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開病房的燈,尹曼青將沈燁腹上的傷口看清楚時,頓然間有陣陣暈眩而來,腰腹上纏繞了厚厚的紗布,紗布上還滲出了鮮紅的血液,睨着那一團刺目的鮮血,尹曼青蹙緊了眉梢。
沈燁強行用掌心遮住了她的雙眸,“別看,沒什麼大礙,這點傷,我受得了的。”
他每一次受傷時,沈燁都會這樣對她說,總是一句沒事,沒大礙安慰她,一道劇烈的槍傷,怎麼可能不痛沒事?
尹曼青欺近他的懷中,情緒不穩,“我們是不是不該在一起?在一起,我們只會彼此傷痕累累,這一次能躲過,下一次呢,下一次,我們還能幸運的過關嗎?”
沒那麼幸運的,尹曼青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到處處受夾擊,遭人算計,她和沈燁兩人的命就算再硬也扛不過去。
“你費了那麼大力,冒了那麼大險來見我,就是跟我說不該在一起嗎!”沈燁忽然嚴肅了表情,望進尹曼青眼底,只想看清楚她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是,當然不是……我只是怕,我好怕……怕失去你,怕失去很多很多。”尹曼青如實的說出自己的心情,那般無法阻擋的恐懼和驚駭,充斥在她全身每一個細胞裡,彷彿隨時隨刻有可能被驚恐給吞噬。
沈燁臂彎牢牢環住她的身體,久久地,依然將尹曼青鎖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害怕又何嘗少於她,只要想到她從樓上跳下來的舉動,這樣大膽,無所畏懼的舉止,有多少人可以爲之,偏偏卻是發生在膽子不大,性格溫婉的尹曼青身上。
沈燁吻着她的額心,溫軟呢喃的言語在尹曼青耳畔繞着,哄着她熟睡,直到確定尹曼青睡熟了,沈燁一直隱忍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爆發,臉上是駭人的陰霾滾滾在蔓延。
走出病房時,所有在尹曼青面前表現的沉靜全然褐去了,在她跟前,沈燁怕嚇了她,此刻宛如從地獄裡鑽出來的魔鬼一般撥了電話,“我們見個面。”
僅僅是簡短的幾個字眼,根本不給對方任何拒絕的機會,驟然掛斷了電話,沈燁相信秦越峰不會不赴約,他一定會去的。
而尹曼青身邊沒有人看守,沈燁也清楚這是秦越峰故意默許他們的見面,秦越峰和他一樣瞭解尹曼青的心思,明白她那樣倔強如牛的脾氣,若是繼續被挾制,她定然會有更加瘋狂極端的舉止產生,這一次跳樓,下一次爲了抗議,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
約莫半個小時後,秦越峰出現在和沈燁約定的橋上,他一下車,沈燁的拳頭已毫不客氣的伺候他的臉龐,“該死的混蛋,你不是說愛她嗎?爭着,搶着,算計着要讓小曼回到你的身邊,然後眼睜睜看着她從樓上跳下去……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愛着她,卻可以親眼看到她受傷。小曼身體不好,只要差一點點,她就可能沒命了。你這該死的……我以前還真以爲你對她是真的喜歡……你的喜歡就是這樣嗎?”
當他還沒有和尹曼青結婚之前,聽說過有關於秦越峰心疼尹曼青,憐惜她的事情,那時候,沈燁雖不喜歡秦越峰,但至少可以肯定秦越峰對尹曼青是真心的,畢竟,很多事情,一般男人真的做不到。
那麼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留在身邊,但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他連碰都不敢碰她……
這一點,沈燁曾經很感謝秦越峰對尹曼青的善待,可現在尹曼青就在秦越峰的眼皮底下跳窗受傷,那時候的他到哪裡去了!
沈燁一番拳頭伺候,秦越峰不還擊,像是默認了沈燁的指責,對於尹曼青的受傷,他自責,所以纔會心甘情願忍受沈燁的拳頭。
沈燁也似乎不管怎樣也不解氣,“口口聲聲說愛她,你有什麼資格可以愛她!憑你幹得那點不正當的交易,光憑這一點你就沒資格和她站在一起,給不了她安定的生活,給不了她想要的簡單幸福,和你在一起,還要時常擔心有一天你會死在道上人的手裡,或被警方帶走終身監禁,你的身份就註定了你和小曼不可能有結果。”
聽聞,秦越峰終於有了反擊,揪緊了沈燁的雙臂,兩人相持以對,虎視眈眈的睥睨對方,彷彿兩頭預備廝殺個徹底的猛獸一般狠戾對峙着,“我沒資格,你有資格嗎!你是給得起她安定生活呢?還是能和她長相廝守在一起?以上兩個你都不可以達成她的心願,你和我一樣,歸根到底都沒資格,說什麼愛她,保護她,如果真能保護她,在景點區你們就不會遇到追殺,她現在也不可能躺在醫院裡。這就是你的保護,你偉大的愛情,因爲你的自私自利在一步一步的把她逼上絕路。”
秦越峰言辭亦是萬般的凌厲,其實彼此心知肚明,他們兩個的身份和複雜的背景都不適合和尹曼青在一起,連尹曼青要求的最簡單的幸福都不可以給她,還說什麼讓她以後無憂無慮的生活,給她全部想要的?
