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曼青口口聲聲說不想履行約定,但是,如果秦越峰真的沒有什麼時間了,她是發自內心的希望自己能陪陪他,當是彌補,當是賠罪,也當是償還。
她欠了秦越峰太多,卻一直來不及還……
尹曼青的筆尖在紙上畫得“沙沙”作響,時而擡頭望望遠方,時而又低頭沉思,心神不寧的亂成了一團,說不出的慌亂,沈燁的影像也時不時的前來報到侵擾,擾得她更加思緒混亂了。
可是,想到秦越峰昨天對她說的,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想沈燁的。
此時此刻,尹曼青連自己都不可置信,竟然會小肚雞腸的想着沈燁和龍雲靜究竟在做什麼,明明是相信沈燁的,卻總是有胡思亂想撩起……
“我還不知道你會畫設計圖呢……尹才女。”
秦越峰的聲音在頭頂傳來,尹曼青一擡頭,不知他究竟在她旁邊站了多久,顯得有些慌亂,連忙將圖紙藏在了身後,“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已經看了很久了,你唉聲嘆氣的,不好好畫,在想什麼呢。”秦越峰邊說,邊執意的從她手裡奪過白色的稿紙。
尹曼青着急,“別看,我胡亂畫的……”
她面紅耳赤的,畫畫只不過是她的愛好,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畫出來的東西還顯得很稚嫩,尤其這樣不成熟的畫展現在秦越峰眼下,尹曼青格外的不自在,“別看了,還是還給我吧。”
“畫得很不錯,早知道你有畫畫的天賦,我該送你去學習的。”
“我只不過是在走秀的時候,穿着設計師的衣服,模特當然是要把設計師想要表達的理念和思想傳達出來,可設計師不是每一件衣服都是完美不可挑剔的,有時候會想,肩袖改一改可能更好看,腰身裁剪得更巧妙一點會更獨特,想着想着,會有自己動手設計的衝動,而且,你說對了,小時候我很喜歡畫畫,可是爸爸媽媽不肯讓我去學習。”
這一點,尹曼青肯定是有遺憾的。
若是她從小沒有和沈婷的身份調換的話,她不僅僅不會過得那麼艱辛,沈媽媽和沈爸爸一定會把她用心的栽培,參加畫畫培訓班這些事根本不在話下,定會允許她去學的。
可在尹家這些年裡,沈爸爸和寶蘭阿姨生怕她多用了一分錢……
這些往事,儘管尹曼青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不去計較,只是總在不經意間這些事情便竄入了腦海中,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
“現在學也不遲,你那些經濟學,憑你簡單的頭腦想參透其中的精髓根本是癡心妄想,還是別學了,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擔心錢的問題,即使沈家落魄了,瑞士銀行的錢足夠你花好幾輩子,但卻不希望你拿去救濟沈家,沈家的情況一半是沈燁造成的,一半也是你爺爺造成的,利慾薰心得完全沒有一點點人情味。”
沈爺爺把利益看得太重,重到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毀滅哪怕是曾經自己信任,愛着的人……
尹曼青聽着,她明白其中的道理,爺爺性格的固執,還有他不容任何人撼動的權威,都是他致命的傷。
但她卻管不了那麼多了,爺爺的事,她完全沒有任何開口的權力,他根本不聽任何人的。
“退學吧,你若是喜歡畫畫,我給你找好的學校,繼續你的夢想。”秦越峰的言辭裡也很明顯,擺明了是想竭盡所能在離開之前替尹曼青做點事情。
“不用了,我不想退學,都快畢業了,還是想堅持下去,不是我喜歡的專業,可我認識了一些朋友,忽然離開捨不得,半途而廢也不好……”
秦越峰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她的圖紙上,淡綠色的裙裝飛舞,腰間的繫帶凸顯着曼妙的身姿,好像的確有那麼一點設計天分,只是尹曼青還是像以前一樣,有些事情她不敢努力去追,不敢努力去闖。
“會設計男裝嗎?假若可以的話,以後也給我設計一件風衣吧。”他喜歡風衣。
尹曼青也突然間想起了自己當初給秦越峰買風衣,塞入衣櫃裡,惹來沈燁的一頓吃醋,那時的沈燁,真的讓人很可氣呢,不過是買件衣服,似乎爲此還糾結了很久。
