個!他也會使用……嗯,使用和你差不多的技術。他說他使用的叫什麼‘凹樹’,不過老子記不住那亂七八糟的名字。他一開始是老子的俘虜,後來才慢慢成了戰鬥長……”
圖格絮絮叨叨說着關於他和克拉德·洛佩斯的故事,雖然缺乏邏輯,不過索萊頓還是基本聽懂了。那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孤身一人找到了艾恩塔克部族的山洞,在那裡當了3年俘虜,慢慢學習矮人的技術;他在和矮人宿敵,那些綠色皮膚吱吱叫的地精的戰爭中立下了大功,逐漸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得到了矮人的信任;最後,他用人類的戰術,將矮人的先進技術結合到了武器上,幫助艾恩塔克部族徹底將所有的地精部落都趕出了部落所擁有的綠洲,升任爲部族的戰鬥長。根據圖格的描述,克拉德不但擅長使用“凹樹”——索萊頓覺得應該是奧術,還擅長使用火器,指揮也相當不錯,是個了不起的全能戰士……越聽下去,他就越對黛妮卡的父親肅然起敬。
“啊,對了,那麼他爲什麼會被突然任命爲少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索萊頓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
“戰鬥長帶着我們的蒸汽動力履帶傳動全鋼外殼後填裝發射藥一體式自行加農榴彈炮回來給那些人看,他們就給了我們些番號……好像是第三獨立炮兵團什麼的,給我們安排了很多人類過來學習技術……”
“等一等!”索萊頓猛地打斷了矮人的話。“剛纔……你說什麼?什麼炮……”
“是蒸汽動力履帶傳動全鋼外殼後填裝發射藥一體……”
“停!停!有沒有簡單的稱呼?”
“啊……我們戰鬥長管它叫克拉德炮。不過,這個名字太過不精確,完全沒有辦法說明這個東西的技術……”圖格的臉上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你們這些傢伙從沒有一個肯聽老子說完三遍的……”
“嗯,夠了,這就很好,叫克拉德炮就好了。”傻子纔會聽你重複那個名詞呢,索萊頓悄悄地想。“簡單的說來,就是政府很欣賞這件武器,想要組織一隻以此爲核心的軍隊是吧?”
“嗯……政府……哦,對了,就是和我們圓桌議會一樣意思的那個詞。沒錯,事情就是你說的那樣,雖然你的描述不是太精確……”
矮人剛想繼續用“精確的方法”解釋,索萊頓忽然跳了起來。他看到了修女和自己的老師正結伴從外面回來……自己的老師自稱耐門·洛佩斯……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似乎非常重要的事情。
“麻煩了!”他猛地摔開側門,衝進了中廳裡面。
四
“不管你說什麼,也休想說動我離開!”黛妮卡大聲地對父親說,看起來全能的克拉德也有搞不定的目標——那就是自己的女兒。外表不起眼的中年人現在還稍微引人注目了一些,他的左右臉上各有一個清晰的掌印。
“哦?有客人來啊,真少見。”毫無緊張感的說話,自然是她的老師耐門。他手裡提着一塊包好的肉,應該是剛剛和薇倫蒂娜出去買菜了。在他見到來人的相貌後,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你是……?!”扎爾特認出了那個知道他身份的神秘軍人,那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啊,老師。那個傢伙是克拉德·洛佩斯,也就是生我的那個男人。”黛妮卡不想稱呼“父親”這個詞。
“克拉德……洛佩斯……?”這麼說來的話……他僅僅愣了片刻,就做出了讓人驚訝的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法師扔下了手裡提着的肉,衝上前去緊緊的和不知所措的克拉德擁抱在一起。臨時擠出的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法師聲淚俱下、聲情並茂、語無倫次地表達着自己對失散多年兄弟的仰慕之情……
克拉德一開始完全愣住了,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在幾分鐘之後,他才認出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令人感動的“兄弟重逢”場面。薇倫蒂娜看到這個情境,也被深深地感動了。她激動地留下了真正的眼淚,手指在胸前划着十字感謝神的恩典。
就如同所有的傳說故事中那樣,鄉下的少年往往是神所選擇的勇者,在街上撿到的女孩子有80%可能性是某個國家的公主,這輩子主角施捨過唯一的一個乞丐是絕頂高手,在深奧的迷宮裡面救出一個人就是國王的父親……在這樣的巧合之下,洛佩斯兄弟重逢了。哥哥失蹤,而弟弟剛巧又是他哥哥女兒的老師……
當然,真實總是隱藏在表面故事的背後,不是嗎?
