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章 再生一個

雲景庭坐在方向盤後,望着路燈下蹣跚而行的身影,立刻就愣住了。

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多年未見的母親,突然之間,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了。

咫尺之遙……

他真想馬上就衝過去,可雙腿好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連一步都挪不動。

雲老虎坐在車裡,定定的瞧着許靜雅的背影……消瘦而略顯憔悴,身上一件黑色的棉大衣,越發把人顯的嬌弱,微微駝着腰,肩也不再挺直了,不知道是地下有雪,還是腿腳有些不方便的緣故,她走路的時候,右腿顯得有些拖沓,速度也極慢,明顯地和記憶中那個爽朗挺拔的身影大相徑庭了。

他只覺得眼眶發熱……胸口處疼得難受。

雲景庭是個軍人,在戰場上鐵骨錚錚,可對待家人的感情卻格外細膩,無論是妻子,姐姐還是母親,只要比他弱勢的,他都想去保護,他就是根深蒂固的以爲,照顧好身邊的每一個女人,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然而……

世事無常……

所以,他一直對母親的離家出走,覺得格外的心酸,難受,也爲自己的無能爲力而自責!

雲老虎坐在車裡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纔算是穩定了情緒,再沒猶豫,推開車門,疾步追了上去。

許靜雅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瞧……兒子高大的身影就在面前,俊朗的五官依舊,卻不再是記憶中的青澀,眉眼間帶着幾分滄桑,反而更顯出了男人的成熟,雙瞳晶晶亮亮的,裡面彷彿蘊着水光。

她愣了……

馬上驚慌失措的四處看了看,唯恐被別人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會連累到兒子,直到確定周圍寂靜如常,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不由自主的跨出了一大步,一把將兒子擁在了懷裡。

雲老虎高大的身軀僵硬的挺立着,過了好一會兒,纔好像適應了對方的溫度,略彎下膝蓋,撒嬌似的把自己的下巴頦搭在了許靜雅的肩上,嘴裡輕輕地喊了一聲“媽”……

許靜雅的雙手摩挲着兒子的後背,“……”

耳邊聽到這一聲輕喚,十年的思念,立刻化作兩行清淚,緩緩的順着頰邊滾落。

兩個人靜靜的依偎在夜色裡,誰也不說話……千般思緒,萬種離愁,都化作了幾聲嘆息。

直到……

天空中飄下了幾片雪花……

雲景庭才用單臂摟住了母親,聲音緩慢而低沉,“媽,下雪了!”

許靜雅微微一笑,伸手接住了幾片冰涼,彷彿是自言自語的輕喃,“嗯?下雪了?好!大雪之後,纔會是晴空萬里!”

擡頭望着兒子,目光眷戀在他的臉上,“你怎麼來了?是想媳婦和孩子了吧?”

雲老虎沒答。

明明心裡有無數的問題,卻不知道從哪兒問起了,只化成了一句,“媽,你怎麼在這兒?”

事已至此……

許靜雅沒打算瞞着,“老虎,咱們母子倆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我的意思是……單獨聊聊!有些事兒,我不想讓米香兒跟着操心!”

雲老虎也是這種想法,“媽,要不……我開車帶你去二姐那?順便你也可以見見她?”

許靜雅搖了搖頭,“不!見她不急!就咱們母子倆吧!做事情要按部就班的一件事一件事來!你二姐那邊都挺好的,過些日子再見也不遲!嗯……我有一個不錯的地方,既安靜又安全,咱們去那兒吧!”

雲景庭只能點了點頭,走到車邊,開了車門,把母親安置妥當了,才發動了馬達,車子奔着郊區去了。

許靜雅靠着椅背定定的瞧着他……昏黃的路燈打在兒子的側臉上,一會兒明,一會兒暗,更襯出他五官的深邃。

雲景庭轉頭迎視着她的目光,嘴角含着笑,一隻大手緩緩的落到了母親的膝蓋上,輕輕的拍了兩下,“媽,你掐我一下,我怎麼感覺像是在做夢呢?”

許靜雅“撲哧”一聲笑了,“切!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有這個毛病,一高興了,就讓我掐你幾把,多少年了,你都多大了,這個毛病還沒改?”

“改什麼?不管我年紀多大,我都是你的兒子!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一輩子也改不了!”

許靜雅寵溺的捏了捏兒子的胳膊,“你啊?從小就這樣!犟得像頭牛,無論認上什麼……都是一輩子!”

