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長樂長公主,豫章長公主,城陽長公主,晉王……”
說話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他身着正五品羽林軍朗將的甲冑,腰間繫着儀刀,雙手抱拳,衝着面前的一溜貴人行了個精簡版的禮“某羽林朗將李易,奉聖命在此戍衛,幾位長公主、親王並無聖人宣召,還請止步。”
一邊說着,李易一邊向前跨了一步,而他身側的十幾個羽林軍也齊齊向前行進一步,他們雖沒有亮傢伙,但其意不言而喻。
長公主臉色不變,淡淡的問了句:“李易?可是七叔家的三郎?”
李氏宗親不少,不過長公主身爲宗室新的領軍人物,對於自家人還是比較瞭解的。
更何況,她嘴裡的‘七叔’並不是族叔,而是親叔叔,也就是先帝的弟弟,被封爲漢王的李元昌。
只是,因皇太后並不喜歡漢王,甚至數次表現出不願讓子女與之交好,所以長公主和她的弟妹們對這個親叔叔也敬而遠之。
故而,長公主對漢王一家只能算得上熟悉,並不是非常親近。
她能單憑名字認出李易與李元昌的關係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所以,李易聞聽此言,眉峰不禁動了動,而後才恭敬的點頭:“是。”
長公主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自家人了,呵呵,按照年紀,你該喚我一聲阿姊的,又何須喚什麼長公主?!”
李易愣了下,心說話,現在貌似不是認親戚的時間吧。
不過,人家長公主笑臉相迎,他也不能冷眉以對,勾了勾脣角,順着她的話,再次頓首行禮:“阿姊說的是。”
長公主滿意的點點頭,話鋒一轉,笑道:“對了,我們幾個聽聞聖人微恙,很是擔心,所以想親去探望,還請三郎幫忙通傳一聲。”
李易又是一愣,他正想把話題往這上面扯呢,沒想到長公主先開口了,還是用如此直白的方式。
但他反應很快,幾乎是瞬間便回過神兒來,有些爲難的說道:“阿姊,我、我是羽林,主要是戍衛湯泉宮,這通傳——”
長公主故作親暱的用力拍了下李易的額頭,就像個普通的姐姐訓誡弟弟般,道:“你這孩子,都說是自家人了,阿姊跟前還打官腔?你就順便進去這麼一說,聖人還能把你怎樣?”
說罷,長公主又緩和了語氣,笑着說:“放心吧,倘或聖人真的責怪與你,咱們幾個都會幫你說情的。嗯?”
最有一個字,故意拖長了語調,長公主很是期待的看着李易。
李易微微皺眉,因爲他發現長公主的臉上雖掛滿笑容,但眼底卻冰寒一片,顯然,如果自己不按照對方的話去做,這位皇室第一人極有可能會當場翻臉。
咬了咬牙,李易道:“阿姊既都這麼說了,我、我這就進去問問。”
長公主的笑紋加深。
李易很快又加了個但是“不過,這兩日聖人身體不適,精神也不是很好,倘或、弟是說倘或聖人不願見客,弟、弟也——”
長公主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擡手阻止道:“放心吧,你只管負責傳話,至於聖人見不見咱們,就與你無關了。”
“那就好,幾位阿姊、阿兄且稍等片刻,弟這就去!”
李易一聽這話,立刻點頭答應,轉身便進了大殿。
長公主面沉似水,手裡還不住的把玩着那根馬鞭,狀似無意的打量湯泉宮的戍衛情況。
“阿姊,這次咱們能見到大兄嗎?”
晉王擔憂的看着關閉的殿門,湊到長公主身後低聲問道。
“不急,總能見到的。”
長公主這話說得很是沉穩,但話語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對今日之行並不抱多大的期望。
果然,半柱香後,李易黑着一張臉走了出來,頭上還頂着一腦袋的茶水。
“阿姊~~”
李易出了大殿,才伸手摸了把臉上的茶葉沫子,略帶羞愧的說道:“聖人、聖人說他正疲乏着,誰、誰也不想見。”
長公主見他實在可憐,掏出自己的帕子,親自給他拭去臉上的茶水,低聲道:“辛苦你了。”
李易忙搖頭“沒能幫上幾位阿姊、阿兄,我真是沒用。”
晉王一向心軟,看到李易這般狼狽,忙安撫道:“不怪你。這、這本就不是你的職責,是我們讓你爲難了。那什麼,三郎,待你哪日休沐了,我請你吃酒!”
李易聞聽此言,眼中閃過一抹熱切,連連點頭:“好呀好呀,他日我定去阿兄別業討杯水酒吃!”
“行了,三郎今兒還當差呢,咱們就別打擾他了。”
長公主見兩人寒暄得差不多了,淡淡的轉過身,對幾個弟妹說道:“既然聖人累了,咱們也不能讓他太過辛勞。走吧,先回去,待聖人身子好些了,再來看他不遲!”
