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將裝醉進行到底,一路上,沈若離都是攙着蕭逸寒的手,完全倚在他身上,靠着他拖動着前進的。
路過一個小巷時,蕭逸寒忽然舍了這條燈火通明的大路,轉向另一條小路。
這不是去王府的小徑。
沈若離察覺到,但依舊裝着醉。
“夫君,什麼時候回去啊!人家不想走了!”
蕭逸寒未應聲,帶着她走出那條小徑,來到河畔。
他扯掉外袍,將她裹住,然後扶她坐在河邊。
“吹吹風,醒醒酒。”蕭逸寒道。
她輕笑了笑,湊近他,解開一點外袍,將兩人一起裹住。
“風大,你懷裡暖和。”
沈若離毫不避諱的蹭過去,卻被蕭逸寒一把抓緊衣領,向他懷裡一扯。
她被他雙手按在懷裡,順着視線的餘光,她看到,他拿出了那支碧玉簪,又重新插在她發間。
“方纔還和我搶,現在又捨得給我了?夫君,你真奇怪。”沈若離笑着看着他。
蕭逸寒捏着她的肩膀強迫她與他對視。
“沈若離,本王警告你,這隻簪子,不許給別人,也不許讓別人碰!若是再讓本王看到你輕易將它給出去,哪隻手給的,本王廢了你哪隻手!若這簪子回不來,本王就先剁了你的手,再廢了你的腿!本王不管你現在是醉着還是醒着,能否記得本王的話,本王,言出必行!”
沈若離吸了口涼氣,討饒笑着:“那個……逸王,這簪子小的不要了,您好生保管,小的再也不打它主意了!”
蕭逸寒眯起眼睛,流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還給我?呵,也好,左手還是右手,選一隻吧。”
邊說着,邊漫不經心的擡手要取掉沈若離髮髻上的碧玉簪。
沈若離忙攔住他的手抱在懷裡,笑着道:“夫君,人家開個玩笑,幹嘛這麼當真?夫君給的東西,人家當然是要盡心盡力保護好!我發誓,簪在人在!簪毀人亡!它就是我的第二條命,絕不給任何人碰它的機會!”
蕭逸寒淡淡瞥了她一眼,“嗯”了聲,纔將手重新抽了回去。
沈若離懷着忐忑的心情,在河邊睡着了。
再次醒來,面前是她極度熟悉的場景……柴房!
要不是身下多了牀被褥和枕頭墊着,整個柴房都被打掃過,乾淨整潔了許多,沈若離真要以爲方纔同蕭逸寒的一切,都是她餓暈了做的夢。
她以爲兩人算是和解了,怎麼還讓她睡柴房?
沈若離爬起來,因是和衣而睡,頭髮散了些,碧玉簪從鬢邊劃過,掉到柔軟的被褥上。
沈若離心都要蹦出來。
這東西那蕭逸寒寶貝的很,要是摔壞了,她定是沒命了!
捧着心心念唸的‘十五兩銀子’,沈若離都快要哭出來。
她爲什麼要手賤!讓蕭逸寒拿去不就好了,她爲什麼要去搶這東西!賣不出去不說,還給自己添了個大麻煩。
柴房門被推開,已是清晨了,強光直照着她的眼睛,讓沈若離不自覺眯了一下,待適應後才重新睜開。
來人是粉蝶,原主身邊的丫鬟,也就是昨日暗香閣內那個態度極惡劣的丫鬟。
沈若離見她心裡沒什麼好話,乾脆不開口,往後靠了靠草垛,換個舒服的姿勢。
見她如此愜意,粉蝶冷笑:“還真是在池子裡泡壞了腦袋,待在這種地方都笑得出來?”
沈若離側眼望着她,冷冷笑了聲:“呦,這不是我那暴脾氣粗使丫鬟嗎?怎麼?見主子我被關在這裡,放心不下,想進來陪我?”
粉蝶面部表情瞬間變得猙獰,她將手中的食盒摔在地上,怒聲道:“沈若離!到現在你還在擺主子的架子?你是主子又如何?曾經還不是和我一樣卑賤的丫鬟!你能比我好的到哪去?”
沈若離輕輕搖了搖頭,冷淡笑道:“呵,粉蝶,是不是我受傷躺了半月,只顧着養傷無暇顧及你,你就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你……沈若離,逸王不過是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納了你,如今老王妃已仙逝,你覺得這王府中誰還會顧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披着一身貴重的皮,就真當自己高貴了!”
粉蝶的話剛說完,她的衣裙忽的被沈若離一扯,她整個人向前撲過去,跪倒在沈若離面前。
“啪”的兩聲清脆,粉蝶的臉上留下了極狠的紅色印子。
“張口閉口的問我是什麼東西,你自己又算個什麼東西?我不過懶得理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沈若離嫌惡的在一旁蹭了蹭自己的手,冷語道。
昨天是太餓懶得計較,方進門也是懶得理這等妒忌的小人,還真以爲她沈若離不敢動她?
粉蝶不敢置信的盯着沈若離:“你……你竟然打我!”