“SilentMessage”,最隱秘的信息交接法,常被用於間諜之間傳送信息,在肉眼可見範圍內幾乎是萬無一失的。用通常的描述來說,這個魔法就是“心靈感應”。在那種場合下,他不可能唸誦咒文,因此他用了“無聲”的技巧——那是一個比較低級的魔法改善技巧,但是卻十分實用。不需要念出冗長的魔法咒語,就能夠發揮出魔法的效果,往往可以起到讓對手措手不及的效果。唯一的問題是,這樣的技巧消耗的精神力遠比一般的使用方法多——不念出咒文,想要集中精神就更困難了。以扎爾特的能力而言,最多也只能使用一次維持10秒左右……不過,足夠了。
“克拉德·洛佩斯先生,請你協助我!我飾演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法師只在心中默唸出了這些,他的力量無法繼續維持下去——如果他能維持的更久,身上帶着的徽章應該早已不是鐵製的了。但他相信,對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對情報已經調查得那麼清楚了,這種反應力對方必然有。果然,克拉德·洛佩斯沒有半分猶豫,就配合他一同流下了“感人”的熱淚,而且立刻用同樣的魔法回覆了他。“哦,好的。爲了我女兒的事情,麻煩待會我們兩個男人出去喝杯酒好嗎?我付賬。我想,我還需要你的協助呢。”
法師自問,就算再修行20年,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在這一瞬間完成回覆——那已經不只是“無聲”一種技巧了,至少使用了“瞬速”和“無聲”兩種疊加的技巧——以自己的資質,在20年中掌握“瞬速”也是很困難的吧……
不管怎樣,一個奇蹟就這樣被製造成功了。
2個小時後,天色已經全黑了。三個人坐在倫尼最豪華餐館內部的包間裡面,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放着一樽價值至少在50個金幣以上的上等葡萄酒。兩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剛剛成年的大男孩。克拉德·洛佩斯中將已經將矮人圖格打發走了,看起來他對那些矮人的領導是絕對的。黛妮卡氣沖沖回了自己的房間,薇倫蒂娜小姐還沉浸在諸神的恩典中不能自拔,只剩下男人們到這裡來喝酒。
索萊頓今天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他無法想象世界上居然有這麼豪華的地方——還是和他在同一個城市。所有的餐具都是銀製的,閃閃發亮,這證明這裡的菜都是最新鮮的製品。周圍的照明明顯是使用價格高昂的魔法力量蠟燭,居然可以通過客人的彈指次數調節亮度,這在魔法物品相對比較昂貴的倫尼是極爲奢侈的事情。桌子上面擺放着水晶的轉盤,只要客人一敲就會自動轉動……就算不用腦子想,索萊頓也能判定出,這餐飯至少要花掉三五百個金幣——足夠一般人吃三五年了。當然,食物也都是極爲稀罕的,他根本就叫不出這些東西的名字——餐桌上擺的東西奇形怪狀,唯一共同的特點就是美味。
似乎看出了自己徒弟的想法,耐門笑着說:“這不過是自由都市最好的餐館罷了,你還沒見過帝都德蘭最好的餐館呢。魔法發達的德蘭,有些東西根本是你在這裡難以想象的。”
“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的名字是克拉德·洛佩斯(KlaadLeopace),自由軍現役少將。感謝各位多年來對小女的照顧。”
“不敢當。令千金的天賦實在太高……沒有誤人子弟,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對閣下的魔法能力和情報收集能力,致以最高的敬意。我這個一事無成的傢伙是遠遠不及呀。”
“要是這麼說,我豈不更是一無是處。爲了追求自己盲目的理想,妻子病死,連我的女兒,都不想認我這個父親……哈。”克拉德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也是報應吧。什麼理想,什麼抱負……”
“這……”扎爾特皺起了眉頭。“我這個無能的法師教她那麼多年,多少也瞭解她的性格了。她決定的事情,很難更改的……是吧,索萊頓?”
