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說……不一定要結婚……如果不是爲了跟她結婚,跟她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他何至於去做這麼多事情?
還是說,在她的眼裡,其實成不成爲他的妻子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人是會變的。
過去她一心想要成爲他的妻子,然而,現在,不須要了。
突然就想起去年的差不多時候,京城來的那位江小姐曾經理直氣壯地找過她,說他顧容昊有錢,溫禮喬也有錢,其實她大可不必犯jian跟着他。
他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偶然經過,聽她雲淡風輕地說着“我確實須要錢,很多很多錢,我還得讀書,還得生活。可我不會要禮喬給的錢,因爲,他是朋友。”
那時候他明明聽見了,一清二楚,甚至心裡極不暢快,可他還是強忍了當時的情緒,努力理解着她話裡的意思,理解成正因爲她覺得溫禮喬是朋友,而他顧容昊是愛人,所以她不會要朋友的錢,她只要愛人的。
所以那之後他總是變着法地給她很多很多錢,甚至調了kitty過來幫她,讓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樣她就沒有太多時間去想是不是還有別的男人比他有錢,或者有一天她會須要用到別的男人的錢。
其實那天夜裡,在聽到她說她須要錢的夜裡,他真是失眠。
他甚至躺在牀上混亂地想,把自己名下擁有的資產都算了一遍,他想着這些錢應該以什麼樣的方式,一次給她多少才合適。給多了不成,他怕自己給完了等她想要的時候他沒得給她就會去找別人;給少了也不成,萬一哪天她不高興了,不要他了,那他縱使想給,她也不會再要他的錢。
那樣痛苦糾結的感覺從一個冬天持續到另外一個冬天,其實這一整年他都耿耿於懷同一件事情。
他再累再辛苦也不想在她的面前表現出來,甚至這一整年,他滿腦子都是賺錢,賺更多更多的錢,這樣等她須要的時候,他纔有得給,她纔不會狠心丟下他一個人。
可是,她不在乎!
她說,他們不一定要結婚!
顧容昊的臉色愈發蒼白,眼神也越來越冷。
簡竹只是不想他太過爲難,所以漾出一抹笑顏,“其實我們不結婚也挺好的,就這樣也挺好的,你有空來看看我就行。”
明明不是這樣,明明她還想要他的全部,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行。
顧容昊收回自己的大手,甚至看她的模樣都變得陰冷,他站起身,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的小臉,“我承諾過的事自然會兌現,你用不着拿這樣的話激我。”
她不知道怎麼就惹他不高興了,“我並不是想要激你,只是不想要你辛苦,我不想……不想成爲你的負擔……”
因爲負擔會讓所有的感情變質,會讓他終究離她而去。
顧容昊顯然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冷哼了一聲,“那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不是你。”
簡竹噤聲。
他呼吸有些不暢,覺得再在這裡多待一秒鐘他都會瘋狂,瘋狂地以爲,她其實已經不再愛他了,因爲她不在乎,而他能夠留得住她的只有錢。
顧容昊在華府半山待不到半個小時就離開了。
他獨自開車從車庫裡出來,覺得車庫又暗又陰,讓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他把車開上環城高速,再把車窗開得大大的,刺骨的風劃拉過他每股神經,他纔有了些清醒地活着的感覺。
把車停在緩衝帶上纔給顏小朵打了電話,說:“你去看看她,多陪着她,她生病了。”
顏小朵依然沒什麼好氣,“她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你要不管也不關我的事情。”
顧容昊難得放***段,語氣懇切,“顏小朵,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我知道你是這世上爲數不多的會對她好的人,你幫我去看看她,謝謝你。”
“……嗯。”
“還有,我是真的想娶她,不管你信還是不信。”
“可你也該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婚姻從來不由自己決定。如果決定不了,與其痛苦糾纏不如趁早分道揚鑣。”
……
簡竹輸了液也吃了藥,再昏沉了大半個月,感冒才終於見好。
十五的早晨,江小北從京城過來,給簡竹打了電話,聽到她在電話裡沙啞的聲音,忍不住諷刺她兩句:“怎麼整得跟林妹妹似的,動不動就生病,是不是對寶哥哥還不死心,啊?”