“……”

車子在夜色中行駛……

兩個人也輕聲的聊着天,細說着別後的離情。

不大一會兒……

母子倆就坐在了郊外的小茶館裡,隔着桌子四目相對……藉着屋裡昏黃的燈光,兩個人都細細的打量着彼此,感慨歲月的流逝。

雲老虎隔着茶壺中渺渺的霧氣,輕輕地嘆了口氣,“媽,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邊很苦吧?你可真傻!咱們是一家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應該一起面對呀,你幹嘛不聲不響的走?幹嘛自己去承擔一切?”

“……”

“我那時候還小,很多事情都力不能及,可這麼多年,每每思來,我心裡都特別難受,更是遺憾!遺憾咱們這個家……唉!”

許靜雅端起了茶杯,輕輕地啜了兩口,這才擡起睿智的雙眸,豁達的一笑,“傻孩子,這沒什麼遺憾的!你現在也是結了婚的人,應該瞭解感情的真諦……夫妻在一起是相濡以沫,互助互愛!如果走不到一起,緣分盡了,硬綁在一塊兒,那原本的愛情就變成同情,憐憫和拖累,於我,那是我最不想見的!”

她傲嬌的揚着下巴,“再說了,兩個人患難的時候做不了夫妻,只能說明感情不夠堅定!我不想說你父親的壞話,他在大事上還是個有能力的人,不然我當初也不會嫁給他!只是,在他的心裡,有些東西比我重要,他有他的選擇……我不強求!算了!隨他去!如果我想要男人,別看我已經青春不再,還是會照樣找到比他更好的!”

豪氣!

爽快!

雲景庭用手輕拍了一下桌面,“媽!你這話說的對!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堅強的!只要你越過越好,早晚有一天我爸會後悔的!你瞧瞧他娶的那個女人……事事算計,居心叵測,無論哪一方面,跟你都沒法比!依我看,他們的婚姻也未必長久!”

許靜雅心知肚明……

確實如此!

自己跟雲墨城生了三個孩子,少年夫妻了20年,最後大難一來,也各自紛飛了,更何況是那個二婚的沈曉楓,雲墨城又怎麼會“同甘共苦”的陪她守到白頭?

一提起這個話題……

許靜雅忍不住的問,“關於譚四的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總覺得這裡面有蹊蹺!我從米香兒那裡只聽了個支言片語,心裡暗自有了個猜測,我給你說一說,你聽聽怎麼樣?”

“……”

“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那晚刺傷童澈,可童澈並不是真正的目標,按照當時的情況分析,譚四是被人買兇要毀了米香兒的臉,無巧不巧的,沈曉楓母女又和譚四一直交好,哎,老虎,你是不是也和我有一樣的猜疑,這件事情就是她們母女所爲?”

“嗯!可我沒有確實的證據啊!”雲老虎的目光深邃,“你以爲我想善罷甘休嗎?我還一直在關注這件事呢!雖然我人不在城裡,可一直和公安局有聯繫,也在不停的督促進展!最後,終於是有了點兒突破……”

“哦?是什麼?”

“警方找到了一個證人!是那一片掃馬路的清潔工,據那人講,譚四死的那晚,半夜3點鐘的時候,他剛上班,正巧在夜色裡看到一個人的背影,穿着長風衣,戴着白口罩,從案發現場出來……不過,他當時也沒特別留意,只是粗略的暼了兩眼!”

“啊?”許靜雅迫不及待的向前探了探身子,“依你的意思,那個清潔工……不就是等於什麼都沒看見?根本也沒法出來指證啊!”

雲景庭沮喪的一揮手,“對!他連對方是男是女都沒看清!更別提樣貌了!所以這個線索基本上就是沒用!譚四的案子只能一直掛着,沒法再繼續往下查了!”

許靜雅低頭咬着指甲,沉吟了半晌,“老虎,我還是那句話!這件事情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不查出幕後真正的主使人,對方指不定以後還會做出什麼呢!”

雲老虎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以前米香兒不在城裡,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管這件事兒,現在她和孩子一起回來了,我就必須確保他們母子的安全,我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媽,既然你在,我跟你說說?”

許靜雅使勁點了點頭,乾脆坐到了兒子的身邊,兩個人交頭接耳的商量上了……

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興奮的一挑大拇指,“老虎,好,這個引蛇出洞的辦法好!咱們就這麼辦!”

使勁捏了兩下兒子的肩膀,“你可真是我兒子,膽大心細,做事情一點兒都不手軟!”

雲老虎低着頭笑,“媽,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誇你自己呢?”

許靜雅單手叉腰,“都誇?不行嗎?”

“行!行!行!”雲老虎妥協的將身子往後退了退,順勢給母親把茶斟滿了,茶杯遞到了她的手裡,聲音低沉悅耳,“媽,再見到你真好,你別走了!以後,就跟着我和米香兒一起過!我不怕受連累,媳婦兒我要,媽也要!”