索萊頓急忙將嘴裡面一大塊不知道是冬狼還是幼龍的肉——反正人類能把任何怪物的肉做成食物——就着紅酒順下去,回答到:“沒錯……她決定的事情,幾乎是從不更改。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再瞭解不過了。”
克拉德沉默了,悶着頭連喝了幾杯酒後把話題引導了別的地方。“還真是我不對啊。說這些東西……讓大家都很尷尬。來,來,喝酒!佛蘭先生……你打算什麼時候向她求婚呢?”
“佛蘭先生?”索萊頓疑惑道。
“扎爾特·佛蘭,我的真名啦。這個名字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用過了……儘可能保守秘密啊,我可是打算求婚成功的時候才告訴薇倫的。”難道是被克拉德用過讀心的魔法?可讀心魔法要用來對付一名法術使用者,實在難度很高。除非……使用方的技巧和能力比接受方高出太多,纔有希望成功。如果果真如此,至少在精神魔法上,自己是遠不如面前的軍官了……扎爾特暗想。
“果然如此啊……那麼,之前追求的戰果如何呢?”
“零。根本就什麼收穫都沒有……至少30次求婚失敗啦。看起來,想要把一名虔誠的牧師帶回世俗中,實在很困難。”扎爾特自嘲道,“虧我連戒指都換了4個了。這個是今年買的。”他從上衣兜裡面掏出了一個紫晶石的戒指。
“哦?紫晶?這個至少有15柯拉大小。外加上密銀的金屬部分,這東西起碼要10000鎊……在這裡,30000鎊也可能。”克拉德端詳着那枚戒指,“很明顯是有魔法效果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紫晶的最佳效力是Temporospation(時空子系,隸屬於變化魔法)……這個魔法是無錯傳送吧?有聚能環的設計,應該是每天一次使用效果。”
看到克拉德居然沒用手觸摸,就把自己的戒指效果說了個八九不離十,扎爾特肅然起敬。至少在鑑定術上,自己肯定是遠遠不如了。“……了不起。我算是明白,黛妮卡的血統是從哪裡來的了。”
“我們洛佩斯家原本就是法師世家,這裡的望族,後來先祖在革命中毅然站在了南方一邊,家族的魔法血統是遺傳的。可惜,到了我父親一代,家道中落,兄弟分家。到了我,留下來的只有成爲法師的天賦,沒有任何的財產了。結果我纔會爲了那縹緲的理想,拋下新婚的妻子,前去冒險。她也是個奧術使用者……可惜,我們夫婦都能使用魔法,卻落得這種下場。權力,金錢,都是身外之物罷了……過人的能力,也帶不來幸福啊。”
聽到少將落寞的感嘆,扎爾特也深有同感,輕輕點了點頭。但在座的還有一個人,對這種悲觀論調不以爲然。
“爲何要感嘆呢?幸福,去自己創造不好嗎?又不是沒有讓你和你女兒重歸於好的辦法!只要讓她知道你的真心,不就好了嗎?”索萊頓的話中微微泛着醉意,看起來喝了不少昂貴的酒。“你每天以教授魔法的名義去見她,慢慢的用你的行動去改變她的心,不比在這裡感嘆好?只要有機會,就要追求最大利益和最好的結果,這個可是耐門老師教給我的!用你的誠心,總有一天能融化堅冰,不是嗎?”
