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京城。路上的行人也並不太多,一向熱鬧的琉璃廠也由於這場大雪,顯得幾分冷清,珍寶閣外幾名夥計小廝穿着青色棉衣,帶着厚厚的帽子,拿着掃帚鏟子在清理積雪,聽見馬蹄聲擡頭觀瞧,領頭的趕忙放下掃帚帶笑迎了上去“您可又一陣沒來到了。”
“今日有空,來你們這練練眼力興許能淘換幾件姐姐喜歡的。”穿着白狐領鶴氅的齊珏翻身下馬,將繮繩扔給夥計,隨手彈了兩顆金瓜子落在夥計手中,“謝爺的賞。”齊珏淡然一笑,帶着隨從走進去,夥計牽着通體雪白的駿馬,將金瓜子揣在懷中,“真不愧是名滿京城的少年郎,光這份氣度哪是尋常人能有的。”旁邊的人撇撇嘴,嘟囔“還不是出身好?”夥計狠狠的敲了一下新來的小廝的腦袋,壓低聲音“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我就教你一手,在這要學會看人。齊珏少爺是有些傲氣卻從不跋扈張揚,尤爲難得。”
秦五見到齊珏連忙從後迎了出來,齊珏解開鶴氅上的扣子,隨侍上前接過,“秦老闆,你生意不錯嘛,這麼大雪還有人來光顧。”“託福,託福,齊珏少爺今個兒來的趕巧,正來了一批好貨,你先看看?”秦五熱情周到的向兩側的古董架子一指,齊珏看去果然上面多了許多新物件,眼裡一喜,拉了一下秦五,低聲道“咱們也算老相識了,你這生意不錯,應該賺了不少,你也曉得我阿瑪被削爵罰俸,一會...”
秦五明瞭的點頭,齊珏露出了你真識趣,下次還光顧你的眼神,瀟灑的轉身向貨架那走去。秦五下意識的向內室看去,不曉得主子見到這種狀況,會有何感想,致遠公被削爵也是由於主子,過會就賠本賺吆喝吧,反正主子也會開心。哪個不曉得齊珏買物件,大部分都是往雍親王府裡送,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秦五曉得齊珏挑揀物件時不喜旁人打擾,也不喜別人介紹,因此他並沒有跟隨。
齊珏在古董架上隨手拿起一尊彷彿宋朝的瓷器,拿在眼前仔細的辨別,眯着眼睛看看印章,失望的重新放回原處,又向前走了兩步,透過架子的縫隙,之間一個紅色影子,向上蹦了兩下,落地雖然不猛,但架子也微微的顫動,齊珏感興趣的繞過架子,之見一個身着紅色旗裝,頭戴珍珠髮釵的小姑娘,擡手露出白皙細膩的手腕向上指着,旁邊的一襲藍色旗袍的俏俾,正低聲勸着什麼,細兒傾聽。“格格,格格,還是算了,咱們還是回吧,您要是磕着碰着,奴婢就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呀,趁着福晉還沒發現,咱們...”
