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花瓷瓶碎裂在堇年的腳下,採珠連忙將堇年護在了身後,呵斥了一聲:“純貴妃娘娘,您這是在做什麼?”
妙旋見是皇后來了,一時間也有些慌神,連忙福了身子,委屈滿面地說道:“皇后娘娘,臣妾是氣啊!霍卓氏那個小賤人不知怎的勾了皇上,又從冷宮裡爬了出來!這下可怎麼辦啊!”
堇年扶着採珠的手緩緩地跨過青花瓷的碎片,步入屋中華貴雍容地坐在了榻上,鳳目冷冷地掃了一眼妙旋,“還不是因爲你蠢!”
妙旋被當頭一棒,不知爲何,滿腹委屈此時發泄出來,“皇后娘娘,臣妾可是按照您的意思要去燒死她的,誰知道她命那麼大!竟然沒死!現在她出來了,皇后娘娘您可是要保着臣妾啊!”
堇年眸中狠厲之色一閃而逝,口氣溫和從容卻又冰冷,“純貴妃,本宮何時要你去燒死容貴人的?你這是要攀扯本宮嗎?”
妙旋頓時滿眼錯愕,一瞬間氣焰全消,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皇后娘娘……”
堇年看着自己精緻的鑲東珠甲套,輕輕地彈了彈,“本宮只是讓你提防着些她罷了,本宮的提議並沒有錯啊,今時今日她不就出來了?你說,若是皇上知道了……”
妙旋哪裡還敢繼續往下想了,滿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已經是手足無措了,片刻之後稍稍緩過心神,跪爬着到了堇年的腳下,扯着堇年的衣角道:“皇后娘娘可要救臣妾啊!您都不知道這些日子皇上是如何對待臣妾的!皇上說喜歡看臣妾脖子上的紅印兒,便讓臣妾自己掐來給他看,臣妾一掐就是一整晚啊!”
突然妙旋的雙眼之中涌現了驚恐神色,喃喃道:“皇上如此待臣妾,莫不是已經知道了是我……”
口中還說着,便是一陣驚恐過度,翻了白眼倒在了地上。
堇年嫌惡地瞪了妙旋一眼,扶着採珠起身出了景仁宮,任由景仁宮中亂作一團也不去管,冷言道:“真是個不中用的。”
採珠一旁小心道:“純貴妃該不會到皇上跟前說什麼吧?咱們要不要……”殺人滅口。
堇年上了鳳輦,鳳目微合,“她沒這個膽子,只是她實在是蠢,本宮還得物色些得力的人才好。一會兒等她醒了,你告訴她,怡嬪還不知道容貴人已經出了冷宮呢。”
採珠露出狡黠的笑,應了一聲。
夜裡吃罷了晚飯,玲玉正拉着樂羨說話,怡嬪柏珍珍突然衝了進來,她一頭白髮披散着,手中握着一把剪刀,雙目猩紅如惡鬼一般,口中喊着“你還我的孩子!”,便已經舉着剪刀刺向了樂羨。
玲玉一把將樂羨推開,自己護在了樂羨的身前,那剪刀徑直刺入了玲玉的肩頭,瞬間血流不住。
樂羨忙命人按住珍珍,同時喊人去傳太醫來。
一時間屋中亂作一團,直到姜仁文火速前來給玲玉包紮了傷口,說無礙龍胎之後,樂羨才放下了心。
此時珍珍正坐在一旁雙目無神地看着樂羨,好似癡傻了一般。
樂羨叮囑了姜仁文,讓他出去只說玲玉是不小心劃傷了,並不大礙,不許說其他,姜仁文點頭開了藥方後離去。
樂羨屏退了閒雜人,只留下心腹,她端起早已冷透的茶盞走到珍珍的面前,盡數將冰冷的茶水潑在了珍珍的臉上。
茶水瞬間讓珍珍抖了一個激靈,她擡頭對着樂羨怒目而視,卻並不躲閃,片刻之後便要起身反抗。
在珍珍起身之前,樂羨將茶盞放到一邊先開了口,“嬪妾這是讓娘娘清醒清醒!你如今這般已然失寵,若是再落得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恐怕便如我一般要去冷宮裡呆着了。”
珍珍雙目幾乎泣出血來,渾身哆嗦了一下,縱是後怕卻嘶吼道:“你殺了我的孩子,我恨你有什麼錯!我便是殺了你又有什麼錯!我……我無心傷她的!”
柏珍珍生性良善,她自己痛失孩子深知其中痛苦,所以她原本就沒想着去傷玲玉,如今見玲玉受傷,她心中愧疚又害怕,惶恐且無助,甚至原本那一腔的憤怒也要被嚇得散去了。
“看來這當頭冷水還是不能讓娘娘降下怒火來。只怕娘娘是找錯了冤家,恨錯了人!”樂羨坐在了一旁,狠狠地橫了珍珍一眼。
珍珍刺傷玲玉,樂羨憤恨至極,但是細想來珍珍也是可憐人,若是將一切坦明,珍珍還是執迷不悟,自己定然也不會饒恕她,但若她迷途知返,樂羨並不準備爲難她太多。
樂羨沒有與珍珍說什麼,只將碧湖家中的賬冊甩了出來給珍珍去看,“娘娘身邊的人早就被收買了,娘娘自己卻不知道,殊不知那碧湖就是對娘娘鞋子動手腳的人呢!”
珍珍滿面驚恐,不知道樂羨所言是何意,一雙手顫抖着翻看那賬冊,只見筆筆賬目之後面都書寫着‘菊茶贈’三個字。
碧湖是珍珍的心腹婢女,碧湖家中人和事珍珍是略知一二的,但見那賬冊之上有着碧湖父兄之名,珍珍便已然明瞭了過來,她幾乎咬碎了銀牙,只覺胸口一悶,竟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玲玉驚呼了一聲卻被樂羨按住,樂羨不準備去過多的同情這個刺傷玲玉既糊塗又可憐的人了,她只看了一眼墨竹,墨竹便連忙遞給珍珍手帕和茶水過去。
珍珍哪裡顧得上自己如何,身子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滑落在地上,雙手握拳錘擊着地面,“她是自幼跟着我的啊!”
樂羨道:“人心隔肚皮,我只一句,怡嬪娘娘若是想爲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報仇,嬪妾願意助娘娘一臂之力。”
珍珍擡起頭,一雙猩紅的眼中難掩憤恨之色。
九月初九這日,正逢重陽佳節,又兼是令妃魏馥錦的生辰,於是弘曆便讓馥錦晚間在儲秀宮設宴,一爲過節,二爲慶生。
樂羨的傷以好了許多,此刻與玲玉攜手至儲秀宮落座,拿起一塊花糕細細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陸陸續續的人也就到齊了。
白日弘曆登高覽勝,以暢秋志,至晚方歸,此刻攜着馥錦的手很是恩愛的模樣打外面進來,玲玉嘆息了一聲,被樂羨瞧了個正着,樂羨知玲玉癡心愛慕弘曆,不免惋惜,好好一個姑娘癡心錯付了,遂遞了一塊花糕給玲玉轉移她的注意力,道:“這個不錯,姐姐嚐嚐。”
衆人落座,賞了歌舞,吃了花糕,便有儲秀宮的小太監打外面進來稟告誰是怡嬪娘娘來了。
珍珍一頭白髮梳得乾乾淨淨,只簮着素銀的簪子,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便有祥貴人方知瑜私底下道:“今日令妃生辰,怡嬪穿得好像是給誰守孝似的。”
樂羨脣畔微微揚起,戲就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