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那頭的男人一怔,久久之後,直到顧靖南掛了電話,眉心才鎖起。
望着酒店送來的餐點和紅酒,突然間沒了興致,將手機丟在一旁,面色沉了沉。
顧靖南的意思,是,不抓,反而借別人的手,將方慕琛處理了!
唐淺失蹤,顧靖南第一時間讓他來日本和野昭組交涉,野昭組勢力很大,不可小覷,顧靖南曾說,這件事,非他不可,只有他可以勝任交涉這件事!
的確,這個組織的頭目,果然難以對付,不是兇悍,也並非狠毒,而是讓你摸不着頭腦的狡猾,狡猾的像只能隨時咬斷你脖子的老狐狸。
所幸,他應付得當,成功了!
野昭組這段時間也幫方慕琛做了不少事,阿南說,要從源頭上剷除纔算真的乾淨!
他也明白,方慕琛不管要搞出多大的動靜,就算他再會算計,也必定會依靠着自己的後臺,野昭組的勢力很大,剷除是不可能,只能利用利益關係,只要讓野昭組從顧靖南那裡獲得的利益高於從方慕琛那邊獲得的利益,一切自然能解決乾淨!
顧靖南之前給他來過一次電話,說方慕琛用唐淺做餌,他則是要去見方慕琛,想到方慕琛今夜要搞大動靜,之後最大的可能便是潛回日本!
果然,剛纔交涉成功後,便是聽到了這一消息,方慕琛已經在回日本的路上。
顧靖南剛纔將方慕琛所爲之事告訴了他,這有些同歸於盡的戲碼!方慕琛他以爲他真的贏了嗎?
只是,究竟是什麼事讓阿南改變了主意?
因爲唐淺?還是說,唐淺出了什麼事?
不然,這突然改變的決定,決定要讓方慕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決定,是爲了什麼?
耳邊響起了顧靖南剛纔掛掉電話的最後一句話。
“帶回來,至多不過是坐牢!將他留在日本,才能證明,這場遊戲的賭注,他究竟壓了多大!”
夠狠!
果然是他所認識的顧靖南!
素來野昭組的傳聞,就是“絕望”,在你最絕望的時候,給你最致命的一擊。
想想,的確有些期待,方慕琛踏上日本之後,等他的究竟會是什麼戲碼?
***
唐淺耳邊嗡鳴了許久,頭劇烈的疼了起來,然後那種疼蔓延了全身。
渾渾噩噩的,腦海中卻能清晰地記起男人的冷淡的表情,還有他惜字如金的話。
“自己的女人,使用的還算愉快吧!”
“如果她因我而死,我勢必會記住她一輩子……”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她,這樣噁心下賤的自己,她也不想看到自己……
原來錐心之痛就是這樣的感覺,那一刻,突然有種天塌了的感覺,她不知道她是怎麼爬到隔壁的倉庫將那個已經昏迷了的陌生女人放了的,警察來的那一刻,她按照計劃衝了出去,那一刻,情緒卻怎麼都控制不住,尤其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洶涌而出。
咬碎牙,逼着自己不能哭……
顧靖南,我想記住你一輩子,原本是計劃好的一切,推着他從窗戶跳下去的時候,卻突然想,如果能一起這樣死了,那該有多好……
這樣,最起碼,他最後一眼看到的人,是她……
可是,爲什麼心中還是那麼濃的不捨,不捨得他死……
世界安靜了下來,全身都在疼,柳語槐給她的傷口疼,自己刺入身體的傷口也疼,卻沒有此刻心臟的疼痛來的清晰猛烈……
從來不覺得求而不得的愛有這麼痛苦,她不求他愛他,只求他能記得她,一秒就夠了!
無聲嗚咽了起來,眼淚一直涌出眼眶,冷冷地爬了一臉,打溼了整個枕頭……
不知道是誰的粗糲的指腹貼在她的臉上,抹着她的眼淚,被打了腫的側臉沾染了淚火辣辣的疼,她卻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男人收心的那份溫度,那份熟悉的香氣,眼淚爲什麼更洶涌了……
唐淺,你不該哭的……
對誰哭,你都沒資格……
耳邊更是一陣嗡鳴,連帶着頭陣陣疼了起來,咬牙忍着,意識卻越來越渙散,只剩下疼痛清晰了起來……
***
柳語槐躲在小旅館裡,窩在牆角,一張臉上又是怒意,又是害怕,又是猙獰……
耳邊響起那個賤.人走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柳語槐,你說得對,我就是你口中說的那個賤.人,我錙銖必較,你從前對我做的,這段時間對我做的,今天,我向你討回來!”
唐淺!
