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今天真的沒有了!”小夥計堵着門口,護着裡面做菜的掌櫃和其他廚子。
然而,小夥計的話根本不管用。人人都叫嚷着各自的理由,鬧哄哄的,不像食客,倒像是來砸場子的一般。
最終,還是聞人宇出面,叫他們當中推選出一個可靠的人,由那人進入廚房檢查。那人進去檢查一圈後,只見果然沒有,便悻悻然地走了。
等到食客們都散去後,鳳瑤從一邊走出來。
聞人宇忙放下汗巾子,走過來:“瑤兒,你怎麼來了?”
“過來看看。”鳳瑤在廚房裡望了一圈,“聞叔,你先忙着,我到樓上茶室裡等你。”
“好,瑤兒先上去,我一會兒就過去。”聞人宇略作安排,便換回衣裳往樓上去了。
推開茶室的門,只見鳳瑤坐在松木方桌一邊,話匣子便隨之打開道:“瑤兒,你是不知道,這幾日啊,那松花蛋賣得太火爆了!”
“嚷着吃松花蛋的人,一日比一日多,我們先前定的每日賣五十份,漸漸增加到七十份,九十份,現在都賣到一百二十份了,可是遠遠不夠!”聞人宇走到桌邊坐下,不勝激動地道。
“雖然後來我把松花蛋的價格提高兩倍,可是絲毫不減他們的熱情,今日差點就掀了廚房了!”想起方纔被食客們“逼宮”的場景,聞人宇唏噓不已。
“聞叔,依照這個趨勢,一個月後,有可能達到之前預計的收入嗎?”鳳瑤問道。
“嗨!”聞人宇一拍大腿,兩眼亮晶晶的,“別說一個月後了!就昨日,就已經賣到咱們之前預估的數目了!”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饒是鳳瑤對松花蛋無比有信心,此刻也不由得驚訝了一下:“昨日就達到了?可是,纔不到半個月呢?”
“沒錯,瑤兒方纔在樓下也瞧見了,來買松花蛋的人呀,簡直是多得數也數不過來!”聞人宇笑道,“我已經把這件事寫信告訴東家,預計過不多久,無憂樓在各個城鎮上的分店,也都會開始推出這兩道菜啦!”
鳳瑤點了點頭,眸光微垂,在心裡尋思起來。既然松花蛋賣得如此之好,可以馬上開始鳳栩閣之事了。她對開店選址的事情不太熟悉,打算請教聞人宇給出一出主意,然而開口之前,卻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聞叔,恕瑤兒直言,你今日做的這件事,不太妥當。”
“哦?”聞人宇一聽,不由得端正坐姿,神色嚴肅起來。
“今日食客們要搜廚房,聞叔便讓他們搜。明日他們還要搜廚房,聞叔讓不讓?”鳳瑤神情肅穆,格外沉凝:“若是他們不願意一個人去搜,想幾個人一起進去搜,聞叔又答不答應?”
聞人宇聽到這裡,不由一怔:“可是,他們總不相信,我也只有這一個法子。”
“廚房是重地,關乎着食材的安全,倘若給不明不白的人混進來,不需多做,只往那水裡灑上一把什麼,無憂樓就完了!”鳳瑤說道。
聽到這裡,聞人宇悚然一驚,就連臉色都變了:“啊!瑤兒說得有道理!”一想到如果發生那樣的事,聞人宇不由得背上出了冷汗:“是我昏了頭,居然出了那樣的主意!”
“聞叔以後注意就好,這件事千萬不可大意,要知道對街不遠就是知味樓,他們一早就眼饞咱們的生意,很有可能趁機做些手腳,聞叔還要提防着些纔是。”
說罷,鳳瑤便與他說起鳳栩閣的事:“我對選址、店面的開張不太熟悉,不知道聞叔有什麼指導和建議?”
“這個只管問我就是!”聞人宇一聽,立即熱心地拍着胸脯道:“瑤兒想把布坊開在哪裡?”
“就開在布藝一條街。”鳳瑤說道。
兩人便就此商議起來。聞人宇雖然對於鳳瑤的鳳栩閣,可能會搶了無憂坊的生意的事,心裡有些想法。然而他畢竟不是玉無憂,他所管的也就是無憂樓而已。至於無憂坊的心,還是叫陸掌櫃操心去吧。於是,便全心全意地爲鳳瑤出起主意來。
上回給無憂坊的一百兩銀票,已經到期了。從無憂樓出去後,鳳瑤便往布藝一條街上的無憂坊去了。
一路走進無憂坊,鳳瑤進門便笑道:“陸掌櫃可在?送銀子的又來了。”
誰知,見到了她,那櫃檯後面的小夥計,臉上半點喜色也無,竟彷彿見了鬼一般,險些跳了起來!驚惶地看了鳳瑤一眼,然後刺溜兒鑽進後門的茶室,找陸掌櫃去了。
鳳瑤不由得微微皺眉。
好一會兒,陸掌櫃和小夥計才走出來,陸掌櫃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愧疚:“夫人,真是對不住!”
“怎麼回事?”鳳瑤皺眉問道。
陸掌櫃濃濃地嘆了口氣,彷彿沒有臉見她的樣子:“夫人,那三件衣服,昨日打烊收起來後,被一個不知輕重的小夥計,給弄壞了!”
