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高速走大約一個多小時就能到軍總，夜天佑始終沉默着，心裡卻在衡量凌筱筱母子三人曝光之後會引發的軒然大波。
這樣權衡利弊，大概是夜天佑有生以來做出的最痛苦抉擇，因爲他承擔不了那樣的後果，只能再等幾年。
等江明城接任江家，安凌雲穩定安家，白述回來或者白子航徹底放棄筱筱，以及天翔升職……夜天佑揉揉眉心，這麼一想完全沒有一件省心事，尤其是雲家那個爛泥塘！
“哥，葉珊玉失蹤了。”
夜天翔見夜天佑頭疼的表情，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他們都還年輕，沒有滔天權勢，更沒有掌控一切的能力，華夏國每幾十年的軍政更替世代都會引發不必要的爭鬥，這一次也許是最嚴重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
夜天佑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相比起夜天翔的急躁，他確實表現得很沉穩。
“聖誕節那天早上，葉家人就四處尋找葉珊玉，可是完全沒有蹤跡可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夜天翔說完，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來一個讀卡器遞給夜天佑，很明顯他已經查到了可疑的東西。
夜天佑沒有急着打開看裡面的東西，既然天翔給他了，這裡面的東西他一定已經看過了，“這是什麼？”
“裡面是葉家附近十公里所有的攝像頭視頻監控錄像的備份，平安夜晚上接近午夜的時候，大概有一個小時左右所有的監控都被刪除了，看樣子是專業的人做的，數據無法被恢復。”
夜天翔嘴角噙着一絲笑，雲連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惹的人，老哥否掉了他申請的實驗項目，被雲家兄弟記恨是一定的，只是沒想到他們冒着風險把一個棄子帶走，不知道到底爲什麼？
“雲連帶走葉珊玉並不奇怪，他們連親妹妹都不會放過更何況是個外人？”
夜天佑點點頭把讀卡器放進口袋裡，想到醫院裡老爺子肯定會對自己進行狂轟濫炸，夜天佑的心情就很低沉，畢竟老爺子再怎麼不對也是長輩，他再怎麼有禮也不能頂嘴，看樣子這病……
“嗯，這倒是有道理，我在威廉家裡跟若彤說過一次話，她似乎完全不想回來，也沒有幫雲家做事情。”
夜天翔的意思很清楚了，他們都是從實驗基地出來的人，很清楚雲家人對雲若彤做了些什麼，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雲若彤身上的潛伏藥性很強，否則也不會被雲慕鋒拿來作爲犧牲的籌碼了。
“讓白子櫻手底下的人抓緊點兒，儘量把控制的藥物研究出來吧，她跟威廉的關係我們都知道，如果有一天雲家用她威脅威廉，後果不堪設想。”
夜天佑閉了下眼睛，雲家人的認知裡他們這一批受訓者同樣是受控制的，只是雲家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不知道雲慕錦的打算，當年他們或者出來之後就拿到了解藥，完全不受實驗基地控制。
“嗯，我會讓子櫻抓緊的，這事兒已經提上日程了，她手底下的人也開始着手準備了。”
夜天翔點頭，心裡也鬆了口氣，起碼老哥沒有因爲夜家的事情準備撂挑子不幹了，不得不說這是個好消息。
一小時後，軍總醫院。
夜天佑和夜天翔走到病房門口，外面的警衛沒有先通報而是直接放行，夜天佑甚至沒去想該怎麼應付老爺子，也沒想好怎麼應付他們難纏的母親。
“爸，我把哥接回來了。”
