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就死了的鳥,它怎麼會有灑脫的人生?閻遲暮就是要砍掉我所有的“着陸點”,除了奶奶和閻家,我已經無處可去。就像沒有腳的鳥,累了在風裡睡覺,卻再也沒有人爲我遮蔽風雨。
我笑了笑,把那盆蒲公英抱在懷裡。
“對不起。”我咬着牙,眼眶一陣澀意。
“誰在裡邊!”突的門口傳來一聲女聲,我驚醒一般,手裡的盆栽掉落下去。
那人皺了一下眉頭,連聲道歉的關上門。
我慌忙蹲下身子手忙腳亂的收拾殘局,結果確是越忙越亂,一地的泥土合着瓦礫碎片。
對不起。
我死死咬住嘴脣,不讓自己的哽咽出口,先離開的人總是有恃無恐,爲什麼....
“咳咳……”我咳嗽了兩聲,有些喘不過氣來,慢慢的抱緊膝蓋。
眼淚憋得直髮抖,最後“哇”一聲哭了出來。
陽光靜靜的流淌,細小的灰塵清晰可見,恍然明白,我們之間隔着太多太多。
十年的時候我已經用光了所有的熱情和精力....如此糟糕的我,荒唐的人生。今天竟連周晨都離開了我......
偌大的辦公室靜的可怕,我從嚎啕轉而哽咽,到漸漸的麻木。突爆發的情緒無法控制,肆意在這個空間裡發泄。滿目的清冷生出被遺棄的錯覺,我漲紅的臉慢慢慢恢復平靜,以至於面無表情。
騙人...
什麼如果我耗不動,就離開吧。
什麼會永遠陪着我。
說着不會再見的人,最後爭相恐後離開的也是他們。
我聽見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斷裂了,裂成一道永遠無法消除的痕跡。
出了辦公室,我有些迷惘。失去了這些的我,到底還能剩下什麼?
手下一刻不停的收拾着辦公桌上的東西,零零總總只有那麼幾件。福怪留下的笑臉便利貼,和幾塊太妃糖,周晨擺放的小盆栽和一隻銀色的馬克筆,筆帽帶着一個毛茸茸的貓咪套。
“你說劉心然到我們公司怎麼竟惹這種事?!!”可以拉高的聲音有
些變形,直刺向我。
“可憐了總經理和盧娜前輩,沾了一身騷,晦氣。”接話的人同樣浮誇,我不欲理會。
“哎呀,別這麼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反正星辰也沒了何必再說這些……”
“切~你是早找好下家了吧。”
“你不也是……”
我動作頓了一下,把零星着幾樣放在隨手撿到的紙盒子裡,無表情的穿過幾張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心裡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沒了,就是沒了。
“嘭”!
一雙腳毫無預兆的出現在眼前,我來不及反應就重重摔在地上,後面發出一陣鬨笑。
“看,真可憐。還當自己是首席啊。”
我低着頭,頭髮遮住我的眼睛,心裡麻木一片。動了一下手腕,上面紅印明顯。
“別這樣,人家心裡也不好受。”
“呵,她心裡不好受,指不定公司資料就是她泄露的呢,賊喊抓賊!”
“對啊,那也不是沒可能哎~你看賊喊抓賊,兩邊受利,說不定人家馬上就要去天樊工作了呢!”
“哈哈,總裁‘夫人’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人家那麼有本事,可不是我們能比的。”
又是一陣浮誇的笑聲,我依舊低着頭,無意義的扯扯嘴角,目光下意識尋找紙箱散落的東西。
那雙腳又過來將紙箱一腳踢飛,紙箱歪斜的飛在一旁的空地,呻吟一聲,破敗不堪。
“喲,還生氣了。”
高跟鞋碾上地上散落的幾樣東西,尖銳的聲音帶着得意。
便利貼上的笑臉被揉搓破爛,盆栽也被踩的到處都是。我伸出手,一把抓住眼前肆虐的高跟鞋,狠狠的用力,將它脆弱的細跟掰斷。
“啊!”
那人向後退了幾步,踉蹌的沒站穩一屁股做了下來。
“滾!”
“劉心然!你活該被扔下!”
我起身的動作停了一下,接着擡起頭,森然的盯着面前趾高氣昂的人,她的怒罵戛然而止,驚恐的向後退了兩步。
“瘋子!”打頭
的女人被其他兩人攙扶着,狠狠扔下一句。
人已經走遠,耳邊終於清靜,愣了一小會,爬起來不在意的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塵。
地上的殘骸被揉搓的面目全非,滿目的狼藉,最後瞥了一眼它們,轉身的腳步毫不猶豫。
我是活該,就算是閻遲暮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我自己。終究是對星辰帶着一份說不清的愧疚,無法償還,沒法忘卻。
這樣也好,周晨離開 ,不是正是我想要的麼?不再有羈絆,還給他一個正常的生活,和盧娜一起。也許有一天我們還會再遇見,以另一種方式,過自己的生活。
踏出公司的一刻,突然生出一股悵然。這次出了星辰,真的是永遠回不來了。
市中心醫院ICU。
“奶奶,我犯錯了。”我趴在奶奶的腿上,眼神沒有焦距。奶奶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我的頭髮,像小時候坐在藤椅上一樣。
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無限貪戀着奶奶在身邊的感覺,風雨交加的夜晚遇見一方容身立命的小舟。
“知道錯了還犯。”奶奶笑呵呵的捏了一下我的耳垂,話語裡帶着親暱的責備。
“我...不想犯錯。”抿抿嘴,睜開眼感受着頭頂的撫摸。
“難過嗎?”奶奶突然問我這個問題,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不知道……”我喏喏的開口,眼前寖上了一層水霧,沒有壓制眼淚,它就從睜着的眼睛裡流出來,在牀單上暈開一個深色的點。
“我的心然,人不能犯錯,犯錯是要還的……”奶奶拍了拍我的腦袋,意思是安慰我不要哭了,隨後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犯了錯……是要還的,奶奶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不知奶奶說這句話時,眼前浮現的是誰的面容。
我不着痕跡的點點頭,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掉落,一會的功夫在牀單暈溼一片,異常的扎眼。
“奶奶……我想回家。”
帶着鼻音的聲音有些小孩子氣,說出的話卻是壓在心頭很久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