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 教訓
“孫雨生，你別以爲自己讀過幾年書就了不起的，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別說你只是一個小小的童生，連秀才都沒有中的，那就是這楚寒最大的官兒，進這門之前也得需要通報！你還真以爲讀了幾本書就是大爺了？咱們少爺如今是不跟你計較，若是真的計較，你現在早就成屍體了！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石大朝着他的臉狠狠的吐了一口濃痰，一股惡腥味兒就讓孫雨生彎腰吐起來。
這些年，孫明發在趙家幹得好，孫雷生又是阿寶身邊的人，孫家家境富裕了不少，那身份地位在十里八村的也提高了不少，孫雨生讀書又讀得好，自然是受人尊重的，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他吐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忍住了那噁心，想要還手對付石大跟阿樹，卻見阿樹牽着一條惡狗從門裡出來，大聲喊道：“石大哥，甭跟他廢話，他若再不走，就讓大黃咬他！”
大黃是一條純種的狼狗，個頭有一米高，粉紅的嘴脣上，露出兩顆尖利的牙齒來，這種狼狗，在整個無名鎮都少見，原先是放在倉庫那個宅子裡看守米糧的，這幾日十五成親，那邊辦親事熱鬧，怕這狗受了驚咬人，就暫時放在了楚府這邊，讓阿樹看管着，想不到今日正好碰到了用場。
孫雨生被打的一瘸一瘸的，一見那狗呲着牙朝着他嗚嗚的叫着，他腿一軟，立即就後退了兩步，氣的胸膛一鼓一鼓的，可是還是落不下自己的面子，放了句狠話道：“我就不信沒有楚一清，我孫雨生不能出人頭地！”
石大冷笑道：“那咱們就走着瞧吧！”
孫雨生漲紅了臉皮，一瘸一拐的走了，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阿樹就故意在後面大聲喊道：“大黃，那個人嘴裡還不乾不淨呢，要不你去教訓教訓他？”
孫雨生一聽，趕緊回頭，就見阿樹正在解狗繩子，他此刻也顧不上退腳疼，趕緊飛也似的跑了。
“哼，就這種人，有那個閒錢還不如養條狗，狗還知道看主人臉色呢！”阿樹冷冷的哼了一聲，“咱們少爺還是手下留情了，這種人，就應該殺一儆百！”
石大說道：“少爺與夫人都是心善的，只是這些人真是讓人太心寒，對他好他覺着應當，覺着別人都要巴結他呢，他也不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石大一邊說着，一邊關上府門，又道：“幸虧夫人不知道，若是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生氣，櫻桃那事兒還剛過去呢！”
阿樹點點頭。
石大關上門之後，就去了阿寶的房間，將今日的事情說了，阿寶便點點頭道：“做得好，那樣的人總歸是要給點教訓吃些苦頭的！還有這件事情就不要告訴娘了，省得她心煩！”
石大自然趕緊應着。
待石大走了，阿寶緩緩的勾起嘴脣，眸色幽幽的一暗。現在他與楚一清還沒有正式冊封，所以這件事情他也不願意鬧大，若真的鬧大，孫雨生連腦袋也保不住，只是給他一點教訓也就罷了，不過他已經讓人發了話，孫雨生這輩子再想進學院讀書就難了，就算是能讀書，也沒有人敢給他作保寫舉薦書，想考秀才？做夢吧！
府門外鬧騰的厲害，在府裡的楚一清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她現在擔心的是大海的傷勢，古代比不得現代，那指頭掉下來就掉下了，想要接回去根本就不可能，一進門就看着大海殘斷了兩根手指頭的手，楚一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公主……”見楚一清進來，坐在牀上的大海就直覺的起身。
“你坐着吧！”楚一清低聲道，轉身問林小寧道：“情況如何？”
林小寧趕緊說道：“刀上沒毒，只是失血過多，只是這指頭……就算是我師父在，也接不上去！”
雷霆這會兒已經被皇上叫去給兩位老王爺看病，楚一清只能將林小寧叫來。