簡竹失笑,這一年的時間,江小北這沒心沒肺的來找過她幾回,有時候是明嘲,有時候暗諷,總之總要變着法兒的打擊她她才心裡纔會舒服。
可是打擊多了,她們反而成爲了朋友。
加了微博、微信甚至所有網絡聊天工具,只要江小北到邊城就一定會打電話約她。
簡竹應邀前往與江小北約定的地方,一推門,就見滿滿一桌的海鮮,而後者已經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了。
江小北戴着一次性手套,正一邊剝大閘蟹一邊頭也不擡地道:“邊城的螃蟹就是比京城的好吃,我每次來都吃不夠似的。”
簡竹坐下就有服務員盛了粥遞過來,是用薑片和極品龍蝦熬的粥,熱氣蒸騰中香氣縈繞,光聞都讓人很有胃口,可她就是不太愛吃東西,生病了以後更是不愛,見江小北一個人吃得歡暢,她也隨意拿小勺攪了攪。
江小北轉頭見她只是攪而不下口,眯了眯眼道:“相思氾濫成災,你說,是不是還賊心不死啊?”
簡竹笑了起來,“我要真是賊心不死,也不會放任他去京城一年多而不管。”
江小北不高興了,放下手裡的螃蟹道:“可他人雖去了京城,心卻留在了這裡,永遠都留在了這裡,簡竹,你可把他害苦了。”
簡竹再笑不出來,想起一年多以前最後一次與溫禮喬照面時的情形。
那時候他失控發狂,差點對她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她其實原也沒有多怪他的,她甚至覺得就算真的與他發生了什麼也不過是還給他的。溫禮喬對她好,因爲純粹的喜歡,所以才能夠純粹地對她好。
她拒絕過他也傷害過他的心,可到最後,還是沒辦法成爲朋友。
江小北一高興,就吃了十隻大閘蟹,還只只都是四兩左右的母蟹,她就算光吃蟹黃,簡竹都覺得可能要把人撐壞了,更何況這張桌上還有一大堆的其他海鮮。
簡竹看她吃得歡騰,幾次出聲制止,後者都只是笑道:“沒事兒,沒事兒,我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可當兩個人從海鮮酒樓走出來前江小北卻突然不好了,跑了幾次廁所仍不見消停,最後在酒樓門口抓住簡竹的手道:“我、我怕是不好了,簡竹你送我上醫院吧!”
於是,十五的晚上簡竹就是在醫院裡過的。
其實對於簡竹現在的狀況來說,顧簡兩家她都回不去了,而除了顧容昊之外,她也沒有其他可以一起過節的人了,所以,在哪過十五並沒有什麼重要的。
想起顧容昊,她就總會想起年初一那天上午的不歡而散,他生氣離開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了,這幾天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他不找她她自然也不會去煩他,想着他必定是有要緊的事須要處理,而她只須做個懂事聽話的qing人罷了。
江小北捂着肚子在病牀上打滾,疼得冷汗涔涔的都不忘諷刺簡竹道:“這下你可高興壞了吧!把我疼死了就沒人折磨你了,也沒人老是給你打電話了。”
簡竹笑着用手撫了撫她一額頭的汗道:“沒事,我會在這陪着你的。”
江小北的眼睛溼了溼,別開小腦袋道:“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假裝對我好的人都是圖的什麼。我告訴你,沒用的,我爺爺跟我哥纔不會因爲你對我好一點點就幫你做些什麼。他們也人精着呢!你在我們江家撈不到好處的。”
簡竹仰起頭來深思了一下,“幫我做些什麼……我須要你幫我做什麼?”
江小北紅着眼睛別開頭不說話,她住的是這間國際醫院的vip病房,環境設施樣樣一流,可她剛開始肚子疼的時候來的不是這間,是那間稍微普通一點的醫院在錄入她個人信息的時候發現了她的身份,然後逐級上報驚動了邊城的領導,領導一通電話這間國際醫院的救護車便來接人,折騰了一番,才把江小北安排在vip病牀上。
在簡竹眼裡江小北根本就是個孩子,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紀,真是最青春爛漫的時候,也是最反叛的時候,所以她跟自己說什麼自己都不生氣。
牀頭櫃上的杯子是空的,簡竹起身準備倒水,江小北卻突然扭過頭道:“去哪裡?”
簡竹揚了揚手裡的杯子,“你喝水嗎?”
她又生氣別開腦袋,“最好把我渴死。”
簡竹笑着接了水又回來,在她病牀邊坐下,“江小北,要我打電話叫溫禮喬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