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和奶奶聊天成了陳衛東的必修課,聽得越多越對奶奶好奇,奶奶是十五歲嫁給爺爺的,當時爺爺只有十一歲,呵呵,和她現在一樣大。奶奶嫁過來就當家,因了識字的原因,爺爺家商鋪慢慢就交給奶奶打理了,奶奶也打理得非常好。
她對奶奶的三寸小腳也很好奇,“奶,纏的時候特別疼吧?”
奶奶不語,陳衛東知道奶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又問:“您還會畫牡丹什麼的,也是在孃家學的?”
“嗯,如果我生在現在,肯定比你爸媽強。”
“嗯,說不準還能成爲女強人呢!”
“什麼女強人?”奶奶突然來了興趣,竟然坐了起來。
“哦,”趕快爲自己的失言措詞,“就是特別能幹、能獨擋一面,還取得了大家都認可的成績的那種,就像、就像,”她搜腸刮肚地想着這個年代的女英雄形像,“就像郭鳳英、還有郝建秀她們,也許還能開飛機、開火車,也許是大單位的大領導,一呼百擁的那種領導,”說這話的時候,陳衛東想的是董明珠......
“瞧把我能的,你倒沒說我會成爲武則天......”奶奶在黑夜裡笑出了聲,“真會哄奶奶開心!”
嗯,餘生不長了,每天都會讓您開心的,您就是我今後日子裡的女皇!
“奶,做個好夢啊!”
六點鐘,陳衛東躡手躡腳地坐起來,用手摸摸棉褲,真涼啊!爐子昨天晚上已經封上了,窗戶只有兩塊單層的玻璃,剩下的就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根本不保暖,此刻的室溫能有十度就已經很不錯了。
咬咬牙,把腿伸進棉褲,快速地下地。她要給媽媽熱早飯,還要把給爸爸的東西再整理一遍,今天,媽媽要去看望他,探監!
紙袋子裡是陳衛東前兩天炸好的素丸子,胡蘿蔔、芹菜的,她覺得挺香;想了想又抓了一把炸白薯,說實話,有點兒捨不得,紅瓤兒的,那是呂良送來的,總共就五塊兒,不夠分的,她自作主張全炸了,這樣每人還能分到幾塊兒。
嘆口氣,再怎麼不喜歡那也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啊,沒有他,也來不到這個世界。
媽媽聽到動靜也起來了,“老二,差不多得了!”
“嗯,飯熱好了,您吃了就儘早走吧!早去早回!”
媽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陳衛東不自在了一下。
“原來沒發現你這麼能幹、能吃苦,多虧有你!”這是媽媽第一次感情外露吧,也是第一次和陳衛東這樣親密,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起吃吧!”
送走媽媽,陳衛東又開始忙碌了,今天要把家裡的牀單、攢了兩週的衣服洗了,天太冷了,沒有洗衣機又捨不得加熱水,想想都發怵,我嬌嫩的小手啊!
外面響起了拍門聲,陳衛東跑出去拉開一道縫,呂良被凍得通紅的臉伸了過來,“今天要洗不少東西吧?”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呂良轉身,地上是一大捆幹樹枝,等等,樹枝上還拴着一-只-雞?陳衛東以爲自己眼花了,“這?”
“你能讓我進去說嗎?”
兩個人在大門外嘀嘀咕咕,街上已經有人看過來了,現在陳家是門前冷落車馬稀,看笑話的人多,施以援手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陳衛東搓搓手,“快!”
“樹枝是給你燒熱水用的,至於這隻雞嗎......”呂良有些得意,“送你的禮物!”
“禮物?”陳衛東嚇到了,後退幾步,“你從哪兒偷的?快還回去!”
奶奶拄着柺棍出來,“小良來了,進屋吧!”
呂良迎上奶奶,大聲說:“奶,外面冷,您先進去,我收拾一下就來!”
陳衛東沒帶圍脖,臉已經紅了,呂良摘下頭上的帽子扣在她頭上,“傻不傻!”
“你還沒說這雞的來歷呢!”陳衛東揪着不放,不明不白的東西不能收,何況這禮物太過貴重!
“這是我撿樹枝時撿到的,一隻腿已經不能走了,過不了兩天也會死的。”
“哦,”陳衛東舒了一口氣,心裡不落忍,“你拿回家吧,你家人多!”
呂良的眼睛回頭看看北屋,陳玉蓮的臉貼在玻璃上,似乎在冷笑。
“陳玉蓮回來,你就沒好日子過了,別老傻了吧唧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呂良解開捆雞的繩子,皺着眉說:“她心眼太多,嘴又甜,張老師和你奶都吃她這一套,所以......”
“所以,你想保護我?”陳衛東哈出一口氣,隨後發現這個調侃不太美好,因爲呂良把後背對着她了。
十一歲的女孩兒怎麼能隨意說出這種話呢?四十年後也許可以。
爲了挽回剛剛良好的氣氛,陳衛東撿起一根樹枝,輕輕在地上畫着圈,嘴裡說:“逗你玩兒呢!我不會再讓她欺負我了,她也不敢!”
呂良比她大將近四歲,對感情已經有了懵懂的認識,也有了喜歡一個人的喜悅吧?正是少年氣盛、敢做敢爲的年齡,衝動總是會大於理智,“如果她欺負你,我絕不手軟!”
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這冰冷、生硬的話聽在陳衛東的耳朵裡還是太凌厲、太無情,她‘嘿嘿’一笑:“何必呢,好男不和女鬥!”
現在有能力維護自己,再加上奶奶和媽媽對她與日俱增的信賴,陳衛東自信對付陳玉蓮沒有問題,如果她不主動挑釁,她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家裡不能總是雞飛狗跳的,日子還要過下去。
“先洗還是先殺?”
“啊?殺、殺什麼?”陳衛東愣怔一下,這呂良的思緒也太 跳躍了。
“雞!不會殺吧?”
的確,這真不是自己擅長的,前世今生都沒幹過。從她記事起,只記得殺過兩次雞,第一次也是過年的時候,媽媽操作失誤,垂死掙扎的雞從地上飛了起來,脖子上的血甩在牆了落了好多的血點兒,很是觸目,把她嚇得不輕,就是那次奶奶把媽媽數落了半天;一次是爸爸直接把雞頭剁了,現場沒有特別恐怖,但還是留下了陰影。
“所以,你拿回家吧!”
呂良眯着眼睛,小聲問:“不想吃雞肉?”
幾個月了,每月最多買兩塊錢的豬肉,還淨挑肥的,就爲了可以煉點豬油出來,剩下的油渣可以熬菜...太素啦!
陳衛東能聽到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不好意思地問:“你會殺?”
“嗯,燒水吧!”
呂良一邊揪着雞脖子上的毛,一邊說:“回頭給你做個雞毛毽子,沒事兒的時候鍛鍊鍛鍊,你的小短腿兒太難看啦!”
呃,原來他是嫌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