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羨正坐在窗前托腮從打開的窗戶望着院中飄雪之景,忽見了一人踏雪而來,他身姿英挺,步伐沉穩,待那人走至窗臺近處,燭火映照之下方見其劍眉朗目,高鼻紅脣。
“善保,你如何來了?”樂羨驚喜異常,眉眼之間帶了笑意。她困頓在此見到老友自然心裡高興。
善保也難掩心中激動之色,卻先是伸了手將窗戶合上,站在窗外道:“下着雪還開窗,染上風寒怎麼辦?”
樂羨親自開門將善保接至屋內坐了,又命茹仙倒了茶水備了點心,善保將懷中所藏的糖葫蘆拿了出來,一串給了樂羨,一串給了茹仙。
自來了這裡,樂羨倒是一直未吃過這糖葫蘆了,如今見了卻覺得稀罕難得,不客氣道:“我便不與你道謝了。”
茹仙也開心地拿着糖葫蘆進了裡間自己的炕上坐着吃去了。
善保滿眼寵溺之色,瞧着樂羨吃了一顆山楂,才緩緩道:“你如今在此一切可好?”
樂羨指了指桌上的茶水點心,又指了指屋中乾淨利落的擺設,道:“甚好,只是不大自由而已,那狗……”她想說狗皇帝,又覺失言,忙改了口,“那皇上恩情似水流,今日恩寵,明日失寵,我早就不怎麼在意了。”
善保因前些日子在弘曆面前展示了些武藝才學,如今已成了御前侍衛並任正藍旗滿洲副總統,他自覺現如今自己可以養活得了樂羨,只要日後在努力高升,定能給樂羨一個好的生活。
思來想去,善保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想去握住樂羨的手,卻仍是剋制,道:“你可想出宮去?我來幫你!”
樂羨聞言大驚,口中的糖葫蘆瞬間失去了甜味,喃喃了一聲:“出宮?”
善保見樂羨露出驚訝之情,生怕嚇着她。
他以爲樂羨雖有些聰明是與其他女子不同的,但到底是尋常女兒家,她如今身爲嬪妃出宮是何等大逆不道之事,她聽了必然是要害怕的,故而連忙低聲安撫道:“你切莫害怕……”
未待善保說後面的話,樂羨雙眸閃閃已是難掩激動神色,雙手已抓住了進寶的胳膊,“你當真能帶我出宮去嗎?”
善保萬沒想到樂羨竟然如此激動並且很是嚮往,驚訝的反倒是成了他自己了,不由道:“是……是啊!若你願意……”
“當然願意!只是宮禁森嚴,那狗皇帝估計一時間也不能將我給忘了,我該如何出去?若是被那狗皇帝知道了,豈不是要砍我的頭?”激動之間,樂羨竟也忘了顧及,便順口說了真心話,直呼弘曆爲‘狗皇帝’了。
此刻弘曆已在啓祥宮中打了三個噴嚏,慶嬪陸沐綰忙命人去傳太醫,生怕弘曆是染了風寒……
“狗……”善保着實大驚,樂羨竟然敢稱呼皇上爲‘狗皇帝’!這……這簡直是大逆不道,若是教旁人聽了去豈不是要掉頭?他連忙伸手捂住樂羨的嘴巴,“樂羨,注意言辭!”
樂羨見善保面上吃驚的神色,以及那微微發抖的手,便知道自己剛纔一時高興地衝了頭腦,順口說出砍頭的話嚇到了善保,於是連連點頭。
善保鬆開了樂羨心中猶有後怕,他畢竟是這個世界的人,從小深受這個世界的尊卑教育,聽樂羨罵皇上自然是心驚,又叮囑道:“切莫再如此稱呼聖上,免得引來殺身之禍啊!”
這裡喊幾句狗皇帝誰會聽了去?她是日日與那些大鵝們罵着狗皇帝的!不過樂羨也知道隔牆有耳,自己還是小心爲上,便應聲,追問道:“你當真有法子嗎?若是真有,我自然願意出宮,這宮裡水深火熱,你不知有多驚險,我幾次被人陷害,都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躲得過!”
善保早已傾慕樂羨,雖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一旦被發現也是要掉頭,但是爲了心愛的女子,他便也是豁出去了,道:“這件事你不要着急,咱們還得細細謀劃。”
“好!”樂羨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就在一瞬間,她又想到了弘曆,心中突然有一絲絲不捨起來,不免雙眉微蹙,但僅一瞬間她又不再眷念了,想自己在這宮中幾年,數次入冷宮,陰謀算計一朝躲不過便要喪命,那弘曆又是花心的,自己怎麼還捨不得他了?遂一橫心,也不再去想。
兩個人仔細地謀劃了一番,便敲定了,只等過些日子便來實行出宮之計。
弘曆自樂羨入了冷宮之後,不能日日相見,心中想念異常,但又礙於帝王威嚴和男人自尊不肯屈尊降貴地找樂羨求和,便私底下詢問進寶樂羨在冷宮中如何。
進寶早就是樂羨的忠僕了,自然是不會跟弘曆說實話,便也不說樂羨過得好也不說樂羨過得壞,只說如往日冷宮一般度日。
弘曆又去詢問了忻嬪戴玲玉兩次,得到的話也與進寶大同小異。
這日傍晚之時,樂羨與茹仙等人吃罷了飯,冷宮的門一開,西林領着婢女瀾絲打外面走了進來。
茹仙聽了外面聲響出來查看,見是西林便衝上去冷聲道:“你還有臉來!”
西林垂下了眸子,有淚從眼眶緩緩滑落,再擡頭之時便望着屋門的方向,哀慼道:“小主,奴婢擔心您,便來瞧瞧。”
樂羨在屋內聽得真切,她並不信西林所言,一個要殺自己的人,又怎麼會突然擔心自己?
“冷宮不吉之地,福答應還是速速離去吧。”樂羨立在門口說了這一句,便轉身去裡屋炕上坐了。
茹仙看着面前的西林,又恨又惱又傷心,眼眶也是紅了,罵道:“啐!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真是瞎了眼,才與你認了多年的姐妹!”
說罷便推搡着趕西林出去,瀾絲阻擋着茹仙,西林便趁機衝入了屋中,見了樂羨便撲通跪地,先砰砰磕了三個頭,哭道:“小主,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錯了!”
樂羨冷冷地看着西林,心中雖是惋惜卻不準備原諒。背叛自己的人,自己絕不會再與之爲伍了。
“你今日來,到底爲何?總不是就爲了給我磕頭吧?”樂羨轉臉不去看西林。
西林膝行幾步抱住樂羨的大腿,哭泣着冷冷道:“今日我來……是來斷了小主的復寵機會!”
言罷未待樂羨反應,就見西林不知朝着自己的面上潑灑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