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與人相戀的懲罰,心與神分離的後果,離歌比我清楚得多。所以,她和勿念在一起,只是一時的心動,該是這樣吧?
該是?!多麼離奇古怪的揣測,多麼手足無措的慌亂,它們全都源於我的內心。
是我,真是我,可嘆,真可嘆,怎麼會是我?不應該是我!
我是塵緣,是位列仙班的天庭之仙,是司命殿主神得意之徒,是即將重返天庭之人。原來,我這麼厲害,輪迴之前,確實不同。
就算身爲凡人,我也不輸衆生,額上一點硃砂,不是常人所有。想來也是可笑,直到轉世爲人,我纔有了知己。
能和離歌成爲知己,這是我從未想過的,或者說不屑一顧。畢竟之前的我,住在九霄雲外,師從正殿主神,隸屬天庭仙界。
仙者,世人嚮往,實則孤獨無依。執意成仙,究竟是對還是錯……
重返天庭的前三日,我去幽冥谷找離歌,這次和以往不同,我是來向她道別的。讓我沒想到的是,離歌已在封印之處等候多時了。
“你,你的臉……”
當我微笑着走到離歌身旁,當離歌微笑着看向我時,我竟失聲喊了出來。幾日不見,離歌的臉愈發白如死灰,實在令人不忍目睹。
對於我的駭然,離歌並不驚奇,似乎早就猜到我會如此。所以,她不着痕跡的打斷我,旋即說出自己的問題。
“塵緣,再有七日你就要走了,重返天庭之後,你又是天界之仙了。他日若有機會再見,你會不會記得我?”
“會!離歌,我……”
望着眼前面無血色的臉,我鄭重地說道,可惜真正的答案,離歌並沒聽到。
我沒想隱瞞她,只是她沒給我機會,或許她根本就不許我說。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我的心思?
錯就錯在,我和離歌都爲彼此想得太多,所以都搶先了一步。
勿念來找我的那日,是我重返天庭的前一日。見到我的一剎那,勿念就急忙跑上前來,心急如焚地開口了。
“塵緣,也不知道離歌怎麼了?總之臉色白得嚇人,今兒個晌午還吐血了。我問她哪裡不舒服,她只說修煉太累,可我覺得不對勁。她, 她到底怎麼了?”
我原本不想告訴勿念,離歌是因爲他動了心神,犯了修煉的大忌,纔會變成這樣。
可思來想去良久,我終是將真相告訴了他。
“想不到,是我害了離歌,怪我,都怪我!”
我的答案於勿念來說,不啻於驟然而起的驚雷,足以驚擾天地乾坤。如若不然,他又怎會萬分悔恨的埋怨自己,且字字句句都是哀莫大於心死的不甘。
不甘,纔是理所當然,哪一對癡男怨女甘心分開?離歌就更不用說了,她生來就是特殊的存在,何況魔界又是那麼低微。
“我和離歌,終究是人妖殊途,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猛不防的,耳畔響起勿念的聲音,淒涼而又無奈。
看到魂不守舍的勿念,我就想起一臉堅定的離歌。那個善良的兔妖,該如何承受失去良人的痛苦呢?痛不欲生還是心如死灰,又或是兩者兼具……
“塵緣,我不能再傷害離歌了,我要離開這裡。”
“你要去哪?”
倏忽之間,塵緣又說了一句,而我亦是本能的問道。
“去一個該去的地方,我走了……”
話音未落,塵緣已經轉身離去,他走得那樣決絕,任憑我怎麼喊都不回頭。望着塵緣逐漸消失的背影,我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替我轉告離歌,無論我去了哪裡,對她的情意都不會改變絲毫。”
想起勿念臨行前的囑咐,我愈發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不,不是我要生離死別,而是他要離開人世。
塵緣要去的地方不就是地府嗎?他要了斷性命,只有這樣才能斷了離歌的念想,以及他自己的念想。
了斷肯定能了斷,沒有性命何來牽掛?這樣了斷最是徹底。可,了斷不是尋死,牽掛不是執念,他怎麼錯的這麼厲害?以致我遍尋不到他。
“勿念,你在哪?你快出來,出來啊……”
我聲嘶力竭的呼喚一個凡人的名字,恨不得用盡前世今生所有的力氣,更恨不得立刻恢復失去的全部仙術。
可惜眼下,再多的恨不得也只能心裡恨。因爲,我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即便明日就能重返天庭也,也一定要找到塵緣。
一定?!想不到我也會有執念,這點倒是很像離歌。不同的是,她爲愛人癡情不悔,我爲知己情誼不變。
同是爲情,情卻不同,兩相對比,她勝於我。因爲,她的心願從未變過……
“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心愛之人自由自在的相依相伴,不懼清規戒律,不懼世人目光。”
離歌就是這麼誠摯,所求亦不過一份真情。
“塵緣!”
前塵舊事還在紛擾,一聲大喊驟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