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琢磨了一會兒,客氣地對牌局裡最有錢的主兒說:“,我的牌很大,可以說這把我是穩贏了,你給我拿二十萬,輸贏我都還你二十五萬。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寫個二十五萬的借據,如果贏了,當場我就還你錢。如果輸了,今天晚上我跟你走,明天一早你就找人押着我去銀行取錢還你。你要是還覺得不妥,我這有張招商銀行的白金卡,信用額度是五十萬,這張卡先押你那兒,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銀行,你來跟客服經理驗證一下是不是五十萬。”說完,老馬從錢包裡掏出一張信用卡拍在的面前。
今天帶的錢本來就多,而且在牌局上也贏了不少,據我目測二十萬應該是拿得出來的。而且老馬還把卡押在那兒,無論輸贏都有得賺,並且還落下老馬一個大人情,何樂而不爲。
跟客服經理通完電話之後笑了笑:“既然馬哥都開口了,我當然沒問題。”一邊說,一邊數出了二十萬遞給老馬,收下了老馬寫的欠條。老馬把錢堆在了桌上:“開牌吧,老肖。”
8.開牌
短短的幾個字讓現場的氣氛立刻就緊張起來,大家都不說話了,都一起看向老肖。老肖胸有成竹,直接把牌往桌上一翻:“三個七。”果然是個豹子!
大家又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老馬。老馬鎮定異常,並沒有像老肖預料的那樣沮喪。這使得老肖伸出去本打算抓錢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老馬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老肖。老肖的眼裡充滿了疑惑,臉上的表情只能用兩個詞形容:複雜。老肖終於按捺不住吼了起來:“趕緊開牌吧!”老馬突然笑了,笑得像個孩子一樣得意。
“正好操你,我是三個9。”又是個豹子!
操!
老肖噔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檯面上的三個9。二十秒之後,老肖癱在了椅子上,整個人都癟了,原來人真的可以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老馬從桌上點出了二十五萬遞給,然後打開他隨身帶的包開始裝錢。老肖突然一把抓住老馬的手腕,瞪着老馬:“你怎麼可能是三個9!”
老馬一把甩開:“我怎麼就不能是三個9了。這麼多人看着,你還想賴怎麼着!”老肖還想站起來再說什麼,但被我和阿毛一把按住。
老馬裝完錢,從手裡接過了借條和信用卡,一句話沒說就推門走了。胖子和見老馬走了,說了幾句客套話也走了。屋子裡只剩下我、阿毛和老肖了。
抽了幾根菸,老肖也漸漸地緩過勁兒來了。
“你盯着老馬的牌看了那麼久,你就沒看出他的牌比你大嗎?”我也不管老肖什麼心情,上來就挖苦道。
“我就怕看錯,確認了好幾回我纔敢下注,明明就是三個4,怎麼他媽的一翻牌就變成三個9了?!”老肖也一肚子的怨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拿起老馬扔在桌上的那三張牌在燈下反覆地看。
我和阿毛把頭伸了過去,也湊着燈下的亮光看了起來。記號很清晰,沒有被蹭花的痕跡,就是三張9。老肖愣了半晌,把牌丟給我們,又去牌堆裡翻出了另外一張9拿到燈下看了半天。“他媽的怎麼回事啊,怎麼又都變成9了!”老肖充滿了疑惑。