夜天翔衝夜灃澤打招呼，病牀上的老爺子似乎睡着了，神態看起來帶着幾分灰敗。
“回來了？”
夜灃澤轉頭看向夜天佑，印象裡他們的父親總是很嚴肅，除了不太關心家族的事情之外，對他們兄弟一直都很疼愛，並不像普通的世家那麼嚴厲。
“嗯，我回來了，爺爺的情況怎麼樣？”
夜天佑點頭，嘴角微微彎着，似乎心情很好。
夜灃澤嘴角抽了抽，沉遮臉道：“你跟我出來。”
夜天翔拍拍夜天佑的肩，坐在老爺子窗前守着，夜灃澤和夜天佑剛出去，老爺子就睜開了眼，兩眼放光的樣子哪裡像有什麼病？
“爺爺……”夜天翔直覺不妙，心裡總覺得有種被騙的即視感，看來老爺子爲了讓哥哥妥協犧牲還真不小，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天翔，聽說你跟江家小女兒關係不錯，她明年夏天就回來了，到時候請她來家裡做客怎麼樣？”
夜家老爺子氣定神閒地看着夜天翔，似乎料定了他會一口回絕似的，沒想到夜天翔糾結了半天，一副準備壯烈犧牲的表情看了過來。
“……好！”
“嗯？那不如跟你娶了這丫頭吧，你哥不肯結婚把老頭子氣死了，現在也不可能繼續給他找，不如你先結婚，生下來嫡孫你做家主吧，省得我有一天死不瞑目。”
夜家老爺子的話說的不重，卻沒有半個字是玩笑，他們兩兄弟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家主誰來做，夜氏誰來接手都沒什麼差別，唯一的差別就是天翔不如天佑那麼老練……
夜天翔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的笑也突然收斂了許多，過了半晌都沒回答，沉默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爺爺，這事兒是不是給我點兒時間考慮下？畢竟人要半年後纔回來，不如等她回來再說，萬一人家姑娘不願意，咱們這麼做也不好對吧？”
夜天翔說的每一個字都在衡量現在的局勢，如果他不先答應結婚的話，夜天佑的情況只會變得更糟糕，真的惹毛了夜天佑玩消失的話，苦逼的還是他自己……
先應着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嗯，你倒是比你哥哥會體諒人，等半年後你們先處處看吧，老頭子雖然不行了，的那是再活個三五年還是沒問題的，只要你肯結婚接管家族，我就不逼你哥。”
夜家老爺子眼底一抹精光閃過，卻沒辦法從夜天翔眼裡看出來別的情緒。
“好，爺爺您放心吧，雖然鋼牙妹長得醜，不過反正只是處處看，又不會直接結婚，我還是能忍着吐先處處的……”
夜天翔的話讓葉老爺子直接變臉了，不過想起來他和江家那個丫頭小時候好像有過節，倒也釋然了許多。
相處一年，談婚論嫁半年，準備訂婚之前嫂子和兩個小惡魔就會回來了，他自己就工程身退了，夜天翔想到這裡爲自己的大無畏犧牲精神點了三十二個贊，嘴角微微上揚。
隔壁的空病房裡，夜灃澤拿着夜天佑的手機破解密碼，十分鐘過去了，手機徹底鎖死關機了……
“天佑！你到底告不告訴我密碼？”夜灃澤拍着桌子吼道，臉上都是慍怒卻沒有真的生氣。
“不告訴你。”
夜天佑淡淡的坐在旁邊，表情冷漠似乎在說你跟他們是一夥兒的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死小子……”
夜灃澤擡手摸摸鼻子，把手機扔回給夜天佑，臉色很難看：“雲慕錦都告訴我了，我要看孩子的照片，給不給？”
這下子夜天佑倒是驚訝了，從剛纔進門他把自己的手機拿過去折騰到現在，一個字都沒說過原來是爲了照片？等等！老爸說他知道了……
“他告訴你什麼了？你要看誰家孩子的照片？”
