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顧家的大門口才發現時間太晚,乾媽雖然挺喜歡他的,可是顧叔叔從小就不待見他,更何況顧疏桐在發生了車禍以後,作爲一個父親,顧容昊應該會更加地討厭他。
他心裡忐忑,着急想要見到那小姑娘,可又害怕這時間闖進去顧容昊根本就不會讓他去找顧疏桐,所以,只能坐在車上,等在門外,想着早上顧容昊出門上班以後他再進去不遲。
誰知道在車上一坐,到了半夜,他的感冒更嚴重了。
天亮以前,顏馨偷偷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說:“哥哥,你去哪了?”
他吸了吸鼻子,想要說話,可是一開口才發現嗓子都啞了,“你這麼早就醒了?”
“你怎麼了?都變成唐老鴨了啊?”
“不會是大伯父讓你給我打電話的吧?”
“不是,是我想了一晚上覺得這樣不好,我怕你會怪我,所以我想給你說實話。”
溫亦喬聽不懂了,“你跟我稀裡糊塗扯什麼呢?”
“哎呀!你是不是跑到姐姐家門口去了?”
這一下,溫亦喬沒有回答,算是用默認表示了。
電話那邊的顏馨支支吾吾半天,才說:“你快回來吧!我答應嫁你了,以後你娶我就好了,別再去找姐姐了。”
溫亦喬忍不住笑起來,“怎麼,小姑娘還愁嫁了?”
“哎呀!我就是問你,你當初說想要娶我做小老婆的話是不是真的?哥哥,你知不知道小時候你每次那麼說,我都覺得你在誆小孩啊?你說討厭姐姐的話那麼言不由衷,你說想要娶我的話又好像每次都是說來故意傷害她的。我覺得這樣不好,你這人從來說話都不着調,莫名其妙傷害了別人你自己都不知道……”
溫亦喬擡手揉着眉眼,只這半夜過去,他的頭更暈了,後腦勺也疼得像是要炸了一樣。
顏馨又在電話那端說了些什麼,他一句都沒聽進去,只等這小姑娘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了,他好掛電話。
準備掛電話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冉琳。想着因爲顏馨是他所在乎的妹妹,所以他不會強行去掛她的電話。可是,冉琳呢?她有什麼錯呢?自己同她一起的時候真是談不上什麼喜歡的,頂多是一點好感,就不負責任地去招惹了她。
莫名其妙生出一絲愧疚,又想到顧疏桐,他覺得這夜裡實在是太難熬了。
因爲開始意識到自己喜歡和在意一個人以後,對不喜歡的人,就會生出愧疚。
他想了想後,對着電話那端的顏馨說:“小馨馨,對不起,這次看來我要食言了。”
顏馨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好長一會兒以後才道:“所以你是喜歡我姐姐的,對嗎?”
溫亦喬喉嚨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似的。
顏馨又道:“可你來得太晚了,知道嗎?姐姐不在邊城,她……她回陸家去了。”
……
是後來才聽家裡的大人說,其實早在三年以前,顧疏桐就已經跟陸羨在拉斯維加斯註冊結了婚。顧疏桐出國的那一年,本來只是腿傷,後來又因爲差點失明,整個情緒崩潰到極點,是陸羨站出來毫不猶豫地向其求婚,說願意就這樣照顧她一輩子。
那兩個人到國外去註冊的時候,顧氏夫婦還特意飛了一趟過去,當所有人都以爲她就要這樣瞎掉的時候,因爲一場手術,她又復明。
復明以後的顧疏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陸羨一邊扮演着無微不至的哥哥,另外一邊卻又是最體貼入微的情人。他極盡一切可能地對她好,放縱她所有想要做的事情。所以,除了登記註冊,一直到今天,他們都沒有過一場完整的婚禮,甚至除了幾家的大人,根本就沒人知道他們已經結婚。
溫亦喬聽到這些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裡睡了兩天兩夜之後突然醒過來。
他的高燒一直持續不斷,到後來怎麼失去意識的自己都給忘了,只記得他一睜開眼睛,溫家的人便都在牀前,奶奶更是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哭,喊着溫禮喬的名字,整個人憔悴到不行。
溫禮衡讓顏小朵扶了老人家回去,才單獨留下來面對溫亦喬,把這些幾家大人瞞了許多年的真相都說了出來。
溫亦喬聽得瑟瑟發抖,聽得拳頭在身側都捏緊了,卻還是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溫禮衡纔看着他道:“所以,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已經不屬於你了。”
溫禮衡後來又與溫亦喬說了很多,直到說完了話後從病房裡出來,顏小朵已經又從家裡折返回來等在病房外面。
顏小朵一見他出來便上前道:“你把話都跟樂樂說了嗎?”