我接過老肖手裡的那張9順着燈光看了一下,還是9,記號也沒有錯。“老肖,你不會剛纔輸昏了頭看差了吧。”我開始抱怨起來,“我早就感覺你不對了,一開始打得還行,到了後面簡直就是胡打瞎打,有好幾把都差點露餡兒。還有上一把,你爲什麼要跟我的注,如果開牌的話,你是覺得他們傻看不出有問題嗎?我們爲什麼事先商量‘冷靜’的暗號,我就是怕你昏了頭!你說我給你暗示多少次了,你聽嗎?!你根本就不理我!剛纔也是,你一把打出去二十幾萬,你瘋了嗎,這麼大都敢玩!你……”
“行啦!你別說了,我煩着呢!”老肖極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了我的話。過了許久,阿毛無奈地笑笑:“其實這次輸也未必是壞事,今天就當給他們一點兒甜頭,下回我們再把局做細緻點,打得穩一點,加倍贏回來就是了。”老肖板着死灰一樣的臉,擺了擺手:“就你們的本事?算了吧。我戒賭了,從今以後再也不玩兒了,你們走吧。”
我一聽他說這話我立馬就來氣了:“哎——你還怨上我們了,你自己說我給你做了多少手的牌,你自己沒本事贏人家的錢還……”話沒說完,阿毛連拉帶拽把我拖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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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阿毛把我推出門,從裡邊把門關上了。我在門口點上一支菸,頓了一會兒,徑直朝街口的出租車走去。我並沒有回我住的賓館,而是去了本市一家五星級的酒店,上了樓,我兩長兩短地敲着門。門開了,是胖子開的門,其實胖子不是別人,就是我在浙江賭檔裡提到的剛子。他笑了,我也笑了。房間裡面也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剛纔打牌的幾個人。
進了屋我還沒坐穩,老馬就朝我訴苦:“老何,你是不知道啊,剛纔緊張得我飆屎飆尿。這得死多少腦細胞啊。”“操!這裡邊兒就你演得最好,你還給我裝B!”剛子笑了起來。“今天贏了多少啊,?”我問道。正在埋頭算賬,頭也沒擡:“一共三十六萬九。”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了。跟我剛纔一樣,兩長兩短,這正是我們事先約好的安全到達的信號,看來阿毛把最後收尾的事也搞定了。剛子趕緊跑過去開門把阿毛迎了進來。
“一切順利嗎?”我問阿毛。
“非常順利,這個孫子只是一個勁兒地抱怨我介紹個不中用的老千給他,害他輸了這麼多錢。最後居然還有點想讓我分攤他一點損失的意思。”
“那你怎麼說,打算補給他多少錢?”我大笑着問。
“去他媽的,還給他錢,我當時直接就把話撂那兒了‘老何是我介紹認識的不假,但我和老何好好地趕我的局,是你非要找老何去做局千人的。再說了,人家老何什麼本事都在你面前露過了,這場局給你做了多少手的牌啊,自己點兒背沒本事贏還想拖我下水!’就剛纔,我噎得他一句話沒有。”
“那一切都OK了?”
“當然,等確認一切OK了我纔過來。”阿毛笑着說。
阿毛是個謹慎的人,他說OK我們自然放心。
事情是這樣的。
9.阿毛
阿毛是我年幼時的好朋友,現在北方某城市的鋼材市場做經銷商。老肖和阿毛的店緊挨着,平時面兒上也常有些走動。老肖這個人在那條鋼材批發街上口碑有點不好,主要是因爲這個人不地道。
打個比方來說吧,別人店裡的顧客,都談好價錢了,貨馬上就要裝車拉走了。他會偷偷地把顧客拉到一邊,問什麼你多少錢進的貨啊,給你提了多少錢回扣什麼的。人家照實說,鋼筋是三千六一噸買的,沒提回扣。他就趕緊拉着人家說:“這麼貴啊,你被他蒙了,這樣的貨在我這最多三千五。這樣吧,你下回來我的店進貨,我三千五給你,每噸再給你五十塊錢的回扣。”