“好,一切都聽阿姊的!”
幾位長公主和親王齊齊點頭,然後跟着長樂長公主一起離開了湯泉宮。
李易則帶着一干兄弟,恭敬的將幾個貴人送出去。
待貴人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李易才緩緩直起身子,脣角的笑容也慢慢淡去。
“嘖嘖,不愧是李三郎,果然厲害!”
他的身後響起清脆的巴掌聲,一個宮裝女子從大殿內慢慢走了出來。
李易沒有回頭,只淡淡的說:“公主謬讚了,某不過是盡忠職守罷了!”
那宮裝女子撇了撇嘴,不以爲然的說道:“行了,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就別演了。”
語氣中竟帶着幾分不耐煩,倒不是她與李易的關係不好,實在是這兩天她看夠了這些人的表演。
在她看來,人前演演戲什麼的,那很正常。
可到了背後還要繼續裝腔作勢就有些過了。
裝什麼裝?難道你們演出一副忠貞不二的模樣就能掩飾自己正在做的事兒嗎?
哼,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聽出女子話語裡的不耐,李易倒也沒有生氣,只雙脣抿得更緊了,淡淡的說:“公主還有什麼吩咐嗎?若是沒有,臣該回去了!”
這是要趕人的節奏呀。
女子也不是笨蛋,自是聽出了對方的意思,她冷哼一聲,道:“還能有什麼吩咐?你只管把這行宮守住了就成。依我對她的瞭解,今日之事,她定不會就此放棄。最遲明日,最快下午,她定會有所行動。所以呀,你繼續在這裡看守吧!”
女子在話裡並沒有點明‘她’是誰,但李易很清楚,對方指的是剛剛鎩羽而歸的長樂長公主。
“我與她來往不多,不過也聽說了不少她的故事”
李易點點頭“她確實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樣吧,下午我再抽調兩百羽林軍。”以免對方也帶兵來硬闖。
女子見李易這般上道,滿意的笑了笑,道:“三郎這般能幹,阿孃、阿弟他們也就放心了!”
李易沒有說話,衝着女子拱拱手,然後帶着十幾個心腹退回大殿外的廊廡下,繼續戍衛。
望着他們的背影,女子不屑的冷哼一記,心說話:還裝,這些人真是太虛僞了!
“公主,不好了!”
女子正準備出門,不想卻迎頭遇上自己的貼身宮女。令她更不爽的是,這宮女張嘴就說出如此不祥的話語。
“啪~”
女子向來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心裡不爽那就要發泄出來,她擡手便給了那宮女一記耳光,冷聲訓道:“混說什麼?本宮好得很呢!”
宮女臉上捱了一記,才驚覺自己慌亂之下說錯了話,慌忙跪下請罪:“婢子知罪,還請公主恕罪!”
女子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趕緊說吧!”
宮女不敢耽擱,可她還是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猶豫的左右看了看。
女子這才發現,她們正在湯泉宮外的空地上說話,這裡雖是皇帝避暑的行宮,卻不是禁苑,再往前便是隨行官員臨時辦公的衙署,時常會有官員或是內侍宮女之類的人經過。
“還不起來,跪在那裡生怕旁人看不到?”
女子沒好氣的斥責一聲,然後擡腿便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道:“說罷,到底何事?”
宮女麻利的爬起來,快速挪着小碎步跟着她身邊,壓低聲音回話:“公主,派去積微學院的人被打退了,傷亡極重,皆是因火器之威!”
女子腳步一頓,猛地回過頭來“什麼,火器?你是說積微學院驪山分院內竟藏有火器?”
宮女忙跟着停住腳步,低頭道:“是的,且據受傷逃回來的人說,數量還不少。”
肯定不少呀,能把前去抓捕的上百護衛都打殘了,一兩支火器哪兒夠呀。
“還有~”
宮女猶豫再三,還是壯着膽子繼續回稟:“還有,林簡剛剛傳來消息,說、說蕭氏在家裡也藏了火器,林簡帶着人去搜檢榮壽堂的時候,被人打了出來。”
女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咬着牙道:“又是火器?蕭氏到底藏了多少火器?下次不會有人再來回稟,說她在大慈恩寺也藏了火器吧?”
真若是這樣,那她平安就佩服死蕭南了。
宮女聰明的沒有應聲,不過她見公主這般生氣,想了想,將那句可能讓主人開心的話說了出來:“不過林簡說了個好消息,他說,他已經有七八分把握確定四胞胎就藏在榮壽堂。”
女子,也就是平安,聞聽此言,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她沉吟片刻,附到那宮女的耳邊低聲吩咐着。
……
傍晚,蕭南用過暮食,習慣性在寺裡閒逛,忽然,當她行至一處高地時,放目遠眺,卻發現京城東部有沖天的火光閃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