又想到他了,恍如不論做什麼事情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聯想到他……
“我……這個還不會,沒什麼概念。看過很多場時裝秀,但一動筆,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就放棄了。”尹曼青如實的回答。
畢竟,設計和走秀比起來,設計太需要靈感和天賦了,不是簡簡單單走幾個臺步,努力多練習就能行的事,“以前在經紀公司工作時,見過太多初出茅廬的設計師被經紀公司無情的拒絕,我沒有膽量和勇氣一次又一次的被拒後,還有信心畫下去。”
她這一輩子只對一件事情很有耐心,無論被拒了多少次,無論浪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還是義無反顧的堅持,,那就是等沈燁。
只是,那是從前,之後,她不會等了,也不想等了。
“爲自己畫,不是爲別人畫,你在完全不需要擔心養家餬口的情況下,爲自己畫,爲自己的想法而畫……”
語畢,秦越峰略一思量,又補充了,“小曼,你記住了,爲你自己而活,不用去遷就誰,生命太短暫了,活在世上圖個自在和快樂。”
而秦越峰看得出來,她做不到,她的生活都是在爲別人而活,爲別人在着想。
尹曼青卻點了點頭,像是聽懂了秦越峰的意思,也不想讓他失望擔心,先默認着他的話語。
“以前,我還記得你會彈吉他,其實,你很男孩子個性呢。”有淑女女孩子的細膩溫柔,也有屬於男孩子的大氣和率真……
秦越峰的目光久久落在她的身上,那般的炙熱和深情,每每多看她幾眼,心下的愛意和衝動不約而同的涌上來。
尹曼青笑了,笑的有些靦腆,“我們去吉他行吧,我彈給你聽,儘管彈得不如以前好了,還算過得去。”說到她的“強項”,尹曼青顯得興奮,開心,秦越峰就是想要看到這樣的笑顏,纔會覺得心下是十足的窩心和暖意。
秦越峰卻沒讓她跑來跑去,吩咐屬下買了一把吉他給她,很高檔精緻的吉他抱在懷裡時,尹曼青瞬間覺得吉他沉甸甸,尤其看到標籤上的價格,似乎感覺更沉了,那個價錢高到令人咋舌。
“這麼貴的吉他,我得彈好一點,否則對不起你的破費。”尹曼青做好了準備,視線也很愉悅的投向秦越峰,只是她每一次見到秦越峰眼底的深情時,眼眸不知不覺發酸了……
尤其,尹曼青指尖置放在吉他上,伴隨着柔美又帶點淡淡哀傷的曲調逸出時,兩人似乎彼此有默契一般,心情反而很低落了。
那樣的曲調,明明不是很哀傷,卻傷得令人想哭泣,異常的悲。
尹曼青的淚水也不受控地滑落,滴落在吉他弦上,她這些天和秦越峰在一起,眼淚總是很不客氣的出現,總是不聽話的跑出來“大煞風景”……
“我彈另外一曲吧。”尹曼青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妥,比之前更傷更傷了……
吉他裡發出的美悅動人的曲調讓人沉浸其中,悅聲蓋過了尹曼青的短信聲,她沒有聽到,和秦越峰一同悲傷,難過。
他明明可以走的,爲什麼……
尹曼青又想勸說了,可話到嘴邊,轉頭看向秦越峰面龐,如雕刻一般完美的臉蛋上,雙眸緊閉,修長的眉毛在微微的顫動,眉毛之下,眼角邊緣有淚水奔出。
尹曼青霎時間四肢百骸猶如被拆散了似的劇烈疼,身和心彷彿徹底碎裂了,“阿峰……”
“別說話,繼續彈,我喜歡聽。在我還有機會聽的時候,讓我多聽一下,我想記住這個聲音,記住這是你彈的。”秦越峰輕悠悠的開口,若不是瞅見了他眼角的淚珠,這樣的話語,一點點也不可能察覺到他的害怕和恐懼。
尹曼青轉頭,故意忽視他眼角滑落的淚水,“嗯……我繼續,我還會很多曲子呢。”
好像說的很自豪,說的那般輕鬆和爽朗,實則心裡早已被淚水給淹沒了,淚水轉化成不可阻擋的洪澇似的,不斷地,一點一滴將她給吞噬。
尹曼青臉上掛着微笑,指尖竭盡全力的彈出最佳的水平,想在秦越峰面前表現得很好。
秦越峰沒有再說話,靜靜地聽,也靜靜地落淚,耳畔有無數個美妙的聲音掠過,宛如最貼心的風兒拂過最炎熱的身體,體貼又舒適,令人只想沉迷,淪陷,毫無怨念的淪陷,不斷的陷進去……
眼淚徹徹底底模糊了尹曼青的視線,看不見前方,看不見秦越峰,好似這一刻全部不能看見了,像是他們現在的狀況,完全無法預知,朦朧模糊不已。
這一天,尹曼青和秦越峰如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不停地落淚,無盡地傷楚繚繞在周身,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