夜天佑雖然極力掩飾，不過他問話的迫切感還是讓夜灃澤肯定了他手機裡一定有他想看的東西，因爲夜天佑平時的表情太面癱，現在這麼生動一定有問題。
夜灃澤突然怒了，橫眉豎眼的道：“不給看就算了，大不了我找人黑了你的手機，就是費點時間而已，哼！”
“……”
夜天佑臉上突然出現哭笑不得的表情，在手機上折騰了一會兒，把解鎖打開了然後翻出來孩子的照片夾遞給夜灃澤。
“他既然找了你，那你知道筱筱的媽媽被他囚禁的事情嗎？”
就算他承認筱筱和和孩子都好好的，但也不會輕易跟自己老爹達成共識，以爲內潛意識裡，他們這個三不管的爹只聽他們老媽的話，而他們那個媽……還是算了吧！
夜灃澤看着手機上的照片樂呵呵地笑了，根本沒注意夜天佑問的話，自言自語的道：“嘿嘿，長得真像我啊，雲慕錦跟我要酒窖裡的好酒才肯給我看孩子的照片，看樣子我不給他是對的！”
“……”
夜天佑嘴角抽了抽，心裡不太明白雲慕錦什麼時候跟自己老爹這麼熟了，他們不一直都是死對頭嗎？
“看完了沒，看完了還給我，我看爺爺也沒什麼事，先回去補覺了，很困。”夜天佑冷冰冰的伸手要手機，完全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可是夜灃澤卻捏着他手機不放，他只看了幾十張照片，後面還有好幾百張，根本不願意還他手機。
“那你回宿舍睡吧，我看完了還給你，不耽擱你事情。”夜灃澤轉了個身把夜天佑的手機揣口袋裡了，他想去備份出來自己留着，不然下次又要被雲慕錦坑了……
夜天佑的目光很涼，盯着自己老爹看了半天，然後“嗯”了一聲才走出去，不過卻沒有會宿舍休息，只是回到了隔壁老爺子的病房裡。
“哥，爺爺醒了。”
夜天翔衝她眨眨眼，一股悲涼涌上心頭，他爲了夜天佑真的犧牲太多了，但願他老哥有本事趕緊把嫂子娶回家來，不然他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爺爺，您身體怎麼樣了？”
夜天佑愣着一張臉端着溫水和藥走過去，夜老爺子看着他的臉色很難看，不過卻沒有暴怒的跡象，好像真的已經消氣了。
“死小子！你現在回來是要給老子上課嗎？”老爺子接過藥來吃了，語氣恨恨的，搞不明白夜天佑這麼做到底圖什麼……
“天佑不敢。”
夜天佑抿着脣一言不發，也不打算解釋什麼，這麼多年過來了他一直都是這副德行，想必誰都習慣了，他要是突然態度轉變了，那纔是真的可疑。
“哼！咳咳咳咳咳……”
夜老爺子又咳嗽了起來，夜天佑趕緊給他拍背順氣，臉色卻還是那樣的，似乎沒什麼轉變。
“爺爺您別生氣了，支氣管炎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因爲您天天生氣所以纔會那麼嚴重的。”
夜天佑氣死人不償命的說完，又端了一杯溫水過來，夜老爺子原本是不氣的，現在是真的生氣了，這個死小子不就是擺明了說他裝病？
“哼！老子怎麼會看上你這個死小子？天翔答應和江家小女兒處處看，老子懶得管你了，愛怎麼着怎麼着吧！”
老爺子氣呼呼的說完，端着熱水一口氣喝完躺下了，似乎不想再理他們。
夜天佑詫異的回頭看夜天翔，示意他跟出去，經過門口的時候還提醒警衛，“照顧好老爺子，有什麼事情立刻通知。”
“是！三少放心。”夜老爺子的貼身警衛點頭，一臉嚴肅。
看着夜天佑和夜天翔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連忙跑進門報告，“三少和四少走了，您是現在回去還是再休息會兒？”
“回去！”夜老爺子臉色很難看，自己從牀上爬了起來，氣呼呼的穿上鞋就往另一頭的電梯走了。
那速度根本沒有半點生病的跡象，一衆警衛摸摸汗趕緊跟上，看樣子苦肉計是不成的了……
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夜天佑躺在牀上看着沙發上的夜天翔，目光帶着幾分試探和疑惑。
