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鬨笑徹底不見,喧囂嘈雜的房間一下子變得安靜。一撥人大眼瞪小眼,目光要麼看向郭明達,要麼盯着卓樂峰手上的那張七條。詭異的氣息籠罩屋內,尷尬到無以復加的表情讓衆人面部凝結。
此時此景,卓樂峰卻忽然想笑。當然,爲了不破壞這種氛圍,他還得剋制。將那張七條攥在手上,卓樂峰看了看自己的牌,又扭頭看了看其他兩人的牌,好似在反覆確認衆人的牌數。最終,他又將目光鎖定在郭明達的牌前。
終於,他按耐不住嘿的一笑,這一笑讓郭明達心中一緊,臉上肌肉也跟着抖動一下。
卓樂峰要說什麼?如果直接點破,對方一來不會輕易承認,二來,這屋內都是郭明達的手下,卓樂峰也沒好果子吃。至於後面借錢的事,那也絕對沒那麼容易。
卓樂峰沒那麼傻。他之所以要讓郭明達“現行”,絕對不是要現場抓包,而是另有所圖。
“鬼手哥,實在不好意思。原來剛纔這一弄,把你牌張打落下來。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你看你這七條都已經明面了。要不這樣,我先拆了這對七條,這樣你也不用猶豫卡張。”卓樂峰直接將牌池中的那張七條放回到郭明達的面前,接着把自己面前的那對七條繼續明牌,作勢等會就要打出去。
衆人都沒想到卓樂峰會這麼說,郭明達更是一時半會沒跟上節奏。他木訥的嗯了一聲,看着面前的那張七條,愣了半天,直至旁邊有人咳嗽一聲,他纔回過神來。但是他又忘了抓牌,只是擡頭看向卓樂峰。
“鬼手哥,輪到你抓牌了!”
還是卓樂峰提醒了他一句,郭明達這才趕緊伸手抓了一張牌。這樣一來,他面前的牌數纔是正確,又跟着打出一張,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都繼續進行。
可因爲中間多了這麼一個插曲,房間內的氣氛沒以前那麼熱鬧。除了牌桌上的四個人輪流抓牌打牌之外,旁邊站着的幾個小弟也都默不作聲。甚至於他們都遠離幾步,實在不敢多說什麼。
卓樂峰如他所言,直接將一對七條拆開打了出去。而接下來,他更是將自己的牌張拆得一塌糊塗,看起來完全沒有胡牌的希望。至於對面的郭明達,在七條被打出後,他面前的牌也越發好看。又有上家的關鍵牌助攻,這樣一來,郭明達又聽牌了。
這一回又是卓樂峰點了炮,可郭明達明擺沒第一把那麼興奮。他是心虛,也自當是看出了什麼門道。
到了第三把,一切波瀾不驚,卓樂峰不點炮也沒聽牌,衆人似乎都在等着一人**,這個人就是郭明達。終於,當郭明達將**的牌倒了下來後,大家跟着一陣歡呼,終究氣氛又熱鬧起來。
卓樂峰三把沒胡牌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把胡牌的都是郭明達。小弟們爲老大歡呼,也想知道老大如何奚落卓樂峰。只是他們還不明白,三把牌局都在卓樂峰的計劃之中,一切其實都早就結束。
牌局有很多,牌局的結果也不一定是非要自己贏牌。有一種牌叫業務牌,這種牌不在於讓自己多贏錢,而是讓牌桌上的某個人開心就行。
在卓樂峰進屋之後,他已經看出郭明達是什麼樣的人?郭明達喜歡在小弟面前咋呼,又喜歡佔小便宜,這種人就是典型喜歡別人捧着自己,別人越捧他,他就越得意,越得意,便越忘乎所以。
卓樂峰不是一個喜歡拍馬屁的人,但是他絕對是個聰明人。三打一的局面,加上屋內屋外都是郭明達的人,卓樂峰別說沒有幾分勝算,就是僥倖贏了一把,那結果又能怎麼樣?郭明達既然玩出牌局的把戲,就有可能翻臉不認賬不借錢給卓樂峰。假如不能借到錢,那胡楚光的計劃就無法正常實施。
所以卓樂峰一早就想好,三把牌,他不僅一把不能贏,而且還都得讓他親自“助攻”郭明達胡牌。
第一牌卓樂峰助攻卡七萬,郭明達贏得開心,卻還沒意識到卓樂峰是有意爲之。到了第二把,卓樂峰“變本加厲”玩出“抓包”的戲碼。他就是要讓郭明達明白這局到底誰在掌控。到了第三牌,卓樂峰已經不需要助攻,他只要等着郭明達自己**就行。
郭明達胡了三把牌,表面上是他運氣好,實則都是卓樂峰在操盤。別人不懂,可郭明達自己一定一清二楚。特別是“抓包”的戲碼,卓樂峰給足了郭明達面子,這如何不讓郭明達玩的開心。
“哎,今天手氣真差,三把牌一牌沒胡。”卓樂峰苦澀搖搖頭,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轉身要走,但是他知道某人不會讓他走。
“你的錢我借了。”如期所料的聲音傳來,郭明達指了指卓樂峰,道,“你小子有點意思。不僅人聰明還很識擡舉,做警察確實可惜了。”