“弄壞了?”鳳瑤挑了挑眉頭,這可不是一摔就碎、一折就斷的東西,怎麼就給弄壞了?
“怎麼弄壞的?壞成什麼樣兒了?”鳳瑤道。
陸掌櫃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又變作愧疚:“真是對不住,弄壞了夫人的東西,我給夫人賠禮道歉了!至於那三件衣服,既然壞掉了,便不拿出來傷夫人的心了。這件事情,是我們的責任,我們願意一力承擔。”
東西壞了,連拿出來也不敢,陸掌櫃是什麼意思?鳳瑤狐疑地擰起眉頭:“東西不論損害成什麼樣,都請交還與我,我拿回去後,能修補則修補,不能修補再另行處置。”
凡是遮遮掩掩的,內中必有隱情。比如慕容鈺總是戴着面具,其實因爲他是豆豆的爹爹。陸掌櫃言語不實,鳳瑤覺得,其中必有隱情。
見鳳瑤執意要見那三件衣物,陸掌櫃的眼中閃過一絲惱羞成怒:“夫人稍等,我叫人進去拿。”說着,便對小夥計招了招手,附耳低語幾句。
“真是對不住,夫人想要賠多少銀子,只管說出來,陸某絕無二話!”小夥計進去後,陸掌櫃便一臉歉然地道,盯着鳳瑤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來。
如果鳳瑤獅子大開口,那麼他殺一殺價,賠她些就是了。反正,玉無憂總不至於爲了此事,就與他爲難。
誰知,卻只聽鳳瑤道:“等我看過東西的損壞程度再說。”
一派淡然,叫陸掌櫃惱怒之餘,也不由得有些佩服。只不過,她做什麼不好,偏偏做布藝?陸掌櫃相信,即便是玉無憂知道這件事,也不會責怪他的。
不久後,小夥計出來了,手裡捧着一隻托盤,托盤上覆着一塊手帕。托盤空空蕩蕩,下面沒有東西撐着。
之前放在這裡的三件衣服,做工和用料都很足,哪怕一件衣服疊起來放在托盤裡,都會把托盤撐得鼓起來。鳳瑤的心中,閃過數個可能。
“夫人請看。”陸掌櫃捏起手帕一角,掀了起來。只見托盤中間,堆着一抔灰燼,摻雜着點點碳化的布片。
三件美麗絕倫的曲裾,竟然面目全非!鳳瑤眯起眼睛,胸中升起熊熊怒火。
“陸掌櫃,我需要你的解釋。”鳳瑤心中怒極。
這是她絞盡腦汁設計出來,花芯與花露沒日沒夜地剪裁、刺繡、縫紉出來,蘊含着她們心血的東西。掛在無憂坊纔多少日子,就變成了這樣?
“對不住。”陸掌櫃抱歉地道,“昨日晚上,我那不知輕重的小夥計將衣服收起來時,不小心碰倒了油燈,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碰倒了油燈?”鳳瑤勾起脣角,再也不掩飾心中的怒火,“陸掌櫃,你當我是傻子,好糊弄是嗎?我總共放在無憂坊三套衣服,每一套都用足了料子,如果僅僅是碰倒了油燈,頂多只是燒着一角,怎麼可能全都燒成灰燼?”
“這,都是小夥計沒有注意,纔會如此。”聞言,陸掌櫃笑得有些牽強。
鳳瑤冷笑一聲:“若小夥計沒有注意,那麼燒着的應該是整個無憂坊纔是,怎麼可能只有我的這三件衣服成了灰燼,其他衣服都好好的?”
“夫人是什麼意思?莫非以爲陸某是故意的?”話已至此,陸掌櫃也知道鳳瑤不是好糊弄的,“我陸某自問頂天立地,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夫人如此,陸某卻是不認的。”
“你做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天知地知,早晚我也會知。”鳳瑤瞥了那托盤裡的灰燼一眼,冷冷一笑:“東西到底在哪裡,你不說便罷,等我寫信給玉無憂,看他怎麼說!”
說罷,轉身就走。
望着鳳瑤的背影,思及她臨走前的眼神,陸掌櫃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安。鳳瑤與東家是什麼關係?東家該不會爲了她,將自己懲治了?
“掌櫃的,咱們過關啦!”小夥計從後頭竄過來,一臉笑嘻嘻地說道。
“什麼過關了?你沒聽到她臨走前說的話嗎?”陸掌櫃拿起量尺,朝着小夥計的頭上就打了過去:“要是東家知道了,咱們都是個死!”
敲打一陣,陸掌櫃扔下量尺,揹着手往裡頭走去了。從裡面翻出一個包裹,沉着臉打開來,只見裡面包着三套衣裙,顏色鮮豔,繡樣精緻。
正是鳳瑤之前放在這裡的三套曲裾。
而最上面的一套,袖口處赫然有一處撕扯的裂痕。望着這道裂痕,陸掌櫃不由得嘆了口氣。
原本,陸掌櫃只是把這三套曲裾收起來,並不打算往外擺放。畢竟,這三套衣裙太漂亮了,打響了鳳栩閣的名頭,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