楚一清只得說道：“趕緊給他止血，再開一些補血氣的藥！”
林小寧趕緊應着，爲大海包紮好之後，也就先退了出去，帶着人去抓藥。
大海望着那殘缺的左手，低聲道：“公主，您真的要去皇宮嗎？今日的事情您也看到了，他們傷我，只是想要做給公主看而已，他們要真正對付的人是公主！”
楚一清點點頭道：“我知道，害的你受苦了！”
大海趕緊說道：“公主，不過是兩個手指頭，就算是砍掉這一隻手又有何妨，公主是咱們的主子，是咱們整個海鷹島的救命恩人，沒有公主，咱們還繼續惶惶不可終日，受那麻風的折磨！大海只是爲公主不值，公主一心爲了五王爺，可是那皇帝與那兩個老王爺似乎並不相信公主！”
楚一清低聲道：“我知道，可是這條路必須這麼走，難道你認爲憑咱們現在的力量能夠復國嗎？修羅國已經滅國五十年了，如今還有多少人記得修羅國？況且厲閠還不算是一個昏君，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咱們難道要爲了一己私慾，置百姓於不顧嗎？”
大海低下頭，這其中的道理他何嘗不明白，他只是看不得楚一清受委屈而已！
“你放心，如今那兩個老傢伙也得到了教訓，他們暫時是不可能出來搗亂的，至於厲皇，我對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將我怎麼樣的！”楚一清低聲道：“大海，我已經請求皇上赦免了海鷹島上的人，以後你們可以在楚寒四處活動，你們放心，我會盡快給你們落戶，辦路引，以後你們可以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大海一怔，猛地擡起頭來，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海鷹島上的人，自從被三十年前趕到島上去之後，除了大海等幾人偶爾上岸採辦生活必需品之外，他們全都不敢上岸，一來是怕自己是麻風病人的事實讓人窺得，二來是怕厲皇的人會根據他們的蹤跡找到海鷹島，海鷹島雖然易守難攻，可是若厲皇真的下定決心，也不是攻不下來，到時候海鷹島就危險了！如今他們可以恢復良民身份，可以在楚寒走動，那就說明，他們不用每日生活在那座孤島上，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公主，謝謝公主，我爹他們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他們盼了這麼些年，爲的就是能從那個島上走出去，堂堂正正的做人，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大海立刻從牀上下來，跪倒在楚一清的面前。
楚一清趕緊讓十四將他攙扶起來說道：“這是你兩根手指頭交換來的條件，你根本就不用謝我！”
大海望着那包好的手指，沉聲道：“能夠換的海鷹島上男女老少的自由，大海就是丟了這條命也值得！”
話雖如此，楚一清心裡還是覺着不舒服，這次利用大海將兩個老東西困住，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了他們，一定要他們吃點骨頭！
傍晚，雷霆一回來便被叫到了花廳之中。
“兩位老王爺的病情如何？”楚一清淡淡的擡眸問道。
雷霆趕緊笑嘻嘻的說道：“夫人儘管放心，阿寶少爺已經交代過屬下了，保證讓兩位老王爺沒病也成有病，這會兒兩位老王爺正渾身難受着呢，正是麻風病的發病症狀！皇上那邊，屬下也稟告過了，皇上已經讓人將那後面的跨院徹底封了起來，只准幾個侍衛與兩位老王爺身邊的近侍伺候！”
楚一清點點頭：“做的不錯！”
雷霆得意的揚眉：“夫人放心，只要夫人與爺不發話，那兩位老王爺是永遠好不了的！”
楚一清點頭道：“這樣也好，兩位老王爺年紀大了，也該歇息一下了，讓他們好好的在那跨院裡養着吧！”
雷霆趕緊點頭。
跨院外，厲閠揹負了雙手冷冷的站在門外瞧着，一會兒，小福子急匆匆的從跨院裡出來，恭敬的行了禮，低聲說道：“兩位老王爺自從那日回來之後身子就不好，就連雷大人也說有可能是過了麻風，皇上，現在怎麼辦？”
