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東提前收拾好了東西,第四節課的下課鈴一響,她就衝出了教室。
“衛東,你跑什麼?”張小紅在後面追出來,“下午去王府井吧!”
陳衛東頭都沒回,留下一句,“我得回家,明天見!”
呂良早就侯在校門口,看到飛奔的陳衛東迎上來,“跑什麼,公共汽車一直都在!”
陳衛東停下腳步,平穩一下呼吸,“你怎麼在這兒?不會是提前交卷了吧?”
呂良嘿嘿一笑,“嗯,提前五分鐘。”
“又提前,檢查了嗎?”
陳衛東臉上不高興,心裡卻是甜絲絲的。昨天晚上呂良說要送她去車站被她拒絕了,她知道高三的課程很緊,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不想讓呂良分心。
“檢查兩遍才交的,放心吧。”
呂良接過手提包,“東西都帶全了吧?回家後說話的語氣好一點兒,不看僧面看佛面,別讓奶奶和張老師爲難。”
唉,小丫頭的脾氣比年齡長得還快,真不知道回去後會說出什麼重話,他擔心一家人,特別是奶奶會受不了,提前打預防針是非常必要的。
“哥,我全懂,就是怕控制不住自己。”陳衛東今天對呂良的嘮叨一點都不反感,“昨天去找姐,她藉口說生意太忙走不開,過幾天再回去。其實,那個人對姐挺好的,不知道姐是怎麼想的...”
週六的校門口人來人往,呂良微微低頭,“別想那麼多,再怎麼樣都是一家人,你要實在控制不住就深呼吸,默數十下再開口,應該會好一些。”
“嗯。”陳衛東點頭答應,其實心裡是亂的,昨天夜裡睡得特別不踏實,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在家多呆一會兒,明天晚上我來車站接你!”呂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真想和你一起回去!”
陳衛東嚴肅起來:“好好上課!我一個人能應付。”
“行,聽你的!”
這是公交車的起始站,中午的人不多,陳衛東在座位上坐好後催促呂良離開,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麪包、一瓶汽水,“你還沒吃飯呢,把這個吃了。”
汽車門關上了,陳衛東急得大喊:“等等、等等!”
呂良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別喊了,我陪你坐兩站地。”
“你抽什麼瘋啊,下午還有課呢!”
呂良不緊不慢地說:“就兩站,來得及!下車我就往回跑!”
陳衛東紅着臉低下頭,喃喃地說:“傻不傻啊!”
不到十分鐘,公交車馬上要進站了,呂良低頭耳語:“我再坐一站?”
“不行!”陳衛東斷然說道:“趕快下去!不然我送你下去。”
呂良悻悻地:“好吧!不識好人心!”
此時陳衛東的心裡非常懷念前世的交通狀況,擁堵、擁堵、擁堵,那樣就可以讓呂良多呆一會兒......
放眼望去,不寬的馬路上根本就沒車,連自行車都數得過來,唉!
公交車離城越來越遠,陳衛東的心也愈發慌了起來,那個人對張老師的態度好嗎?笨笨的張老師能應付自如嗎?三年了,那個人的脾氣是不是更差了?據說監獄裡面什麼人都有,他不會接受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越想越慌越慌越想,第一次,希望公交車快點開,也是第一次有了歸心似箭的心情,暗暗罵自己:真賤!
真要感謝現在的路況,不堵車,人少車少,遇到沒有上下車的站點,直接越過,陳衛東一度有了坐專車的感覺。
公交車在終點站調頭,站臺上只有三個等車的人,陳衛東眼尖地看到陳玉鬆是其中之一。
這小子要進城嗎?怎麼垂頭喪氣的。
跳下公交車,陳衛東開口:“三兒,你幹嘛去?”
聽到久違的聲音,快一米七的小夥子眼圈紅了,小跑着過來,“姐,你可回來了!”
陳衛東心裡‘咣噹’一下,有些焦急地問道,“三兒,別急,慢慢說!”
兩個人避開了站臺上的乘客,“昨天,爸一回來就找茬,不光和媽不依不饒的,還...還打了我一巴掌。”
陳衛東光顧着急了,這下才看到弟弟左半邊依然紅腫的臉,心疼地說:“還疼嗎?他下手夠狠的。”
陳玉鬆生生把涌上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咬着嘴脣搖頭:“姐,我沒事!”
姐弟兩人並排走着,陳玉鬆把昨天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姐,我沒想到爸會變成這樣,蠻不講理、胡攪蠻纏,氣得媽都哭了。”
陳衛東擔心地說:“他,沒打媽媽吧?”
“應該沒打!他一直賴在西屋不走,媽特生氣,後來是和我睡的,躺在炕上,我聽到媽哭了。”陳玉鬆扯扯姐姐的衣袖,“姐,他會不會一直這樣啊?那我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三兒,你現在覺得他變了,是因爲你也變了。”陳衛東駐足,眼光停在弟弟的臉上,“你長大了、懂事了,有了基本的是非標準,對他的所作所爲不認同,這很正常。現在重要的是,要讓他自己認識到這一點,否定過去的自己,適應新形勢,否則,他就會被淘汰,我們誰也幫不了他。”
“姐,你說,媽是不是要離開我們...她要和爸...離婚?”陳玉鬆的眼睛裡含着擔憂和不捨,“真那樣,我...我跟誰啊?”
陳衛東的眼圈也紅了,原來弟弟什麼都知道,他已經十二歲了,不說是因爲還有希望,不說也是爲了讓她沒有顧慮地去城裡上學?
反正總要痛,還是利落一些吧!
“三兒,你希望他們在一起嗎?”
“我...”陳玉鬆猶豫了,“爸走的時候我不懂事,可昨天,我對他的行爲很生氣...如果媽原諒他,我當然希望他們一起的,如果媽不原諒,我也只能聽媽的。可是,奶奶怎麼辦啊?”
這小子還真是長大了,想的挺全面,比‘那個人’強多了!
“三兒,從我們呱呱落地那天起,與父母就是漸行漸遠的關係,以後我們都會有不同的人生軌跡,血緣儘管割捨不了,但有些東西是要做出取捨的,比如父母、比如姐妹...你能理解嗎?”
陳玉鬆點頭,“我知道,媽收拾西屋的時候我就猜到她不想和爸一塊住了,可,奶奶呢?”
陳衛東的心揪了一下,摸摸弟弟半邊臉,“奶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