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諸老見龍忍和尚與孔新甲兩人三隻手掌緊附在包裹上, 從包裹中絲絲縷縷逸出白氣,氤氳成三尺方圓的一團兒,寒氣襲來, 暖廳中頓時氣溫陡降, 廳中人都是武功高手, 雖不畏冷, 但是除去辛覺等知情人, 餘者無不納罕,但見龍忍和尚頭頂好似蒸籠一般白氣蒸騰,知道九陽神功已然發揮極至, 而孔新甲的頭臉衣物上也結出一層冰晶,分明兩人正在以內力相搏, 少林諸老見狀又驚又疑又是奇怪, 不知好端端的兩人在弄什麼玄虛?
龍勝禪師知道高手之間內力相拼比起拳腳相搏來更爲兇險, 縱然勢均力敵,時間一久難免兩敗俱傷, 而孔新甲已皈依少林,又是龍忍和尚的師弟,同門切磋,誰勝誰負原本無傷大雅,根本用不着這般以性命相拼, 他自忖憑藉自己的功力斷難分開這兩大高手, 不由目注龍婆婆, 希望這位前輩金仙能夠施以援手。
龍婆婆知他心思, 笑道:“無妨, 那玄魄圭乃是混沌以來,天地之間至陰之精凝結而成, 看似普通的石頭,實際上自具陰陽生化之妙,陰極陽生,自然平衡。一旦與外界陰陽感應溝通,自身平衡被打破,陰氣張馳,或盈或縮,非要復至平衡,變化方止。少林寺得此奇寶,日後遇有劫難,纔好大難化小,小難化無。”
少林諸老聞聽此言,不禁對孔新甲更加看重,心中均想:“天苦禪師目光如炬,收下此人果然大有道理。”
孔新甲在華山金帝廟曾有類似經歷,還不覺怎樣,那一邊龍忍和尚自覺體內九陽真氣被一分分的化去,取而代之爲一股氤氳平和的淡泊之氣,不禁又驚又疑,忽聞龍婆婆傳音道:“老頑童,這個取劍的法門可要牢記!”
龍忍和尚聞言不敢開口,忙衝着龍婆婆擠眉弄眼,那意思是說:“這個取劍的法門大大的不好,我取出了劍,功力卻化爲烏有,寶劍再鋒利,又有個屁用!”
耳中又聞龍婆婆傳音笑道:“老頑童,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沾了你師弟的大光,如今將玄魄圭中的先天玄陰真氣與九陽真氣陶冶合一,功力已是更上層樓,到達返樸歸真之境,難道還不願意麼?”
龍忍和尚聞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運氣一試,只覺周身如沐春風,和暢無比,不禁哈哈一笑,不料樂極生悲,他這裡情念一動,定境便失,正在循環的真氣突然中斷,倏地縮回丹田氣海中,那塊玄魄圭隨即復原如初。
龍婆婆笑道:“這個老頑童修禪多年,‘貪嗔癡慢疑’件件不少,都是因爲你天嚴師叔的香板沒讓你吃夠!”衆人聽出婆婆語含譏諷,都忍不住偷眼看看天嚴禪師的反應,只見他神色不變,猶如充耳不聞,甚至眼皮也不眨一下。
龍忍和尚聞言迴光返照,自覺龍婆婆說的一點不錯,不禁悻悻然,在自己的光頭上,連敲帶打,嘴裡嘟囔道:“該打!該打!”不過他天性豁達,打過即忘,轉眼又腆着臉兒笑道:“婆婆教訓的是。小僧卻是犯戒,便是要罰面壁,也要等我與師弟取出石中的寶劍再說。”
龍婆婆笑道:“你這憊懶脾氣倒是越老功力越深,那玄魄圭中所藏的白帝金精,豈是尋常五金?你將玄魄圭化去,取出神金之後,無物貯藏,若無鑄劍高手即時鑄造,豈不是要暴殄天物麼!”
少林諸老聞聽‘白帝神金’四字,心中更是驚喜,要知那神金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物,只要得到半分,加入五金之中,便可鑄成干將莫邪一般的神劍。
龍忍和尚聞言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神金已得,憂的是不知去哪裡尋覓能粹煉神金鑄劍的高手?正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難得!他望着咫尺在手的神金,卻似乎永遠拿不到一口稱心如意的神劍,這樣的折磨比起毫無希望,實則更要難受。
龍婆婆見狀笑道:“老頑童,你莫急!那鑄劍的高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龍忍和尚聞言眼前一亮,見龍婆婆的目光射向土木真人辛覺,心頭不禁靈光閃動,暗忖:“不錯,天山派奇人異士甚多,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他大步行到辛覺身前,深施一禮,笑道:“小僧有眼不識泰山,放着真佛不拜,罪過,罪過!”
辛覺連忙還禮道:“神僧說哪裡話,老朽算什麼真佛,這鑄劍之事,我可是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
龍忍和尚如何肯信,笑道:“老劍客何必太謙,婆婆讓我求您,那是一定沒錯的!”
辛覺見龍婆婆以目示意,微微頷首,頓時明白婆婆欲借鑄劍之事,促成少林、天山兩派間的聯盟,於是捻鬚笑道:“不是老朽有意推脫,只因我那魯師弟多年來不聞音訊,老朽也不知他身在何處,故此不敢胡亂答應。”
龍婆婆笑道:“辛真人儘管答應無妨,你那調皮的長鬍子師弟,我知道在哪。只要有你這個天山大弟子一封書信,還怕他不痛痛快快的答應下來!”
龍勝禪師也聽聞過魯百工的名頭,他也想趁機結交天山諸俠結爲異日後援,於是笑道:“辛道友,老衲也曾聽說過天山派神工道人魯百工,乃是當世第一鑄劍聖手,他日我師弟取出神金,還望道友出面延請魯老劍客,玉成此事。”
辛覺聞言笑道:“方丈大師,不必客氣。天山、少林兩派同氣連枝,大家同道中人,何分彼此,再說鑄劍本爲降魔衛道,敝派那是義不容辭。他日只須傳書相招,我等弟兄自會前來相助。”
這一番話說的少林諸老甚覺滿意,均覺天嚴師叔拒人千里的態度,未免不夠豁達,只是礙於師長尊嚴,不好妄加批評。龍勝禪師聞言更是感動,暗想:“他們此去隱居太室山,人單勢孤,若有危難,我派定要全力救援纔是。”
龍婆婆見諸事已妥,於是率衆辭別少林羣僧,往太室山而去。少林諸老直送到山腳下,孔新甲目送諸俠背影遠去,想起一路上患難情義,忍不住淌下淚來,直到人影不見,方隨着廣慧前往般若堂苦修經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