許靜雅有些感動……人在難處的時候才最能見真情,丈夫沒挺住,兒子卻說出了這麼讓人暖心的話,她心裡當然覺得安慰。

不過……

她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的問題不像米香兒那麼簡單,在我的事情解決之前,我不想去連累任何人!”

“……”

“我祖父過去在上海灘,確實做過些沒法說清楚的事兒,我也不怨天尤人,老輩兒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沒法改變事實,只要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問心無愧就好!”

“媽……”

“別說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既然我決定了的事情,那就沒法改變!誰說也沒有用!我這次來城裡呢,主要是想把豐收給你們送過來,另外,我也不放心米香兒,想過來看看她安頓的怎麼樣……”

許靜雅抓過兒子的大手,拇指在他的掌心輕輕的摩挲,臉上分明掛着不捨,“老虎,在媽媽離開之前,有幾句話想特別交代你,今天機會難得,我就先說了吧!關於米香兒,你可千萬不能虧待人家呀……”

“……”

“這兩年,我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人家一個18歲的小姑娘,大着肚子給你生孩子,光衝這份情,你就應該心疼她一輩子,更何況,她懷孕的時候,你也不在身邊,分娩的時候呢,疼了幾天幾夜,咬着牙也沒說過一個難字……”

雲老虎垂下了頭,聲音低沉中帶着感傷,“媽,我知道的!雖然沒親眼所見,可我能想到她的難處!”

回手摟住了母親的肩,“我也想謝謝你,一直守在米香兒的身邊,我作爲一個丈夫沒做到的,你都替我完成了!媽,你對我們的這份心,我永遠也忘不了!”

“傻孩子,咱們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客氣話幹什麼?我只想讓你明白……你和米香兒,小豐收一家三口,以後平平安安倖幸福福的過日子,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了!”

“……”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放不下!就是姜婷婷那個臭……”許靜雅當着兒子的面,還是必須顧忌自己長輩的言行,勉強把“婊子”兩個字咽回去了,“……姜婷婷就是個精神病,和她母親一樣,總是覬覦一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愛而不得,成癡成狂,什麼手段都用的出!”

“……”

“她害得你們一家分開這麼久,害的我差點兒失去孫子,我說什麼也不會原諒她的……你爸爸也勸過我:放下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呸,我饒不了她!老虎,我事先跟你打個招呼,這事兒你別管了,你別跟女人撕逼,別髒了自己的手,對付她……還用不着你!”

雲老虎有些擔心,“媽,你現在的身份……還是少惹事兒!”

“我的身份怎麼了?不管我落到多低?對付她……我還是綽綽有餘!你放心吧!我沒笨到衝過去親自動手,那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皮肉之傷?她過兩天就忘了!我要讓她永遠記着……害人就是害己!做了虧心事,一輩子都不會有好下場!”

許靜雅也是個乾脆的人,再不多說了,擡頭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了,要不然尼香兒該惦記了!”

側頭瞧着兒子,抿着嘴微微一笑,“你別說我偏心,向着兒媳婦兒,我問你,米香兒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讓你上家裡來?你怎麼又來了?”

雲老虎拔直了腰,“她是說過!可我也不能什麼事兒都聽媳婦兒的!嘿!家裡主事的……必須得是男人!”

“呦呵!你真厲害啊!”許靜雅調侃的在兒子臉上摸了一把,“很有一家之主的風範嘛!”

頓了一頓,才放柔了聲音接着說,“老虎,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還是覺得米香兒說的對,她雖然年輕,考慮問題卻周全,我和她的想法一樣,也覺得再等兩天才好!你別讓她擔心,也別讓她生氣!行嗎?”

雲老虎擡起一隻胳膊,摟着許靜雅,順勢撒嬌的靠了過去,“媽,還說你不偏心?你明明就是向着米香兒!你怕她擔心?怕她生氣?就不管我了?”

話雖然如此說……

他心裡卻是美滋滋的……媳婦兒和母親的關係處得好,哪個男人不高興啊?

許靜雅望着兒子俊朗的五官,聽着他在身邊撒嬌,心裡都醉了,這醉意漫到脣邊成了一個最燦爛的笑容。

她回手照着雲老虎的肩上輕捶了一下,“你小子,都多大了?還跟我在這挑歪理?有本事?你再給我生個孫子!只要我再抱上一個大胖孫子,我就也疼你!”

------題外話------

存稿!

虐渣!

老虎和大米要幸福!

感恩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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