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離躍出柴房，一抹月白從她眼前劃過，撞開層疊的樹影，帶着燒雞的味道向遠方而去。
沈若離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誘我？”
她加快步子，追上那抹月白。
那人輕功在她之上，好幾次她追着都有些吃力，但那人發現後，又會刻意停下來候着她。
兩人在城中一陣穿行，來到一條街市上方的屋檐上，那人在屋檐上停下。
華燈初上，正是熱鬧的時候。
面前人一襲月白色衣衫，在月光下極顯溫柔，雖背對着她，卻很是敏銳的感知到她的動作，二人間的距離一直控制的剛剛好。
看着周圍的酒肆，沈若離更加確信面前人是誰。
她縱身一躍，來到那屋檐上，卻在落下的一瞬間，一個打滑……
街市的另一邊是漆黑無人的小巷，磚瓦落地被砸碎的聲音很快被隔街的喧鬧蓋過。
她被那人抱着，穩穩當當落在地上。
兩面都是高高的牆壁，鮮少有光透進小巷，沈若離微不可查勾了下脣，抱緊面前人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嚇死人家了！大俠，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不如……”
話還沒說完，嘴卻被面前人捂上了。力氣很大，看來是一點聲音也不想讓她發出來。
沈若離控制不住的笑了。
那人愣了下，收回了手。
沈若離卻笑得更厲害，抱住那人，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捂着麼緊？想憋死我麼？你就這麼怕我對別人說要以身相許？夫君？”
蕭逸寒身子一僵，猛地將沈若離推開，站起身背對着她。
“夫君，你不是真以爲換下朝服，穿了身尋常的月白衣衫，又背對着我，我就認不出你了？”沈若離坐在地上捧腹笑着。
“……本王只是討厭與旁人觸碰！”蕭逸寒終於回過頭，冷聲道。
沈若離想了想這兩天的遭遇，要是剛見面時他說這話，她或許真就信了。
“既然夫君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爲其難信一次吧！夫君纔不是吃醋怕我跟別人跑了！”
“沈若離！”
沈若離權當感受不到他的怒意，又是小聲嘀咕：“唉，夫君真是小氣，自己的醋都要吃！”
蕭逸寒緊了緊拳，再沒說什麼，拂袖冷着臉從她身邊走過，徑自往小巷出口去了。
見他真生氣了，沈若離忙站起來跟上。
“你不是吧，這麼小氣？我隨口說那麼兩句都要生氣？”沈若離扯着他，卻被他用力抽回袖子，頭也不轉一下，不肯看她一眼。
“人家說的是實話，夫君，做爲一名賢者，怎麼能不聽取他人的意見呢！”沈若離抱住他的胳膊，依舊是完全拖不動。
沈若離深吸一口氣，道：“蕭逸寒！你是姑娘嗎！脾氣這麼大？這麼難哄？”
此刻，兩人已走出小巷，來到鬧市的一處酒肆門前，蕭逸寒終於停下步子，轉頭看着她，眼裡卻是更冷了。
沈若離後背一陣發涼，卻還是不怕死的回盯着他。
蕭逸寒面無表情推開她，走進了那酒肆，沈若離想跟進去，卻被人攔住了。
沈若離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這兩日都在柴房關着，剛剛又在小巷子裡坐了會兒，衣衫已經蹭髒了許多，若是頭髮再亂些，說她是沿街乞討的都不爲過。
“咳咳，幾位大哥，我是那位公子的朋友，和他一起來的，放我進去。”
那幾個人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蕭逸寒，蕭逸寒轉過頭，仍是一副冷漠，還在生着氣。
他從袖間掏出個包袱扔向沈若離，她連忙伸手接住。
“本王不認識她。”
說完，轉頭走向更裡間。
沈若離抱着包袱眨了眨眼。
“我特麼……”話沒說完，她自動閉嘴，對着旁邊人尷尬笑了笑道：“那個，幾位大哥不好意思哈，小的認錯人了，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轉身回到方纔那小巷子，一個縱身躍上屋檐。
包袱裡是荷葉包好的燒雞，沈若離找到那日的河邊，簡單洗了洗手上的灰，坐在河邊一邊啃着燒雞，一邊埋怨蕭逸寒。
“混蛋！混蛋！混蛋！他這人怎麼這麼小氣，逗一下就着！吃煙花長大的？一點都不可愛！”
連着罵了好幾聲，肉也啃完了，手上嘴上都是油，沈若離隨意用袖子蹭了蹭。
雖然沒怎麼飽，但也夠墊墊肚子，心情也終於沉了下來。
仔細想想，這裡可是古代，蕭逸寒那樣打小養尊處優的，她惹他生氣，對方沒打死她，只是說了句氣話說不認識她，似乎已經夠仁慈了。
沈若離撇撇嘴，“誰要管他什麼原因！混蛋！”
街市仍是熱鬧紛呈，沈若離沿着那家酒肆二樓外的窗沿，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摸過去。
這麼久了，蕭逸寒還會在嗎？
正這麼想着，前面的房間傳來女人媚聲：“究竟是誰這麼大面子讓逸王爺等？這都快半個時辰了還不來？”
找對地方了。沈若離偷摸趴在窗臺上向裡面望。