所以他店裡的生意一直很火爆。但是這樣的人,當然招人煩了,大家面子上都還是很客氣,但私下裡都不願意跟他打交道。阿毛的店就在老肖店的旁邊,所以更是沒少被老肖挖走顧客,但沒辦法,大家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又不好翻臉,只能忍着。
大家可能都知道,一般這種大型的批發市場生意大都忙的時候少,閒的時候多,所以大家沒事的時候都願意坐在一起玩玩鬥地主、扎金花什麼的。有時候來進貨的老闆也會在熟識的店裡玩一玩,白天一般玩得都不大,但是晚上單約的賭局玩得就很大了。
阿毛小的時候就喜歡打牌,因爲腦子靈活,打得久了自然而然也學到了一些出千的方法,尤其是自打在這個批發市場紮下根以後更是如魚得水。別看阿毛生意做得不怎麼樣,可是收入絕對不比這兒任何一個店主少。而且阿毛很會演戲,明明贏了不少錢吧,大家還總覺得他跟大家一樣,輸贏參半。
直到有一天。
那天阿毛還是和平常一樣在店裡扎金花。因爲打的人多,“文活”這種抓不着“贓”的手法殺傷力很低,再加上阿毛本來手藝就不精,靠“文活”根本贏不着錢,所以一直靠偷牌換牌贏錢。
而老肖呢,那天因爲生意忙沒跟着玩,後來閒了就站在阿毛背後看眼,無意中看到阿毛拿到手裡的牌明明是黑桃3黑桃9方塊10的雜牌,結果翻牌的時候竟然變成了黑桃3黑桃9黑桃7的金花。
老肖立馬來了興致,躲到阿毛後面一直看到牌局結束,期間阿毛耍的小動作全沒逃過老肖的眼睛。
第二天玩牌的時候老肖照樣站在阿毛後面看眼,當阿毛換好牌正要往袖子裡送牌的時候老肖從後面拍了拍阿毛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阿毛一眼。阿毛是個聰明人,立刻就明白事情不妙了。好在老肖一直都沒有揭穿他,整場牌局下來阿毛嚇得再也沒有出過一次千。
牌局結束後老肖把阿毛拉到店裡,小聲說:“我看見你換牌了。”
阿毛是個明白人,趕緊掏出香菸,一邊給老肖點上,一邊感激地說:“肖哥,多謝啊。以前凡是我贏您的錢,我一會兒全都給您送過來。以後我再也不敢贏肖哥您的錢了。”
老肖笑了:“我以前輸才輸多少錢啊,我根本都不在乎,那點錢你自己好好留着吧。”
“那……”阿毛立刻有不好的預感了。
老肖笑着說:“我就開門見山地跟你說吧,白天玩的局都小得很,純粹是打發時間。晚上的局大,我們倆合夥晚上贏點錢怎麼樣?”
“果然!這個孫子,這是要讓我死啊。”阿毛心裡暗暗罵着,可臉上還得賠着笑臉:“肖哥,你看我就這點本事,這麼大的局如果出紕漏可就不是退錢這麼簡單的事了。您看這樣行吧,白天的局我算你一份,你什麼時候來,我什麼時候都給你提三成。”
老肖笑了:“你那一天才能贏幾個錢,我可看不到眼裡去。這樣吧,你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告訴我。”
其實阿毛說的是實話,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大的局是肯定搞不定的,來大局玩的警惕性都高,萬一被抓到了,手恐怕都得叫人給廢了。
事情到此本來也就告一段落了,老肖的要求被回絕了。阿毛繼續做自己的生意,白天還是打打牌,只是很少出千了。
老肖見從阿毛身上無利可圖,就仗着知道阿毛的底細總去阿毛的店裡截留顧客,阿毛的生意被搞得一落千丈。但是因爲有把柄在老肖手上,阿毛也不好說什麼。
後來阿毛打電話找到我,想讓我幫忙做局教訓一下老肖。其實我當時已經不怎麼缺錢了,所以一般不出局打場子了,更何況這次還是做局撅人。但是爲了朋友,我也就應了下來。
10.老肖被撅