卓樂峰連忙道:“那就多謝鬼手哥了。只是不知道那些錢什麼時候到賬,我急着要回本。”
“先走個程序。”郭明達擺擺頭,示意其中一個小弟帶着卓樂峰前去登記信息,順便做一些摸底。
到了這一步,卓樂峰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借高利貸也要完善一下手續,卓樂峰自當清楚。不管是資產抵押登記,還是賬戶詳情調查,他都不在乎,他唯一不爽的就是要寫上自己家庭的所有信息,這就牽扯到他父母的背景。可爲了臥底辦案,他又不得不把這些信息補全。更關鍵的是,胡楚光一早就說過,吉祥街出生和成長對卓樂峰的臥底任務非常重要。
果不其然,當卓樂峰跟着那個小弟再次返回會所後,郭明達一看卓樂峰的信息資料,第一關注點便是吉祥街。
“原來你是吉祥街的人。吉祥街出來的人做什麼警察。你們那的人就是天生做混混的命。”郭明達哼聲道,“兩百萬會在今天到你賬戶上。按照約定,一個禮拜後,你得連本帶息還回兩百四十萬。其實我還真的擔心你有沒有償還能力。”
卓樂峰道:“鬼手哥還怕要不到賬嗎?”
“你明白就好。我這人不怕借錢,也不怕要錢。你要跟我耍花樣,我可以陪你玩到底。走吧。”
高利貸的世界沒有道理可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人逼着你去找他們借錢,而一旦借了錢,就得照他們的遊戲規則去進行。如果不是因爲要臥底,卓樂峰永遠不想進入這個世界。
從會所出來後,卓樂峰深深舒了一口氣。而當兩百萬到了他賬戶之後,他的內心則更加激動。因爲從現在開始,他就要進入另外一個領域,成爲另外一個自己了。從這一刻開始,他的每一步都要萬分小心。一旦出現稍許差池,他將永無回頭之路。
腦子裡想的多了,不免就有些凌亂,卓樂峰今天就有些凌亂,更讓他頭疼的還在後面,因爲他返回吉祥街後,迎面走來的便是譚菲菲。如果讓卓樂峰選,他寧願選擇和罪犯周旋,也絕對不和女人糾纏不清,他實在不是做情聖的料。
沒了醉酒狀態的譚菲菲自當不會衝動,但直白是譚菲菲的個性,她可不會迴避自己做過的“傻事”。並沒有退縮,譚菲菲卻主動朝着卓樂峰走來。她擋在男人面前,露出招牌的笑意道:“今天一天都沒見到你,你去哪了?”
“哦,出去辦點事?”
“是辦點事?還是故意躲着我啊?呵呵。”譚菲菲莞爾一笑,雙手靠在身後,故意擡了擡下巴,調侃道,“是怕我問你昨晚發生的事嗎?”
“哪有?”卓樂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可這個動作讓他自己都顯得尷尬,作爲一個犯罪分析者,他當然清楚男人在說話時不由自主的摸脖子,這是一個典型不自信或者撒謊的表現。只是,他真的不是故意躲着譚菲菲,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實在不善於處理這樣的場景,“菲菲,其實昨晚你喝多了,所以……”
不等卓樂峰說完,譚菲菲插話道:“我沒喝多,我說的都是心裡話。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女孩子不應該過於主動。但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不管男女都可以主動,當然,你也有拒絕我的權利。只是,你會拒絕我嗎?”
“我們其實真的認識不久。”
“所以可以繼續認識啊!”譚菲菲抿了抿嘴,神情變得凝固。這一下,雙方顯得更是尷尬,空氣也變得安靜起來,好似在故意製造冰冷,直至譚菲菲噗嗤一樂,推了一把卓樂峰道,“幹嘛那麼緊張。好啦好啦。我知道我是女流氓,把你嚇壞了。大不了以後我含蓄點。”
“女流氓?”卓樂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沒那麼誇張,其實你活潑開朗直接的個性也蠻可愛。只是我……得適應下。”
“適應?嗯!所以,你沒拒絕我。”
“這個……”卓樂峰話到嘴邊,就聽到旁邊傳來喧鬧聲。
幾個小夥子衝了過來,對着譚菲菲喊道:“菲菲姐,出事了。陳宇然被一撥人堵在紅水塘那邊。那羣人還指名道姓要找你。”
卓樂峰驚訝道:“陳宇然?他又出什麼事了?”
“還要找我?”譚菲菲也指了指自己,“他們找我幹嘛?”
“聽說左扒皮死了。左扒皮的手下要找你算賬,他們說兇手就是你菲菲姐。”
“什麼,左扒皮死了!”卓樂峰和譚菲菲滿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