蕭逸寒要在此處待客？這麼想着，不讓她進去倒也不難理解。
蕭逸寒沒應聲，那女子又道：“逸王爺，這客人什麼時候來啊？您一個人等着多無聊？不如奴家先幫您喊上幾位姑娘伺候着助助興，再慢慢等？”
蕭逸寒拿着酒杯的手頓了下，冷聲道：“出去。”
那女子愣了下，沒動彈。蕭逸寒又擡眼，冷着臉看向她：“耳朵聽不清楚，要本王說第二遍？”
女子身子一顫，聲音也弱了幾分：“是，奴家這就出去，這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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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樓下的守衛喊進來。”蕭逸寒道。
“是是。”
美人投懷都不要？誰又惹着他了？
沈若離心裡嘀咕道。
見他這麼氣，沈若離也不急着進去了，趴在窗臺上繼續候着，想等等後續。
門再一次被打開，看到來人，沈若離不免奇怪，這不是剛趕她出去的那人嗎？
“王爺……這才半個時辰，您已經喊小的問了七八次了……小的能想到的全都交代了，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王府內小的也去問了，可那姑娘走的實在乾脆，一句話也沒留。小的真不知道方纔那位姑娘去哪裡了……”守衛一進來，忙跪下行禮道。
“本王說過很多遍了，不想聽到沒找到人這種話！”
守衛又是猛磕了好幾下頭，求饒道：“都是小的的錯，小的不該趕走那位姑娘，都小的的錯！”
“滾出去！再去找！”蕭逸寒心煩道。
得了命令，那守衛如獲重釋，忙應了幾聲，一溜煙就離開了。
蕭逸寒撐着額伏在桌上，更是煩躁了。
窗外，沈若離輕輕搖了搖頭。
沈若離一個翻身坐在窗臺上，感慨道：“嘖嘖，分明是你自己說不認得我，人家守衛盡職盡責才趕走我，現在又把氣撒在人家身上？真是難伺候！”
聽到她的聲音，蕭逸寒忙擡起頭，臉上有一瞬間的欣喜，張了張脣要開口，可很快，臉上的欣喜卻被掩下，換了平常的冷漠。
他撇過頭，冷聲道：“你來幹什麼？滾出去。”
沈若離輕笑了笑：“誒呦？要我滾？好啊，告辭逸王爺，從此山高水遠，各走各路，我們再不相見。”
說完，沈若離一個翻身下了窗臺，卻是進了屋內。
聽到動靜，蕭逸寒猛地回頭，卻看到了沈若離努力憋笑的樣子。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再次轉過頭，冷淡道：“不是不見？不是想改嫁？怎麼還不滾！”
“我是真的很想走，不騙你！可我走了，你要是一個生氣，像方纔那樣殘害人家守衛怎麼辦？我可不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背上幾條血債。”沈若離來到蕭逸寒身後，輕輕抱住他，“所以，爲了避免良心不安，只好賴在你身邊了。倒是你，還讓別人趕我？要不是我性子好，不生你氣，早轉頭真走了！這次念在你是初犯，我不和你生氣！下次你要是再這樣，回來還擺一張臉讓我滾，我保證，轉頭就走，絕不猶豫，再不回來哄你！”
“哼！”蕭逸寒錯過臉，沒有反駁。
沈若離又討好的翻身坐在他腿上，往他身上蹭了蹭：“所以，夫君，看在我這麼好的份上，別生氣了唄。”
“手。”蕭逸寒忽然淡淡說了句。
沈若離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她手上還未擦乾淨的油，全蹭到了蕭逸寒衣衫上，還有她先前衣服上的髒漬，也蹭上了不少，那件乾淨的月白衣衫也髒的有些滑稽。
“咳咳……夫君，你聽說過情侶裝嗎？”沈若離心虛道，“你看，我的衣服也沒比你好到哪裡去，都是一個格調的髒亂，顯得我們多般配啊！”
蕭逸寒脣角忽的彎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若是這樣子被旁人看到，王府的臉面都不知該往哪擱。”
“哪有旁人？你這樣子就只有我看到，我是絕不會出去亂說的！畢竟我們兩個都沒好到哪去，傳出去一樣丟人。”沈若離道。
蕭逸寒脣邊笑意更濃，輕輕拍了拍她：“菜要涼了，快吃吧。”
沈若離應下，起身乖乖坐在他旁邊位子，拿起筷子。
“暗香閣的丫鬟，明日幫你換一個，若有心儀之人，告訴我一聲。”蕭逸寒道。
沈若離笑道：“夫君，早晨是你派人讓粉蝶給我送飯的吧？”
蕭逸寒沒有否認，道：“她伺候你半年，並未出過差錯，我以爲她心向着你。”
未出差錯？應是從前的沈若離不曾說過什麼吧。這王府裡很多事，蕭逸寒也無法盡數得知吧。
沈若離笑着應道：“夫君隨便挑個順眼的就好。”
吃着吃着，沈若離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蕭逸寒，笑盈盈道：“夫君，你用食物引我來這裡，請我來這裡吃飯，是不是別有深意？”
蕭逸寒的神情忽然變得不自在：“瞎想什麼？”
“那你緊張什麼？怕我太聰明，看破你其實，是想向我道歉？”沈若離步步緊逼，絲毫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