“說吧，你爲什麼要答應老爺子，這麼做你考慮過後果嗎？”
夜天翔漫不經心的嘆氣，搖搖頭：“拖延時間而已，半年後人就回來了，就算按照老爺子的意思去接觸，一年之後訂婚比較妥當，那個時候大概嫂子和孩子的事情也再也瞞不住了，老爺子哪裡還有工夫逼我結婚？”
夜天佑怔了一下，點點頭：“你這麼犧牲到底想要什麼？”
兩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對對方的瞭解就像另一個自己一樣，夜天翔雖然看起來紈絝嬉笑，其實從來不吃虧……
“不要讓我接手夜氏，我不喜歡那些爛攤子，現在的工作已經很累了，只有這一個要求。”
夜天翔其實是擔心夜天佑哪天真的偷偷跑了，到時候他就會變成又一個夜天佑，周而復始地被束縛在這個家族裡，耗盡一生。
對於這樣的回答夜天佑並不覺得意外，幾乎連想都沒想直接點頭了：“好，我答應了。”
“真的？”
夜天翔從沙發滾起來，嚴肅的盯着夜天佑的臉看了半天，然後笑嘻嘻的躺了回去，“果然是親哥哥啊，寧願犧牲自己成全我這個懶散人。”
夜天佑沒說話，嘴角卻不着痕跡的抽了抽。
……
一般來說，整容手術都是爲了變得更美才會選擇承受的巨大痛苦，但是當變美不是目的之後，整個手術到恢復的過程都會顯得異常煎熬並且漫長。
孤單的島上只能看到黑色的礁石，身邊的傭人每天面無表情地爲自己流質食物，就像對待一件冰冷的器具，沒有感情也沒有溝通。
起初的一週時間葉珊玉拼命地給雲連打電話，可是他從來都不接，也不恢復短信，只是讓照顧她的死人臉傭人轉告她，好好恢復，避免更多次的手術。
到了現在，三週過去了，她的臉已經開始慢慢的消腫，渾身上下幾乎沒有沒動過刀子的地方，因爲她原本的身材比較扁平，凌筱筱生產後卻比較豐滿。
“你知道夜天佑爲什麼連看都不看你一眼嗎？因爲凌筱筱根本沒死，他們的雙胞胎兒子已經四個多月了，他等今天就是要解決掉你這個大麻煩，然後去找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過聖誕節。”
聖誕節那天晚上，雲連說過的話至今還回蕩在葉珊玉的耳朵裡，每天就像魔音一樣折磨着她的神經，痛苦地撕裂她的心，然後又慢慢癒合。
“咚咚！”
敲門聲把葉珊玉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來，主刀醫生和護士以及傭人都走了進來，因爲今天是拆繃帶的日子，就算她恨透了這張臉，心裡也仍然期待能有個完美的結果，畢竟不成功的話，只會讓她再遭受更多的折磨。
“今天拆繃帶，如果成功的話，就可以不必再動刀子了。”
主刀醫生漠然的說完，護士已經開始給葉珊玉拆繃帶。
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更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就像一個試驗品一樣面對冷漠的實驗，他們的眼裡只有結果。
大屏幕上已經出現了凌筱筱的全身照，跟真人比例一樣大小的照片放出來，讓葉珊玉的心又開始絞痛，她會讓這個奪走她一切的女人生不如死……
最後一條繃帶落下，葉珊玉擡手輕輕的撫摸自己陌生的臉，大批的醫生和護士門都退出門外去，面對着窗戶上凌筱筱的美麗的臉，葉珊玉突然笑了。
“手術很成功。”
不知道什麼時候雲連已經走到了她牀邊，臉上的表情還是她熟悉的風流笑容，手也十分自然地開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
“還有別的地方需要看一下，是不是跟臉一樣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