沈燁掌心間的力道一點一滴放鬆了,秦越峰也揮開了他的雙手,火氣滲人,“你和我比起來,你比我更不夠資格,至少我和他們沈家沒有血海深仇,至少我沒有讓沈氏遇到危機,也不會殘忍的收購沈氏企業……這些事情,不是你愛她,她愛你,光憑濃烈炙熱的愛情可以忽視的。據我所知,你還有在美國的背景。”
“你調查我?”沈燁詰問,不悅的口氣裡明顯多了一層慌亂,在美國的背景,若不是因爲他的命是龍爺救的,是他給了自己重生的機會,那麼……這一段同樣是沈燁不願意提起的。
“你們調查我,我不可以調查你們?你別忘了我們秦家是黑.道世家,代代相傳,想要收集一點訊息並不是難事。”
更何況秦越峰還有一個在美國同樣有自己幫派的哥哥,雖然兩兄弟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來,但要得知一些最基本的信息,這點還是行得通。
沈燁不想提在美國的事,來這兒也無非是警告秦越峰,“不要再招惹小曼了,如果你和我一樣是愛她的,就彆強迫她,她的性格烈,越強求,只可能收到相反的效果。”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如果我拒絕呢,你打算怎麼做?禮拜三的交易上,打算聯合警方一起把我給滅了嗎?”
不知此時此刻的秦越峰究竟是太有自信,還是他這樣的人,早已經把生死不放在眼裡了,說得鎮定自如,沒有一絲絲的害怕。
沈燁墨色的瞳孔裡萬分嚴肅,凝視秦越峰,開口的話語,卻令秦越峰格外震驚,“假若可以的話,我不想和你爲敵,但我有我身上的責任和任務,如果有一天你的災難是由我引起的,小曼不會開心,甚至不會原諒我,她抗拒你,但不代表你在她的心裡沒有地位。所以,如果行得通,禮拜三不要去交易,暫時一段時間都不要做交易,你要明白,就算我和安妮放過你,警方的人時時刻刻盯着你們,你在這樣四面受敵的情況下冒險交易換來的一定是你的萬劫不復。”
他的這一席話,秦越峰驚愕了,層層地驚異一波蓋過一波的掀起,甚至以爲自己聽錯了,冷笑了幾聲,隨即又很確定沈燁剛纔是真的說了這一番話,“爲什麼?你是在探我的虛實嗎?”
“我如果真要除掉你,根本不需要探你的虛實,別高估了你自己,你也不要忘了,以前的我就有辦法蒐集你的犯罪證據,更何況現在。只是我不想罷了,讓你死,或者讓你進監獄,都不是小曼願意看到的,只要她不願意樂見的事,我也不願意做,不想她以後恨我。”
沈燁誠實的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就憑秦越峰那點事,如果他真心要趕盡殺絕的話,不會拖到現在,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始終是不想和秦越峰正面衝突,就和當初一樣,他是不願意接這個任務的。
秦越峰臉色難看,骨子裡的自尊心彷彿受到了侮辱似的,嘲諷的笑出聲,“你的意思是,你在讓着我?我之所以活到現在還沒有被警局給抓去,是因爲你不想抓我……口氣未免狂妄了點。”
沈燁卻遠比他冷靜,“阿冷,是你下面的人吧,每一次都是他替你們去交易,只有重要的買賣,你纔會和莫小刀一同出現,即便有一天東窗事發了,給你當替死鬼的人就是他,你控制着他的家人,脅迫他爲你賣命,頂罪……這些除了我,還有幾個人知道。”
“……”談及阿冷這個人,秦越峰明顯面色有了大的變化,沈燁果然是把他的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調查了個徹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有些事情,總是會被發現的。我不說,我也不行動,不是因爲我贊同你秦越峰的做法,放你一馬也不是因爲我和你有什麼交情,只是我很清楚,你雖然做事極端,但是有一點你和我一樣,你和我同樣不希望小曼受到一點點傷害。這一點,足以說明你並不是喪心病狂,冷酷無情的人,否則,我今晚也不會和小曼有機會見面,你是故意讓我和她見面,安撫她情緒,就當我欠你一回,週三不要去,也不要讓阿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