厲閠皺皺眉，他雖然不喜歡這兩個老王爺，嫌棄他們總愛多管閒事，但是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幫過他，當即也就說道：“讓雷霆好好的給兩位老王爺治病，還有，兩位老王爺染病的消息絕對不能透露半點風聲，知道嗎？”
小福子趕緊應着。
厲閠轉身離開。
兩位老王爺自從被“確認”得了麻風之後，那後面的跨院就被徹底封了起來，過了幾日，皇上就下令讓人將兩個老王爺送回了皇宮別苑，讓御醫專門伺候。
聽說皇上要將兩位老王爺送走，阿寶還有些緊張，怕那麻風的事情露餡，於是特地去找了雷霆一趟，這會兒雷霆正在屋裡搗鼓他的丹藥，聽了阿寶的擔心，也就淡淡的揚眉道：“你放心，是我斷的症，那些只知道拿俸祿的糊塗太醫還不敢駁了我！”
阿寶笑嘻嘻的眯了眼道：“還是師父厲害！”
雷霆看了阿寶一眼，說道：“哪裡是我厲害，是你那些藥厲害，那份量正好，正好讓兩人一半身子麻木，與那麻風的症狀一樣！你救人的本領沒學會，最近倒是學會了很多整人的本領！”
阿寶嘿嘿的笑道：“救人有師父就成了，哪裡用得上阿寶！”
雷霆也不理他，想要繼續研究那丹藥，卻聽得阿寶突然說道：“師父，今日我偷聽到爹爹與孃親說了一件事情，可能你會感興趣哦！”
雷霆淡淡的擡眼道：“什麼事兒？”
“是關於你那副畫上女子的事兒！”阿寶坐在桌子上，抱臂在身前，小嘴兒朝着一旁的書架怒了努嘴。
雷霆臉色一漲，低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寶笑嘻嘻的說道：“阿寶是關心師父呢！”
雷霆冷哼了一聲：“相信你纔怪，是不是又偷拿我什麼靈丹妙藥了？”
阿寶立即瞪圓了眼睛道：“師父可不帶這麼冤枉人的，阿寶是真的關心師父，師父也老大不小了呢，雷淵叔叔都成親了，眼看也要當爹了，可是師父卻沒人疼沒人愛的，一個人孤家寡人的……”
雷霆趕緊示意阿寶停住：“好了好了，你別來唸誦我了，我不是沒人疼沒人愛，是要疼愛的人太多，我不知道選誰好不好？”
他說完，就又低下頭搗鼓藥，只是這一次，他很快就擡起頭來，彷彿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說你爹爹跟孃親說瑞敏什麼事情了？”
阿寶坐在桌上，抱着手臂，小腳晃啊晃的，問道：“你現在才明白過來啊？怎麼？想知道？”
雷霆皺皺眉，他自然是想知道，他還欠那個人一個承諾，可是……“我無所謂，你願意說就說，不說拉倒，反正我也忙！”
雷霆故意的轉過臉，不去理阿寶了。
阿寶也不着急，在那兒晃着小腿，看着雷霆調配藥粉，過了一會兒突地叫道：“師父，你這丹藥是救人的還是害人的？那個似乎是毒藥吧？”
雷霆一怔，臉色掠過一陣尷尬，可是還是嘴硬道：“我自己做着玩，你管我是毒藥還是解藥？”
阿寶呵呵一笑，揚揚眉道：“師父，我告訴你也行，但是你那一爐丹藥我全要了！”
一說起這事兒，雷霆就恨得牙癢癢，之前他給了阿寶那麼多丹藥，還以爲阿寶是拿去救人了，結果那日路過林小寧的藥店，竟然看到林小寧在打着他的招牌賣他用以成名的五龍丹，一千兩一顆，這阿寶也真夠黑的，不過那是救命的藥，就算是再貴也有人買，只是他鬼醫的丹藥向來是以無價之寶著稱，這一下子就有了價格，雖然不便宜，可是令他心裡還是不舒服，好像他這個鬼醫淪落成江湖賣膏藥的了，可惡的是，賣出那麼多去，這小子全部私吞了，一分利都沒有分給他，想起這件事情他就想吐血，可是總比白給那些不值錢的人吃了強，所以鬼醫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見雷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阿寶就笑嘻嘻的說道：“要不你親自去問爹爹也行，爹爹是不會要你丹藥的，不過也不知道是誰，口口聲聲的……”
“好了好了，給你就是！”雷霆趕緊用手堵上阿寶的嘴，如果被厲煌瞧了笑話，倒不如便宜阿寶這小子！
“你快說，到底什麼事情？”雷霆心疼的將那丹藥拿出來，放在阿寶的手心裡，又追着問道。
“好像是說戴國要跟羅國聯姻！”阿寶一把就將那丹藥搶來放在懷裡，生怕雷霆再要回去！
“聯姻？”雷霆一怔，也是，瑞敏是戴皇唯一的女兒，若是聯姻的話，自然只有她！