“索萊頓!你喝醉了吧?”扎爾特輕斥道。
“不……他的話還真是一下子點醒了我。如今的我,是怎麼也說不出那樣的話了……哈。”克拉德笑了笑。“真是個好辦法,我也從中看到希望了呢。那麼就這樣說定了,我從明天開始,會用他說的那個名義常常拜訪,以後要叨擾了。”他略一思忖,手一彈,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了一個不小的精緻黑色盒子。“感謝你們給我提供的好主意,不弄些謝禮,總覺得說不過去。”
相當不簡單的召喚技巧啊……扎爾特思忖着回答:“這……這禮物是否太過貴重了?”
“啊,沒關係,反正不值多少錢。打開看看吧,權當護身用。”克拉德把盒子推了過去。扎爾特只好按動盒子上的機械開關,打開了盒蓋。
黑色盒子裡面是兩把做工精緻的短火槍。這兩把火槍很明顯和當時常見的木柄單發火繩槍極爲不同,通體幾乎都是金屬質地,除去握柄和盒子一樣似乎是稀有材料輕堅木製成的。一把是鍍銀槍身黑色握把,另外一把則是全黑槍身棕色握把,盒子下層還有足足12打用浸過油脂的布包好的銀子彈(註釋3)和發射藥。法師試着拿起一把,手感頗爲沉重;即便是不懂火器的他,也能看出這兩把武器的價值。“這見面禮……未免太重了吧。而且……這把槍……沒有火繩?”
“這兩把槍有部分迴轉槍管的設計,可以做連續的6發發射,但每次發射完需要很長時間裝填……我們現在還沒有能力解決裝填緩慢的問題,不過護身應該足夠了。咒語再快也不可能有轉輪機和燧石的碰撞快吧。”克拉德解釋道,“不過是一點小東西而已,請您收下,就當作是這麼長時間教導小女的一點報答。”
“哈哈……我一個法師,要這幹什麼?我一向玩不轉這些機械東西。收着,這兩把槍對你可能還有些用處。”扎爾特隨手把盒子塞給了索萊頓,“以後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少年聽到苦笑了一下,這無異於說他的魔法能力還不足以依靠,不過那也是事實。他從盒子裡面拿出了一柄槍和木製的槍套,掛在了自己的腰帶上。等他再度擡起頭的時候,剛好見到克拉德·洛佩斯用銳利有神的眼睛看着他。他搖了搖頭,開口了。“小夥子,喜歡我的女兒吧?可是你的本事不夠啊,好好跟着我鍛鍊一下吧。”
索萊頓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根。
第二天上午……當黛妮卡如同往常一樣去找老師進行練習的時候大大的吃了一驚。索萊頓的確是如同往常一樣在練習着……可是在那裡站着指導的人變了。
克拉德·洛佩斯一身戎裝,和耐門·洛佩斯——不,扎爾特·佛蘭一起在院子裡面研討着魔法。另外,就是以圖格爲首的3、4個矮人指揮着20多個士兵,忙碌的在福利院的院子裡面建造着什麼。在院子的盡頭,已經建設起了一個小型的靶場;一座嶄新的小屋在柴房的旁邊建立了起來,小屋上面還寫着“AmmoDanger”的字樣;福利院的牆頭上正在架設經過魔法點化,能夠自動放出閃電的金屬絲……
黛妮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她衝向了自己的父親。“你……居然還回來?你忘記了我昨天和你說過的話了嗎?如果你再回來,我就用我自己的力量收拾你……ColdArrow!”
