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歡失笑,她已經忍了這麼久,本以爲她還可以忍很久,可是翠縷卻越來越放肆,離她越來越遠。而此刻,翠縷的哀求和哭嚎落在她的耳朵裡,更多的不是同情而是諷刺。
“你走吧!”阮夢歡淡然說道,這是她最後的底線,她不能留一個已經心存歹意的人在身邊。即便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即便他們曾經親如姐妹。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誰也無法挽回。
“姑娘,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翠縷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血珠子,她哭得像個淚人兒。
“都已經做了,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阮夢歡嘲弄的一笑,她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我十多年的情誼,就那麼的不堪一擊嗎?那個人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不!我沒有!姑娘,根本不存在你說的那個人吶!”翠縷的神色依舊坦蕩蕩,渾似她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情,她哭着說:“我……如果是說當初在夏國大殿上的事,我只能說,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爲了姑娘你啊!懷抱仇恨的人是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幸福的!姑娘,收手吧!善惡有報,老天爺會給他們懲罰的!我們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樣活着,或者做點小生意,日子不也可以過嗎?爲什麼偏偏要做哪些事情呢!”
翠縷並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她說的句句肺腑,她聲淚俱下,她嗓子都啞了。
“你再也不敢做什麼?”阮夢歡盯着她,用一種從所未有的冰冷目光。
翠縷不敢直視阮夢歡,低下頭去,“不論我做了什麼都是爲了姑娘你好!邵世子他……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倘若姑娘嫁給他,一定能得到屬於姑娘你的幸福!”
“啪”,阮夢歡傾着上半身一巴掌搭打在了翠縷的臉上,她就知道,昨夜的事情,不可能那麼巧!不過僅僅一個翠縷不可能辦的那麼周密,那麼還有誰呢?她漠然道:“這是我第一次打你,也是最後一次!”
翠縷的雙眼中蓄滿了眼淚,一汪汪的,恍若潭水。她苦苦望着阮夢歡,等着屬於她的最後決判。
阮夢歡依舊是那漠然的模樣,冷冷的語調,問:“昨天你還見過誰?”
“我……”翠縷神色慌張,她說:“昨天我們分開以後,我見到了容姝小姐,她告訴我,她一定會找到你……”
“哼!”阮夢歡冷哼一聲,說:“你走吧!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你比我清楚!”
“姑娘,你要趕我走!”翠縷不可置信的叫了一聲,嘴裡嘟囔了半天,她發了瘋似的盯着門口的柱子,“既然下半輩子不能跟着姑娘,那倒不如……就此……了結!”她說完,面如土色,一頭撞向了紅色的柱子。
這一撞,翠縷頭破血流,她的身子歪着倒在柱子底下,她的目光切切,幽怨的望着阮夢歡。
阮夢歡不想再看,當她閉上眼睛時,腦海裡卻總是翠縷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燕奉書匆匆趕來,看見歪在地上腦袋直流血的翠縷,第一時間跑進門來,把阮夢歡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待確定她完好以後,這才道:“她的事,你都知道了?”
阮夢歡搖頭,後又點了點頭,她迎上燕奉書的目光,冷笑着,說:“連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卻現在都知道,你看我,是不是太失敗了?”邊說,邊從燕奉書的懷裡掙脫了出來。
“我不告訴你,只是不像你太難過!”燕奉書拽住了她即將遠去的手腕,另一隻手掐了她的腰身,讓她不得不靠近他。呼吸可聞的距離中,他笑說:“一直以爲你的膽子挺大,怎麼都沒想過,你會對我下手!”
他是在說那天馬車上的事情,她把他迷暈的那天。她始終不露一個好臉色,別過臉,說:“我這麼個卑賤之人,不敢勞駕您費心!”