雷霆怔怔的坐下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一擡眼，見阿寶笑嘻嘻的眯着眼睛看着他，他趕緊恢復了神態說道：“阿寶，你快出去吧，我這忙着呢，耽誤了給兩位老王爺的藥，兩位老王爺如果身子好了的話，那你可別怪我！”
阿寶不緊不慢的從桌子上下來，笑嘻嘻的說道：“師父，你若是想去戴國，我替你向爹爹說說！”
雷霆一瞪眼道：“誰說我要去？如今兩位老王爺身體不適，說不定皇上會命我護送兩位老王爺回宮，我的事兒多得很，哪裡有時間操心那些！”
雷霆說着，悶着頭繼續坐下來搗鼓着手裡的藥方。
阿寶站在門口，幽幽的嘆口氣，低聲道：“你們這些大人啊，總喜歡口是心非，明明喜歡，非要裝出一副不喜歡的樣子，真是累啊！”
雷霆心中一震，猛地擡頭，就見阿寶揹着手像個小大人似的，慢慢的走遠了。
他低眸，腦海裡迸出瑞敏那張憤怒的小臉，猛地又搖搖頭：“誰會喜歡她，不過是因爲欠了她一個承諾心中不安而已！”
兩年前。
“雷霆，我要你帶我去闖蕩江湖！”瑞敏頤指氣使的說道，“如今五王爺已經不在宮裡，父皇知道之後很是憤怒，要我回宮，你若是這會兒不肯帶我走，萬一父皇的人來了，咱們就沒有機會了！與我一起闖蕩江湖，可是你之前就答應過我的，不會要耍賴吧？”
雷霆撇撇嘴，他不是想耍賴，可是這拐帶公主的罪名他可擔當不起，想到前幾日收到王爺的信，他有心去找厲煌，當即也就說道：“既然如此，公主就收拾一下上路吧！”
瑞敏一聽，頓時高興起來，這半年，她就只顧着磨着雷霆帶着她去闖蕩江湖了，這會兒終於答應了，她自然是高興的緊，一雙眼睛都亮晶晶的，上前像個孩子一般扯着雷霆的手臂，陽光灑落在她身上，在周圍暈起了淡淡的光圈，將那美麗容顏，渡上層溫柔的顏色。
雷霆皺眉，不知爲何，看着這樣高興這樣信任他的瑞敏，一種不名所以的奇妙感覺突如其來地捕獲了他，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兩個人的目光默默糾纏在一起，在空氣中盪漾出了微熱的溫度。如水的月光穿過了厚厚的天幕，將光之影與深深淺淺的銀色投在了他們身上。
終於，雷霆狼狽的轉過臉，不動聲色的從瑞敏的小手裡抽出自己的衣襟，低聲說道：“明日你就去跟太后辭行，說是回戴國，讓我護送！”
瑞敏趕緊點頭，望着男子俊美如刀刻一般的容顏，想到與這個人將來的江湖俠客生活，眸中忍不住全是憧憬。她從小的願望就要實現了呢！
第二日，瑞敏就去向太后辭行，太后雖然不捨得，可是也知道如今已經沒有留下瑞敏的必要，厲煌與那楚一清一走就是半年，杳無音訊，戴皇那邊已經幾次派人來催，之前是瑞敏不肯離開，如今她願意走倒也好，那老二跟老六是配不上瑞敏的，她自然也不想節外生枝。
“孩子，哀家只是捨不得你，這些日子也幸虧你陪在哀家的身邊！只是哀家也知道，哀家對不起你，煌兒那孩子太任性，傷了你的心！”太后握着瑞敏的手，嘆了一口氣說道。
“皇姑婆，這姻緣是上天註定的，我與五王爺，只能說是有緣無分而已，再說是我不願意嫁給他的，皇姑婆不必覺着虧待我，說不定將來，我會找到一個比五王爺更要好的好夫君呢！”瑞敏笑嘻嘻的說道，哄着太后開心。
“你這孩子啊，就是會哄哀家開心，你這一走，哀家這裡又要冷清了！”太后慈愛的摸了摸瑞敏的青絲，笑道，“罷了，哀家也不繼續留你了，你父皇那裡也惦念的很！”
瑞敏點點頭，趁着這機會，就提出讓雷霆護送她回戴國，說是她的身子還不大好，這一路山長水遠的，也需要雷霆藥膳的調養。
太后本就覺着虧待了瑞敏，這要求自然會答應，當即與皇上說了一聲，不過幾日，就讓雷霆護送瑞敏啓程。
半個月之後，厲國出名的佛寺前，長長的山路，兩邊的青草綠樹烘托着青石板的臺階，一級一級向上延伸着，一眼望不到邊，遠遠的山頭，一角飛檐隱約露着氣勢恢宏的宮殿。
“那就是通天寺？皇上祈福的地方？”一身男裝的瑞敏興奮的拉着雷霆的手，指着那一角飛檐興奮的喊道。
雷霆點點頭，手不自覺的握了握那手心中的柔軟，眸色緩緩幽暗。他已經通知戴皇的人，今日就會將瑞敏交給他們，他與這個女人的闖蕩江湖之行，也就到此刻爲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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