一道寒冷的冰箭在她的身前凝固,並以相當驚人的速度射向克拉德。無論是箭的大小還是速度,都證明了她在這個魔法上的造詣相當不錯。她可以精確的控制這個魔法的效果,確保只讓“那個男人”受傷而不致命。然而,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父親。
寒冰構築的飛行物碰觸到了克拉德——僅僅是碰觸到而已。碰觸的一瞬間,只見藍色的光芒一閃,蘊含有寒冷力量的箭就消融在了空中——迴歸了它原有的氣體狀態,連一滴水都沒有流下。似乎直到這時才注意到她的出現,克拉德回過了頭,朝自己的女兒笑了笑。
“混蛋……!是……低段斷魔罩?”黛妮卡利用自己的知識判斷出了這個她還沒有掌握的魔法。低段斷魔罩(LesserGlodeofInvulnerability),是可以隔絕所有0—3段魔法——無論是奧術還是神術——作用的斷能魔法,是比較高級的4段法術之一。“那麼,我就用4段魔法吧!這樣你的斷魔罩就無效了……讓光與熱的代表集結在我的手上……”
“等一下,黛妮卡小姐,彆着急。”扎爾特沉靜地上前阻止了她。“你的父親魔法能力比我要高的多,我是特意請他回來教導你們兩個魔法的。你這樣攻擊他,我會很不好辦的。給我個面子,好嗎?”
“這……我要向那個傢伙學習?!休想!”黛妮卡轉身要走。“我可沒有想過要那個傢伙教我什麼!能教我的時候,他在哪裡?”
“但是,你自己也知道,你如今的精神力已經和我相當,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教你了。就連我使用都不是次次成功的完全隱形術,你也能輕鬆的完成。如果你還想要在莫法之路上繼續前進,在這裡,你只能找你的父親了。”
黛妮卡沒有回過頭,用輕輕的語氣回答:“可是,我已經不需要……魔法的力量了。我……已經……沒有目標了。我學習魔法,爲了什麼呢……?雖然我真的很喜歡魔法……真得很喜歡……”
“那麼,我告訴你一個目標,妮妮。”“那個男人”開口了,他所稱呼的是黛妮卡小時的暱稱。“如果你真的恨我,就努力超過我,把我打敗吧。現在的你還做不到,如果沒有人繼續教你,你永遠也做不到的。這個目標怎樣?”
黛妮卡靜靜的站在那裡,背對着其他人。索萊頓似乎看見她用手揉了揉眼睛,但是他不能確定。他能夠確定的是,在她轉過身來後,眼睛中又一次充滿了平日那種如火般的活潑、激情和意志力。她緩慢而堅定的說出了自己的選擇:“好的,那麼,我一定要努力,我要努力打敗你。我要告訴母親,我不是像她那麼軟弱的人。今天,我能夠學什麼?”
扎爾特和克拉德兩個人緊皺的眉頭都舒緩開了,露出了笑容。但有另外一個人的動作比他們更快。
索萊頓走到黛妮卡的面前,將那把鍍銀的槍交給了她。“禮物,祝你能夠完成你新的目標——”
黛妮卡不等他說完,就從他的手中搶過了槍,將槍口指向天空。“那,就這麼決定吧。你安心的等着被你女兒打敗吧,可惡的父親!”
克拉德·洛佩斯聽到這個回答,笑了。他知道,無論如何,他的女兒總算是叫出了“父親”這個詞。
“讓我們開始吧。拿你們的魔法書來!”
(註釋1:馬木魯克騎兵,矮人在與人類戰爭中,讓人類聞風喪膽的強有力騎兵。駱駝的戰鬥力雖然不如馬強,但卻正適合矮人的身高。)
(註釋2:節拍行軍,自由戰爭進入方陣戰時代後戰術層面最大的改進,可以讓方陣有條理的運動。第二次自由戰爭中北方的重長矛方陣是這一技術的開始,在第四次自由戰爭中南方的混合兵種方陣對指揮的高要求讓這種行軍成爲了事實上的技術標準。)
(註釋3:銀子彈是擁有特殊威力的子彈,靠魔法力量而不是彈片殺傷力制服那些非實體和特殊生物,也能打破一般的防護法術;但在殺傷力上受很大限制。17世紀中後期,火繩槍仍然廣泛裝備着,當然,已經是經過很多次改進的了。當時最主要的裝備品是重型滑膛火繩槍和騎兵用手槍,燧發槍技術雖然已經出現,但因成本問題還沒有得到廣泛普及。克拉德·洛佩斯所攜帶的手槍就是輪機燧發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