溫禮衡上前攬着她的後背往外走,“該說的和不該說的話我都已經同他說清楚了,只是希望他自己能明白過來,如今的局勢,已容不得他的半點孩子氣。”
溫家人都走後溫亦喬還是翻身下牀,也不管醫護的阻止,徑自買了一張火車票便打算去申城了。
靠在臥鋪車廂的窗戶邊,他纔給顏馨打了通電話道:“我只給你一個人說,我到申城去了,家裡的人你誰也別告訴,你要有時間,就到申城來陪陪我吧!”
顏馨在那邊急得跳腳,溫亦喬卻掛斷了電話靠在窗邊看着窗外,這輩子坐火車的時候就不多,要不是因爲病得厲害,他也不會想到這樣的出行方式,這會泱泱靠在那裡,也覺得挺好的。
臨到申城火車站之前溫亦喬又病了一次,迷迷糊糊間看到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了,他又沒有什麼行李,便直接扶着牆壁下車。
出了火車站才覺得冷,徹骨的冷,像之前那些歲月裡,顧疏桐追着他的背影跑而他卻沒有任何迴應的時候,大抵也是這樣的冷。
只是令溫亦喬沒有想到,他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顏馨已經等在門口了。
小姑娘幾步跳上前來扶着他,眼睛都紅了,“你幹什麼瞎跑?要不是你坐火車,我還真攔不住你了。”
他不知道顏馨爲什麼要哭,但是有車來接他總歸是好的。上了車,他執意要去陸家,卻叫顏馨一應攔着,說:“你不用去,你真的不必去,姐姐既然決定回來,就是不打算再見你了。”
他說了各種好話去哄顏馨,可顏馨就是不聽,到了後來,他險些要拉開車門跳車了,顏馨才答應讓司機把車向着陸家所在的方向開。
期間顏馨一直坐在位置上哭,漂亮的小姑娘,眼淚齊刷刷地掉,任了他的安慰,她竟一點都聽不進去似的。
他燒得人都有些糊塗了,卻還是擡手撫着她的頭頂道:“小馨馨你別哭,哥哥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害得你姐姐那麼傷心那麼難過,她都難受了多少年了而我現在才還一點給她又怎麼算多了?我可不就是一直欠着她呢麼,所以是老天爺讓我來還給她的。”
“可你還去幹嘛?我爸爸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你都不記得嗎?我姐姐她已經結婚了,她早就嫁給羨羨哥哥了,從今往後跟你都沒有關係了……”顏馨一邊哭一邊說道。
溫亦喬仰頭靠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氣後才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我大概就是不撞南牆心不死的人吧!她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跟我說……每次走的時候都不跟我說,我傷害了她那麼久,總得當面跟她說句對不起吧?”
顏馨還在低着頭哭,溫亦喬兀自靠了一會兒,一眯眼睛,竟然就睡着了。夢裡有太多的過往,從他第一次有意識開始到後來失去她的消息,那中間明明是過去了許多年的,可是夢裡全都縮短成一夢,如白駒過隙一般,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人已經在一張陌生的大牀上。
他一驚彈坐而起,等起身奔出門去,才發現顏馨就在門口。
顏馨趕忙放下手裡的水杯,“哥哥……”
溫亦喬護住心口,總覺得除了頭疼以外他的心疼也快要了命似的,“小馨馨,我不是讓你帶我去陸家麼,你怎麼……”
顏馨的眼睛紅紅的,“這裡就是陸家,可是,你來晚了。”
……
是後來才知道這趟申城之行,之所以會被那麼多人攔着,是因爲,顧陸兩家正式的婚禮就在那幾日裡舉行。
溫亦喬病着,始終病着,從京城到了邊城,再從邊城輾轉去了申城,這一路耽擱,那邊便已經完婚。
他實是病得厲害,顏馨在申城陪了他幾天,直到顏小朵親自來接,才把他給弄回邊城去。
可是,這來來回回,想見的人始終沒有見到,卻等來滿城的報紙雜誌登出顧陸兩家正式聯姻的事情。顏馨把有新聞的報紙雜誌都藏了起來,不想讓他看見,可這年頭什麼消息在網上是查不到的?他自己一去搜索,也能看到那圖片上盛大的婚禮。
圖片上的顧疏桐一身白紗,精緻的妝容被月籠的薄紗覆頭,她手執一捧白綠相間的山茶捧花站在露天的草坪上,陸羨就站在離她不算太遠的地方,胸前彆着與她捧花相同的山茶花。
那些圖片,一張張的,全都是這場曠世婚禮的寫真。
溫亦喬看着,胸有鬱結,人又病着,差點一口血從口中噴出,幸虧他強自忍着。
所以,她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她說過的那些,他從來不曾在意過的話,原來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說,若有一天她真的結婚,一定不會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