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樹林中拼命地跑着,也不顧那些樹枝野草不斷在身上劃下傷痕。
那個診所靠山而建,背後就是茂密的樹林,林中還到處長着人高的野草,正好方便了我的逃跑。剛開始後面還有響亮的追兵的聲音,過一會兒便弱了下來,再跑一陣子就完全聽不到了。
可是我卻絲毫都不敢停下來,看到哪裡草密便往哪裡鑽,不斷往森林深處跑。
我知道我在江城是呆不下去了,四條人命,其中三個還是警察,這在連普通襲警都算是刑事案件的中國可以說是滔天罪行了,可想而知如果被抓到的話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結果。我現在能做的,只是一個字:逃。
可是蕊怎麼辦呢?
她還在醫院,身體虛弱,需要我的照顧。
我已經出去大半天了,還沒有回去,她肯定在等着我。如果沒有見到我,她肯定會着急的。
在猶豫中,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如果就這樣逃走的話,在短時間內我是沒法回來了,之前我至少要再和蕊見一次,和她說清楚。
“她……,會怪我嗎?”
我依然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一下子就殺了四個人,這短短十幾分鍾之內發生的事情恍如夢境,像是虛幻中的真實。
要是隻是個夢就好了……
迷糊中好像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我整個人便倒在了地上。
疼,刺骨的疼從腰部那裡一陣陣傳來。
我掙扎着爬起來,挨着一顆樹坐下,苦苦抵禦着疼痛的侵襲,一會兒功夫,衣服都被出來的冷汗給沾溼了。
再看看自己的雙手,上面是千道萬道被野草割出來的口子,還有細小的血珠沿着傷口滲出來。
已經斷掉的手銬被扭得七零八落,很容易就將它們卸了下來。
嘗試着站起來,卻感覺全身又酸又痛,腳也好像不聽使喚似的一軟,身體便又跌坐在地上。
本來從公寓逃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受了嚴重的傷,後來在診所輸了血,加上傷口包紮處理了一下,好了很多。可是再這一通狂跑下來,新傷不斷,舊傷復發,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現在就算是想逃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還好的是這片林子長的非常密,就算他們想找到我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再拔了些野草覆蓋住身體,躺了下來,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
等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濛濛灰了。我伸展了下四肢,發現身體好受了很多,至少不像原來那麼疼了。站起來試着走了幾步,也沒有問題。
一輪圓月高高掛在天上,有陣陣風吹來,周圍都是人高的野草,隨着風的節奏發出沙沙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東西啪一下從樹上掉下來,砸在我的腦勺上,再掉到地上。
我轉身看了看地上的那東西,這下不要緊,馬上嚇得要背過氣了。
那是一隻猶帶着鮮血的人的手臂!
月光透過林子的縫隙照下來,此時那斷臂顯得慘白耀眼,在野草叢中分明詭異嚇人。
我的心就像被錘子敲打了一下般,都快停止了跳動。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是我錯怪了李星,他根本不是那個兇手?
這手臂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我的心中一沉,一個想法便冒了上來,難道說,如韓小磊所言,我纔是那個真正的兇手……?
不,怎麼可能呢?我會連自己做過的事情都不知道?除非那些人是在我睡覺的時候殺死的。
“夢遊?”一個字眼突然跳進了我的心頭,讓我一驚。
這對我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字眼,因爲據我媽說,我小時候就經常會夢遊。通常是半夜起來,出去外面轉一圈又自己上牀睡覺去了,而且第二天對此一無所知。
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這種症狀早就已經消失了。
難道是隨着年齡的增長,我曾經的夢遊症又發作了,而且還在夢中不知不覺殺死了那麼多人?
我不由地想到了一直在做的那個詭異的夢。
如果說夢遊的人都是在夢中做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的話,起碼我已經符合了做夢這第一個條件了。
而且每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我都是大汗淋漓,這是不是也可以解釋爲出去活動之後回來的身體必然反應呢?
又想起了在老公寓看報紙的時候發現,在我做夢的那幾天,江城確實每天都發生了兇殺案,而且時間都是在凌晨。
而且事實證明,我確實擁有那種可以用來行兇的,遠遠超出常人的力量。
越想我的心中便越是驚恐。
難道我真的就是那個兇手嗎?
自己真的是一個晝伏夜出,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殺手?
爲了掩蓋事實,甚至不惜用藥物來迷惑最愛的蕊?
想到自己可能是讓蕊生病住院的真正元兇,我的胸中便充滿了痛苦。
此時風更大了,站在風中覺得遍體冰涼。野草也隨風搖擺起來,在月光照射下顯得鬼影重重,煞是陰森嚇人。四周有野鳥在怪叫,映着天上一輪圓月,地下一隻血淋淋的斷臂。
我一時陷入了茫然之中。
這時候在野草搖擺的沙沙聲中,突然傳來了“踏踏”的聲音。聲音雖然小,卻沒有逃過我的耳朵。
是什麼東西呢,會這麼晚還來這裡?
難道是那些追趕我而來的警察?
想到這裡,我連忙把身體隱藏在一顆樹背後,同時探出個頭往前看。
“踏踏”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又停了下來,接着又響起來,只是越行越遠,逐漸消失不見。
“大概是什麼小動物吧。”我在樹背後長舒了口氣,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輕輕地從後面拍了下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