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新甲深受感動,點頭說道:“我家中所藏蝌蚪古書記載,少昊氏乃是太昊伏羲之後,西方部落之長,曾獻五金與蚩尤大神。蚩尤得此神金煉成兵器,橫掃天下,戰無不勝,世人畏其威,奉之爲戰神。後與黃帝大戰於涿鹿之野,蚩尤率其族中八十一個兄弟,呼風喚雨,降下大霧,圍困了黃帝的軍隊。幸得女魃相助,施法止住風雨,黃帝又命應龍發動洪水,將蚩尤大軍沖垮,轉敗爲勝。蚩尤見大勢已去,藉着大霧逃遁。黃帝親率三軍,在指南車的指引下,於大霧中追擊蚩尤敗兵,終將蚩尤擒獲。蚩尤死後,聯盟瓦解,少昊氏與炎帝投降黃帝,與之結成聯盟,因黃帝、炎帝勢力最大,故此稱作‘炎黃’,少昊氏卻鮮被提及,後被封於華山一帶,繁衍生息。”
衆人聞言方知‘炎黃’的由來如此,對於秀才的博學,心中暗贊。
孔新甲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據說蚩尤死後,屍身不翼而飛,那無堅不摧的神兵也神秘失蹤。黃帝懷疑爲蚩尤降部所爲,這少昊氏的嫌疑最大。只是天下初定,四海人心未服,少昊氏勇猛善戰,又有異能,尚有藉助之處,故未深究。於是黃帝命炎帝及少昊率其部屬,持蚩尤戰旗,征剿不肯降服的九夷,遂平天下。
少昊氏因此大功,封爲白帝,因其族善煉神金,被世人奉爲金神,永鎮西方之野。這華山之上的金神祠,便是少昊氏的神廟所在。歷代皇帝都有冊封。只因年代太過久遠,正史罕有記載,其族功績變成神話,在民間流傳。因事近荒誕,無人相信,於是漸漸湮沒失傳了。”
步靈煙笑道:“秀才一席話,省讀十年書,如此看來,那詩偈之中最後一句‘何故引天兵’大有蹊蹺。所謂‘天兵’,可以解釋爲‘天神的兵器’,莫非聖僧暗示我們,那神廟中藏着蚩尤所用的上古神兵麼?”
衆人一聽,都覺有理。
辛丹辰首先贊同道:“靈煙姐姐正說到兄弟心上,我覺得就是少昊氏暗中偷走蚩尤屍首與神兵,藏了起來。”
‘引天兵,引天兵……’他反覆咂摸這三個字的味道,忽然一拍‘牛’頭,喜道:“‘引’、‘隱’同音,那意思不正是說藏着天兵寶貝麼。”
孔新甲搖頭說道:“非也,非也,讀詩怎能斷章取義?這一句要與上一句‘白帝豈無恨’連在一起理解,那意思是說,少昊氏對於蚩尤之死,難道一點都不悔恨?爲何屈膝投降,反過來殺戮昔日的盟友呢?”
辛丹辰將頭搖得象潑浪鼓一般,表示反對,說道:“投降之事,有何稀奇?古往今來,投降之人多如牛毛,他們賣主求榮,享盡榮華富貴,都樂得屁顛屁顛的,有誰後悔過?”
孔新甲慍道:“漢奸國賊,哪一個不被罵名千載,哪一個不是遺臭萬年,縱然錦衣玉食,爲千夫所指、萬人唾棄,縱然苟活於世,他們內心惶惶,食不甘味,寢不安眠,這樣的日子是生不如死!你道他們就不曾後悔麼?”
聶隱鋒勸道:“孔兄,莫要生氣。這些狗賊良心被狗吃了,若能悔不當初,又怎會生遭慘報?你看那秦檜、吳三桂之流,有誰能夠壽終正寢!”
辛丹羽笑道:“那蚩尤是上古的凶神惡煞,少昊氏背叛他,投靠黃帝,也算是棄暗投明,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細行有污,大義不虧,也算不得什麼罪惡。”
辛丹辰點頭說道:“我聽爺爺說過,蚩尤魔法乃是魔教護教寶典之一,正道中人無不視蚩尤爲上古的大魔頭,談起他的所作所爲,無不切齒憤恨。依我看,這少昊氏皈依正道,也沒有什麼不對。”
孔新甲憤然辯道:“人心道德,壞便壞在‘識時務’三個字上,小人惟利是圖,最擅見風使舵,一旦見利忘義,便以‘識時務’而自詡,如此卑鄙無恥,也能稱得‘俊傑’麼?”