“我的性子可沒那麼好,有人找上門來犯賤,還無動於衷的。你再不走,我不僅動手打你,還會活活打死你。要不要命,自己掂量着吧。”沈若離又愜意的靠在草垛上道。
“你敢!”粉蝶氣急,怒聲道。
沈若離瞥了一眼屋外的守衛,淡淡道:“方纔我扇你兩下,屋外那幾名守衛看都沒看你一眼,反倒是你罵我時,他們卻瞪了你。粉蝶,我要是在這裡折了你的胳膊,斷了你的腿,打到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猜猜,他們會不會看你一眼?”
粉蝶看了看屋外的守衛,的確有人在用威脅的目光看向屋內,卻是在看她。
她隱下氣,冷聲道:“沈若離,你敢這樣對我?可別後悔!”
放下話,粉蝶踹了一腳食盒,將裡面的飯菜弄撒了一地,才匆匆離開了。
看着地上的東西,沈若離不禁抽了抽嘴角。
“走就走,拿食物撒什麼氣!”
果真只有餓到極致,纔會明白食物是多麼珍貴!
日頭越來越上,沈若離也開始餓了,看着那灑了一地的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守衛小哥!”沈若離衝屋外站着的人笑着揮手道。
那守衛四處望了望,有些懵:“離夫人,您喊我?”
“就是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清理掉吧,或者你喊人來清理也行。”
不一會,屋內又幹淨如新。
沈若離纔打算繼續躺着,又有一人從屋外走了進來。
王妃夏凝安。
據小西所言,這位夏凝安是朝中重臣之女,與蕭逸寒門當戶對。旁人常言說,她嫁入王府後,與蕭逸寒舉案齊眉,二人甚是恩愛。
跟着夏凝安一起進來的,除了她的貼身丫鬟翠珠,還有粉蝶。
難怪氣勢那麼強硬,原來早給自己找了個靠山啊。
沈若離站起來微微福了身,有氣無力道:“若離給王妃姐姐請安,此地簡陋不成樣子,招呼不周,姐姐隨意。”
說完,又坐到地上,輕咳了幾聲,一副病弱的模樣。
王妃面露不悅,身邊翠珠立刻嚴聲斥責:“好你個沈若離,什麼東西?敢這麼和王妃說話!”
沈若離淡淡掃了碧珠一眼,面無表情道:“姐姐養的狗真是一條賽一條的兇惡,若離身體弱,經不起嚇,這柴房地兒也小,容不下兩條畜生。”
說着,裝模作樣扯起一旁的被褥抱在懷裡,又是輕輕咳幾聲。
“沈若離!你怎麼敢……”翠珠話說到一半,被夏凝安厲聲斥道:“平日裡太放縱你了嗎?本妃和妹妹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退下!”
翠珠張了張嘴,後半句哽在喉嚨裡,生生嚥了回去,面色極其難看。
夏凝安看向沈若離,又是一副柔和溫婉之態:“妹妹在這裡受苦了,想來王爺也只是一時氣急,不日便會放妹妹出去。柴房不比閨閣,若是一牀被褥不夠,告訴姐姐,姐姐命人再多送幾牀過來,萬不能苦了自己。”
“多謝姐姐好意,只怕若離受不起。”她又緊了緊懷中被子。
方纔那一舉動,是故意將被上的紋案露出來給夏凝安看的。
一開始她也沒太在意,直到方纔才注意到,被面上所繡之物,是蟒。
整個王府,只有一人才配用蟒繡之物,這被褥是誰送來,不言而喻。
碧珠和粉蝶也看到了被面上的紋案,都紛紛不敢言語。
她沒想到的是,這夏凝安態度轉變竟如此之快,真是個難對付的。
“妹妹此言便是生分了,姐姐方纔聽下人說,本應送給妹妹的午膳被不慎打碎,姐姐急忙過來看看,妹妹沒被傷着,姐姐便放心了,妹妹稍安,姐姐這就遣人去廚房吩咐再送過來。”
“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姐姐好意,姐姐慢走,若離奉王爺之命在次禁足,便不送了。”沈若離道。
“妹妹保重身體。”夏凝安關切的道了句,這才又風風火火帶着一衆人又離去了。
沈若離猜,她此時定是要氣死了,可竟還能露出那樣自若的神態,若擱了她之前的時代,絕對是個超強實力派。
好在她也不賴,兩人過招,並未輸分毫。
不一會,夏凝安遣人送來了飯菜,還順帶一牀被褥。
下人離去後,沈若離掀開食盒看了眼,微微蹙了下眉。
板栗燉牛肉……
這夏凝安真是厲害,幸好她還記得,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吃,極容易引起不適,造成嘔吐。
接下來的幾道菜不用看,應該也和這道差不多吧。
餓一頓就餓一頓吧,保命要緊,大不了晚上再溜出去想辦法弄點東西吃。
沈若離招呼了下守衛小哥,煩他將飯菜拿去倒掉。
被褥她也不敢用,誰知夏凝安安了什麼心思,裡面會混些什麼?
一併扔掉。
就這樣,餓了一整天的沈若離再一次癱靠在草垛上。
她望着窗外,已入夜,守衛小哥換了好幾班,無人理她,沈若離關上門,再次打算偷溜出去。
還沒行動,似是有什麼香味從頭頂的小窗內飄了進來。
沈若離嗅了好幾下,仔細辨認,終於認出來。
是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