唐淺這個賤.人,這個會演戲的小賤.人。
胳膊上的針孔還隱隱作痛。
不禁想到了幾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
———
她對唐淺說,方慕琛要死了,然後唐淺便哭的撕心裂肺,癲狂不已,她不耐煩的說了一句,“又不是真的死!”
卻沒料到,她的話音剛落,唐淺竟然掙脫了繩子的束縛,一下子從輪椅上將她壓倒在車子的座椅上,她手中尖銳的玻璃分毫不差的抵上了她的脖子,剛纔哭的悽慘的臉,變得一片清冷凌厲。
她割破了繩子?她甚至都沒注意到她是什麼時候割開的繩子……
她嚇個半死,只能任由唐淺將她手腳綁起來,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害怕。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女人已經從她的藥箱裡拿出一個新的針筒。
那是她這段時間幫慕琛抽血時候剩下來的!
“你要做什麼!”她尖叫,她嚇到了,想到了剛纔折磨她的事,心有餘悸。
“原來你們的計劃是這個?假死加上嫁禍,所以這個計劃過後,你就讓他夢想成真,和他雙宿雙棲?”
柳語槐聽到唐淺的話,對上她冰冷的眸光,大吃一驚,,這句話,只有在當時將昏迷的唐淺帶回來,然後她和慕琛在唐淺牀邊說過的話。
這件事過後,她會讓慕琛夢想成真,她會和慕琛在一起……
所以,那個時候,唐淺就已經……已經清醒了?
“你個賤人,原來從一開始就在和我們演戲!”她不禁開始咬牙切齒的看着唐淺,看着這個會演戲的賤.人,演技太好了,竟然連她都沒看出來,甚至,慕琛都沒看出來!
“我們彼此彼此,你要演,方慕琛要演,我爲什麼不能演?方慕琛的計劃不就是要用假死來設計顧靖南,他先是將我和他的關係在媒體上公開,讓所有人都知道顧靖南的老婆是他方慕琛的情人,然後劫走我,目的就是爲了給顧靖南殺他製造殺人動機是吧!”
唐淺用繃帶將她的腿和手臂纏起來,然後剝着她的衣服。她卻無暇顧及到這些,唐淺的話,讓她不禁顫抖了起來。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竟然將他們的計劃全都說了出來,這怎麼可能?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慕琛是絕對不會告訴她的,難道她是猜出來的?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正想着,手臂上一痛,竟然是被唐淺手中的針筒扎到了皮膚上,她不禁慌了!
想到之前拿熱水淋她,甚至拿手術刀割開她的皮膚,她現在被她制住,恐懼一下子襲上頭頂,不禁顫抖着求饒:“唐淺,唐淺,是我對不起你,可這個計劃是慕琛決定的,我也只是遵從他的計劃而已,我承認我這段時間對你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大家都是女人,你能體諒我的對不對,我也只是聽男人的話而已,我也只是想找個依靠而已!”
“你是醫科出生是嗎?教我抽血!教的不好,血流不止的話死的那個就是你!”
女人直接無視掉她的楚楚可憐,而是將針孔對準了她的手臂……
“之前,我被慕琛下了毒,方慕琛取了我一袋血給你,現在這袋血,就算你還我的,我勸你最好有多遠,就跑多遠,嘗試一下逃犯的滋味,還有……要是不小心被抓到了,恐怕沒人會救你!”
————
想到這裡,柳語槐不禁拿起刀子,對着枕頭一遍遍的割着,捅着,口中癲狂的嘶喊,“賤.人,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啊啊……殺了你!”
***
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唐淺艱難地動了動脖子,眸子掃過四周,
徐徐鬆了口氣。
熟悉的擺設和味道,是她的家,或者,現在要說,是她曾經在城南別墅的家,曾經,曾經……
直起身體,手背上還清涼的感覺,她將針頭拔掉,掀開被子下了牀。
隱隱約約地,總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唐淺晃了晃頭,逼着自己想清楚,究竟是什麼地方奇怪……
卻沒想到,頭一暈,她整個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好疼,碰到傷了的大腿了!
咬牙,正要站起來,手臂就被男人的大掌扶住,將扶了起來。
鼻尖是他熟悉的味道,就算不擡頭去看,唐淺也知道是誰,一分一秒都不願意記住她的那個男人,和方慕琛交流心得,問他使用的還算愉快的那個男人……
頭針扎般的疼,唐淺一把將男人推開,擡頭望向他,卻猛地猶如雷擊,恍惚地差些摔倒……
顧靖南眸色愈深,拽住唐淺搖搖欲墜的身體,扶着她在牀上坐下,“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唐淺望着顧靖南一張一合的薄脣,脣不禁顫抖起來,拿起牀頭的杯子,猛地摔向牆壁……
腦袋嗡嗡,唐淺難以置信的咬住脣瓣……
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全部,都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