衆人聞聽秀才慷慨陳詞,細細思量也覺有理,想想古往今來都是‘識時務者’爲多,不識時務的倒是鳳毛麟角。
辛覺見秀才爭辯的面紅耳赤,知他又犯了書生意氣,於是捻鬚而笑,插言說道:“這‘是非’二字,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置身事外之人,如何能體諒局中人的苦衷?這些往事不爭也罷。不過老夫卻希望你們記住‘唯有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將來你們身處危局之中,能否砥柱中流,做到堅守道義,殞身不顧,才最爲緊要!”
閃閃笑道:“師伯言下之義,是講‘說到不如做到’,我等一定謹記師伯教誨,作個言行如一之人。”
大家稍事休息,商議後,決定趕往金天宮——少昊神廟所在,休宿之餘,一探究竟。
一行人中,要屬孔新甲的腳程最慢,趕路之時均是落後,好在有聶隱鋒、辛丹辰兩人相陪,一路上談笑拌嘴,倒不寂寞。
這金天宮建於鬆檜峰上,因年代久遠,香火斷絕,早已衰敗不堪。衆人進了廟中,但見四面殘垣,一地碎石,衰草枯揚,滿眼蕭瑟,只餘一座正殿還算完整,兀立在斜陽之下,甚是刺目。
那蠻牛最喜與孔新甲辯論,常以‘離秀才之經,叛秀才之道’爲樂,秀才說東,他偏言西。說也好笑,那秀才與他倒似一對兒歡喜冤家,雖知蠻牛十九玩笑之語,他偏不馬虎,引經據典,非要打破砂鍋,弄到水落石出,讓蠻牛低頭服輸不可,只是牛頭強按不飲水,辛丹辰又怎肯服軟?兩人一個蠻、一個呆,兩股憨勁兒擰到一處,糾纏不清,看得旁人不住搖頭而笑。
此刻孔新甲正被蠻牛的胡攪蠻纏鬧得心神大亂,這一分神,腳下忽地一軟,右足頓時陷入坑中。這下兒來得猝不及防,秀才失去重心,唉呦一聲坐倒在地,那地上遍佈碎石圪塔,吻得秀才屁股不知多少赤痕?他只覺踏到一處冰冷至極之物,那寒冷極是兇猛,剎那間一條右腿已然麻木,如此雖有鎮痛之效,卻令秀才心頭大駭,方‘哦’了一聲,那寒氣循經走脈,已將舌頭變僵,想要呼救,卻連聲也發不出來了。
辛丹辰見秀才跌的狼狽,那眼淚就在眼眶中滾滾轉轉,差點流下,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一個爺們,不過跌個屁墩,怎好像個娘們似的眼淚汪汪?難道還要人安慰不成?”
聶隱鋒與秀才最好,見他跌倒,站不起來,以爲崴了腳,正要扶他起來,忽被人一把拉住,忙回頭去看,正是自己師伯。但見老人一臉肅然,眼神中盡是驚疑之色,聶隱鋒心中不由一動,凝神再看孔新甲,面色忽青忽白,周身散出嫋嫋冷氣,眨眼間已經凝成薄霜。其餘的人此時均都注意到異狀,人人驚疑,一齊圍攏過來,不知秀才如何變成這樣?
辛覺隨師最久,也懂醫術,雖比不上十七師弟醫神的造詣,但是世間名醫與之相比,也是望塵莫及。老人見秀才如此怪狀,分明體內陰氣太盛所致,他素來謹慎,不知那陰寒之氣的由來,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用三條金線切中腕脈,但覺孔新甲體內至陰之氣充沛之極,經由十二經脈,源源不絕注入奇經八脈之中。
辛覺心中大奇,忖思道:“似這般體內陰氣沛盛,常人早已僵斃,這秀才不會絲毫武功,如何能僵而不死?”又想道:“莫非此人深藏不露,煉就某種奇功,將任督二脈打通,雖沒有絲毫內力,周身經脈相互貫通,循環不息,將陰氣漸漸化去,猶如大海百川競注而不盈之理?”轉念一想,又覺不合邏輯,試問一個人並無絲毫內力,又如何能將任督二脈打通?辛覺百思不得其解,卻如何曉得這一切都是源自懶殘大師一腳神踢,暗助這秀才打通任督二脈,好借他之手收取這兩件上古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