第二天我就到了阿毛所在的城市,摸完情況之後我叫來了以前經常一起出局的剛子和老馬。因爲這場局不能光叫外地人,阿毛又找來了會說當地方言的。我的角色最先是阿毛的姐夫,來自北京的鋼材經銷商,這次是陪阿毛的姐姐回孃家,順便來看看阿毛的生意,因爲畢竟是我把阿毛帶入門的。
我的角色的真實性毋庸懷疑,因爲阿毛確實有個在北京做鋼材經銷商的親戚,生意做得很大,平時給了阿毛不少幫助,這條街上是有很多人都知道的。
我最先加入這條街的牌局,白天晚上的局我都玩,而且我比較高調地贏錢,平時我也毫不吝嗇,出手闊綽。我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吸引老肖的注意。
但是隻要老肖一出現,別管他是玩與不玩,阿毛都會故意在老肖面前給我一個粗劣的暗示,然後我要麼藉故離開,要麼我就不贏錢。總之就是要老肖知道我是個老千,但是阿毛很害怕老肖拆穿我們。
同時剛子、老馬、也都沒閒着,剛子的角色是小工程承包商。老馬則是大建築公司老闆的手下,主管進貨。他們隔三差五地找老肖進貨,剛子總是把貨價壓得非常低,老馬總是要很多的回扣。就這樣,貨前腳從老肖那拉到工地,後腳再拉回阿毛的倉庫裡,阿毛再拿這些貨往出賣。因爲是從老肖這拿貨,而且老肖歷來是薄利多銷,所以剛子和老馬拿的貨都非常便宜。阿毛賣出去根本不會虧,只是賺多賺少而已。則扮成阿毛近來攀的大主顧,整車整車地從阿毛那裡提貨,因爲是鄰居,老肖自然也是看在眼裡。
因爲晚上的牌局流動性很大,所以剛子、和老馬他們加入並不是件難事,而且老肖也認識他們,爲了聯絡感情也好,聯繫業務也罷,老肖也很樂意和他們一起玩牌。老馬和剛子是我所放心的,他們很快讓周圍的人相信了自己設計好了的角色和性格,沒想到的演技也確實不錯,很快老肖也相信了這是個有錢的凱子。
沒幾天老肖就入局了。
老肖先是找到阿毛,一口咬定我就是老千,埋怨阿毛找來了高手也不帶着他一塊兒發財。阿毛被他纏得沒辦法也只好說出了“實情”,我確實是他從北京找來的老千,因爲生意不好,想贏點錢貼補一下。但是現在老肖加入得有點晚,因爲我前期贏得有點猛,這條街上的人已經不太願意和我打牌了,所以我打算近期就回北京了。
但老肖還是非要看看我的手藝,於是我就給老肖表演了我的所謂的絕活——發底牌和洗一家大牌。老肖看完之後非常滿意。然後老肖很自然地就提起了,打算和我、阿毛做局搞他一把。
接着事情就是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爲了讓老肖因爲輸錢着急,我給老肖做牌的同時,也給老馬或做了牌。只是老肖不知道而已,他一直以爲我只會做一家大牌。
整場局唯一費點周折的是最後一把。
因爲老肖這個人很多疑,我做的牌他多少會有疑心,很難一把牌上那麼多的錢,但要是他自己洗的牌就不同了。
我們是怎麼做的手腳呢?其實也是一些江湖的老套手法了,老肖洗好牌放在桌子上讓剛子切牌的時候,故意站起來給老肖發煙,在點菸這個空隙中剛子完成了切牌。其實剛子並沒有切牌,而是把整副牌都給換了。因爲剛子的手又肥又大,所以一般只要有換整副牌的差事,剛子是不二人選(其實剛子換牌的時候就算是老肖盯着看也看不出什麼毛病,但是出千不是表演魔術,出千不能失敗,所以才又加了的干擾)。
剛子新換上來的牌也是經過油花加工的,唯一不同的是那三張9被我加工成了三張4的樣子(因爲9和4記號有些相像)。亮牌以後,趁老肖失魂落魄,剛子又把那幾張記號錯誤的三張9換成了記號正確的三張9。
老肖的表現和我當初的預料一模一樣,這是我做的僅有的一次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和小插曲的局。
賭這個東西很有意思,大家進來的理由都各有不同,但結果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