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人生大事更重要,”他臉上是憋不住的笑意,開心得什麼似的,“我走了,下午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看看小說,我買了亦舒的全套,就在你書桌下面的櫃子裡。”
我微微張口。
竟是難得貼心的殷勤。
我愛讀亦舒,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消說,又是俞曉芙。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她太會爲我着想了,此時我真不知是該感謝她還是抱怨她了。
只是,我晚上去相親,何自遠爲什麼會表現得這麼高興呢?如果他真的在乎我,正常的反應應該是激烈反對纔對呀!要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原來他覺得我此時竟然還需要去相親,想必和孟西平是沒什麼關係了,所以他放心了,高興了。在他的潛意識裡,孟西平一直是他人生的頭號勁敵,除卻這個人,別的真真假假的競爭對手,全都不在他眼中,所以他從心裡放心了。
何自遠走後,我一個人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一想到何自遠已經將我介紹給總裁我不禁頭皮發麻,我的名字已經通過這種方式進入了那樣一個在泰城隻手遮天的大人物的耳朵,如果我以後膽敢讓他兒子不高興了,會不會因此給他留下極壞的印象以至於從此影響我在職業上的發展?
我不是不擔憂的,但在擔憂的同時,心裡竟也有一層說不出的驕傲,原來,何自遠對我是真的上了心的,不是隨便說說開玩笑的那種。這時候我才知道,本質上我並不是一個好女孩,我貪心得很,不但要一個彼此喜歡着的孟西平,我還需要別的男人對我真心的好,哪怕是我對他們不好。
何自遠的辦公室裡有現成的洗手間,於是我一個下午都躲在辦公室裡看書上網玩微博,根本不用出去見人,在下班之前,我接到了孟西平的一個電話,“不染,很抱歉今天晚上我沒空陪你去紫薇閣了,自遠的爸媽極力挽留我,我不好表現得太過分,所以晚上會在自遠家吃飯,吃完飯後我們聯繫,好不好?你等我電話。”
我心中不是不失望的,甚至心裡陰暗地想着何自遠這會兒也在家,爲了避嫌,會不會孟西平此刻是躲進洗手間打電話了?我有些討厭這想象中的躲藏的感覺,但我嘴上卻竭力表現得很平靜大方,“沒事,我自己會處理的,你好好陪陪老人家。”
“那好,我們晚上聯繫。”
我放下手機,想了想,心下馬上釋然。孟西平父母早亡,從前一定受過何家不少的恩惠,所以陪何家老人吃頓飯實屬應當,何況何自遠的父親身份不一般,我要是還介意這個就真的不通情理了。
下班時分我從辦公室出來,一下子就有幾個人圍了上來,“曾不染,你終於出來了。”“曾不染,以後就算在一個公司要見你怕也是難了。”“是啊是啊,咱們何總的辦公室沒有宣召是不得入內的。”
這是把我當成被皇帝臨幸的妃子了。
幾個女同事在我身邊推推搡搡的,彷彿很親暱,但她們動作粗魯話中有話,我一句解釋都沒有,只是含笑不語。
申梅突然一把將我從人羣中拽向僻靜處,“曾不染,我有話跟你說!”
我不禁有些吃驚,申梅已經好久沒找我麻煩了,難道今天又是醋性發作?
大家看着我們,有的無語笑,有的無所謂地走開,宋心語忙走過來,“申梅,有話好好說。”
申梅放開我,譏笑道:“我不過就是想跟她說幾句話而已,你擔心什麼?我看你整天在曾不染身邊探頭探腦的,倒像是別有用心呢!”
宋心語頓時氣得紅了臉,“誰別有用心了?我能有什麼用心?你倒是說說看!”
申梅有意拉長了聲調,“誰知道你呢?否則你怎麼會背地裡到處跟人打探何總跟曾不染是怎麼認識的事呢?”
我頓時一愣,宋心語背後到處打探我跟何自遠?這事我倒是頭一回聽說,莫不是她真的喜歡何自遠?儘管上次我問她被她否認了,但是,依她的性子,喜歡一個人未必是肯大方承認的,從她幾次古怪的行徑來看,她很有可能是喜歡上了何自遠。
宋心語見我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急了,“我那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喜歡何總?”
申梅冷笑,“隨口一問?你問過我,問過範莉莉,還問過韓必成,這還叫隨口一問嗎?明明是存心!別把人當傻子!”
宋心語挺直了胸脯,“我是關心曾不染!我不想她受到傷害!別以爲誰都想嫁給何自遠!世上又不止他一個男人!”
這一次她將何總改成了何自遠,似乎是在剖明自己的心跡,看她激動的神情,不像是假裝,我被她鬧糊塗了,或者,她是真心關心我?怕我被何自遠騙了?是了,我記得她上次說過喜歡的是一個已婚男人。
只是,關於我和何自遠認識的過程,我明明白白告訴過她,她何必又要去問別人?擺明了不信任我。
申梅一句話夾棒甩過來,“別裝了!以前看你還算正常,現在見何總真的喜歡上曾不染了,你就急了,這話沒冤枉你吧?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你哪點跟人家比?”
宋心語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我似乎看到了她眼裡的淚光,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別吵了,搞得我們三個人在搶一個男人似的,也不怕大家笑話,申梅,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吧,我還有事。”
申梅望着我,“是和何總一起嗎?”
我有些煩她的霸道,真是奇了,我跟誰在一起還要向她交代?但我還是老實說道:“不,是我自己的私事,”我頓了一下,重複道:“有什麼話,你直接跟我說吧。”
申梅斜了宋心語一眼,“有外人在我不方便說。”
宋心語看了我一眼,擡腳準備離開,我心念一動,“心語,你到門口等我。”
宋心語點點頭,走了。
我望着申梅,“好了,這下你可以說了,不過如果你要談何自遠,我沒什麼好說的,有話你直接問他好了,跟我無關。”
申梅望着我,突然很奇怪地一笑,“知道你聰明,不想你竟推得乾乾淨淨的,這是以退爲進的招數嗎?否則他怎麼就偏偏喜歡上你了呢?”
我平靜地望着她,等待她的下文。果然她繼續說道:“我爸昨天正好晚上正好在何家,然後他回家告訴我,何自遠當面跟他家人說了,他喜歡上了你。”
我繼續望着她,沒有說話。
她苦笑,“你別想岔了,我不是找你算賬的,何自遠跟我之間本來就沒什麼,他也不需要跟我交代什麼,以前是我自己一廂情願要喜歡他的,跟他沒關係,所以你不必顧忌。”
我不想她竟如此大度,不禁有些意外,“你找我就是爲說這個嗎?”
“是,也不是,”申梅說道:“這兩年來我也受夠了,我想我可能喜歡錯了人,就如你跟宋心語所說的,世界上又不是隻有何自遠一個男人,”她突然伸手一指,“譬如那個男人,最近幾天我看他順眼多了,今天更加順眼了,你覺得怎樣?”
我順着她的手指遠遠看去,靠窗的位置上站着一個男人,夕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邊,男人見我們看他,笑着朝我們擺擺手,笑容極是燦爛。
竟是韓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