“雙兒!”燕奉書忽然抱緊了她,而且很有先見之明的把她的雙手控制在了他的視線之中,“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這雙手不簡單,那天算是真正體會到它的厲害了!來,讓我看看,你這纖纖素手裡到底藏着什麼。”
阮夢歡聽到一個怪異的聲音,扭頭一看,只見燕奉書把她手上的指甲全給絞了。這可是她賴以保命的秘密武器,就被他這麼摧毀了!她氣不過,喝止道:“你停下!不可以剪!這是……”
女人的力量終究是比不得男人,當燕奉書終於分開她時,她對着光禿禿的十根指頭非常的不習慣。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蘭娘就教了她一些保護自己的法子,十根指尖的指甲蓋裡都藏着細微的粉末,那是非常厲害的藥物,最輕的也能讓成年男人昏迷一整天。上次對付燕奉書就是用了一點點裡面的東西。
如今指甲蓋被剪了不說,燕奉書方纔還用一樣東西仔仔細細的把她的指頭擦了一遍,她清楚,她最後的一層鎧甲被他揉了個稀巴爛,再無可能了。
第一次,她開始怨他。
阮夢歡不說話,只是盯着雙膝上的手指頭靜靜的坐着,無論燕奉書說什麼她都不理會。
“公子爺,翠縷仍然有氣,還有救!”連俏很不願打擾這兩人的相處,可是到底救不救翠縷,她可不敢按着自己的意願去做。
“管她有氣沒氣,扔到亂葬崗去!”燕奉書狀似不耐煩的揮手,兩眼卻是偷瞄着阮夢歡。
阮夢歡騰的站了起來,“連俏,拜託你救救她!”
她說完,自覺臉上難堪,又補充了一句:“救活了也別帶回來,讓她離開!”
“這嫁衣……”燕奉書輕撫了一旁的紅價值連城的嫁衣,心中十分的不以爲意,透過鏡子,看見了正愁眉不展的阮夢歡。他忽然間湊了過去,雙臂一展,把人摟緊了懷裡。
他的動作有些孩子氣,他趴在她的肩上,說:“雙兒,你倒是開心點吶!”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阮夢歡當即破功,須臾之間,淚如雨下。她用盡全力掙扎,這一次,怎麼都沒能掙扎開。最後,她無力的垂着雙手,“爲什麼還要與我糾纏在一起?我們明明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
“跟我去見一個人!”燕奉書笑着替她擦拭着臉頰上的淚水,他說:“走!我帶你找答案!”
阮夢歡沒想到,燕奉書會帶她來萬豔樓。
與那夜的熙熙攘攘相比,今天的萬豔樓實在太過冷清。阮夢歡站在遠處,不進不退,燕奉書扯着她,“如果你不去,我敢肯定你會後悔一輩子!”
進了萬豔樓,裡面一個人都沒有,燕奉書拉着她,一直到了那天她留宿的房間。
“過來!”燕奉書的一隻手攬着她的腰身,在她的耳畔低語:“仔細看着!”
忽然間,萬豔樓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只見一個妖豔的美人手裡攥着一截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他們兩個正被衆人簇擁着,就像沒看見阮夢歡一般,嘻嘻哈哈的進了房。
阮夢歡認出來了,紅綢兩端的兩人的穿着便是她與柳灼夭當晚的穿着。
在窗外清楚的聽到了那兩人的談話,阮夢歡記得那是自己當晚與柳灼夭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再現了!她似乎猜到燕奉書帶她來這裡是爲了什麼!
忽然之間,房間裡起了變化。方纔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被美人八光了衣裳,又套了一件穿了恍若沒穿的衣裳,然後爲他蓋上被子,把他推到了牀腳,美人瑟瑟的跪在地上,很有規律的敲了三下地面;接着,就見一個男人從牀後頭走了出來,男人大喇喇的抱起了跪在地上的美人,嘴裡說着浪蕩的話語。他們在牀上翻雲覆雨,嬉笑連連;又過了一會兒,美人起先下了牀,從桌上用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後在白色的帕子上劃了好幾圈……
美人出了房間,從牀後走出的男人把牀腳的清秀男人拉到了邊上。男人的頭剛捱到枕頭,就見另一個男人一腳把門踹開……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楚明白,幾日前的一幕幕重新出現在了眼前,阮夢歡有些迷惘,這纔是事情的真相?
“看到了嗎?事情就是這樣!邵衷就是這麼的卑鄙!”燕奉書恨恨的罵了幾句,手上用了幾分力氣,讓阮夢歡不得不再靠近他一些。他感嘆良久,說:“雙兒,我們之間沒有距離,也不會有距離!不論發生什麼,誰都別妄想把你我分開!”
阮夢歡癡癡的看着燕奉書,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細節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如今那種感覺再一次回來了。她心中莫名的酸楚,埋入他的懷抱裡,緊緊的抱住了他。她低聲說:“我錯了!是我錯了!”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燕奉書揉着阮夢歡的秀髮,深情的抱着她,感受着發自她身上的清香與溫暖。這一刻,世上再無任何事情能讓他放開她,離開她。
如果可以的話,阮夢歡當然也想要一生一世不離開這溫暖又可靠的懷抱,可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那般戲弄她的人,怎能就此輕易放過!阮夢歡低聲輕笑,她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