“好了,我有分寸的。”小姑娘隨嘴安撫丫頭“好不容易聽說這有孤本,你不曉得我已經找許久了,怎麼能再錯過?你放心我不會讓額娘罰你的。”擡頭滿眼渴望的看着高高的架子上放着的書冊,輕聲嘟囔“偏偏放那麼高,真是不會做生意。”俏俾明瞭不把這個書拿下來,主子是不會離開的,想了一下,轉身想要向老闆要個小凳,小姑娘彷彿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她明白再不回去,一定會被罰,咬咬牙,最後跳起伸手拿那個孤本,可方向錯誤,一個鐵質的盒子突然被她扒落下來,沒料到這種情況,而且由於跳的很高剛剛落地,還沒反應過來,齊珏忍不住上前幾步,將紅衣小姑娘護在身前,鐵盒砸在齊珏的肩頭。悶哼一聲。
小姑娘雖被齊珏護住,但懂理守規矩的齊珏,怎麼也不會貼身抱住她,只是兩人離的很近,小姑娘擡頭眨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身前比她整整高出兩頭俊秀的齊珏,不由臉一紅,連忙向後靠去,齊珏伸手拉了一下她手中的絹帕,小姑娘心中一緊,難道他是登徒子?“背後也是古董架,小心在弄掉了什麼,我可幫不得你第二次。”
小姑娘的臉紅得彷彿冒火一般,垂下眼簾喃喃的開口“謝謝你不是...”齊珏退後兩步,伸手將架子上的孤本拿下來,想了一下放在了她能拿到的地方,低頭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鐵盒,已經打開,裡面竟然空無一物,齊珏低身將盒子拿在手中有些愣神,難道把它放在這就是爲了砸人的?鐵盒上彷彿有字,拿近仔細的觀瞧,喃喃念出聲“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小姑娘聽到後。愣了一下,低頭呆呆的站在那,含羞帶着一絲惱怒的偷偷看着齊珏,攪動着手中的帕子。
齊珏摸着鐵盒上的刻痕,覺得這字體彷彿出自名家之手,猛然通透拍了一下腦袋,眼前一亮,姐姐一定會喜歡,不過,不能直接送,還是要讓姐夫...哼。雍親王等着接招吧,眼裡透着一絲壞笑,彷彿見到了有趣的事情一般,俏俾來到主子身邊,看見這樣,滿臉疑惑,輕聲詢問“格格,格格。”
齊珏此時纔回神,看了一眼漲紅着小臉的小姑娘,身未長足,鴨蛋臉龐上嵌一雙黑亮有神圓潤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有些羞澀的低垂着,兩彎明月般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顧盼神飛間隱隱透着書卷之氣,可靈活的雙目透着活潑,絕不是個死讀書刻板的,看着俏俾擋在小姑娘身前,謹慎的看着他,齊珏微微一笑,露出臉上的小酒窩,更是顯得俊秀非常,用手敲了一下架子上的書,轉身離開。
小姑娘想要張口問話,想到她的身份,也只能嚥下了,輕輕推開俏俾,上前兩步從架子上拿下孤本,咬了咬嘴脣,抱在懷中,停了一會,眼睛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咱們回去吧。”俏俾嗯了一聲,隨着小姑娘離開,同夥計算完賬,等候在旁邊的婆子也連忙迎了上來,壓低聲音“格格。福晉派人暗自跟着您,說是讓您趕快回去。”彷彿聽見有動靜,小姑娘回頭觀瞧,齊珏正同老闆神采飛揚的說着什麼,輕輕咬咬嘴脣,在婆子丫頭的服侍下上了馬車,看見珍寶閣外拴着的駿馬,不曉得爲何,就是相信這是屬於他的,就是不曉得他是哪家的,婆子深吸一口氣“格格,您可不能再任性了,虧着福晉派人偷偷的跟着你,若不然出了岔子可怎麼好?您可是福晉好不容易纔...”感到小姑娘有些愣神,婆子想了想,嘆道“格格,一定是好奇剛剛那個少年郎吧。”
“你曉得他是誰?”小姑娘眼光一閃,而後平靜的開口“看老闆待他倒是挺恭敬的,應該也是出自勳貴之家。”
“格格,那就是致遠公的嫡子,雍親王福晉的嫡嫡親的兄弟齊珏,前次奴婢隨福晉去莊親王府見碰巧瞧過一眼,他正同世子爺比箭,那通身的氣派,竟不比莊親王世子差上幾分。”
“齊珏,齊珏,他就是齊珏?”小姑娘看着手上的孤本,他就是被阿瑪哥哥們稱讚過的致遠公嫡子?耳邊彷彿傳來他低沉得聲音‘入骨相思知不知’,記起她的身份,小姑娘閉上眼睛,宗室女撫蒙古,她又怎麼逃得開?就是有個那樣的將來,額娘纔會對自己的任性睜一隻閉一隻眼吧,慢慢閉上眼睛,輕聲嘟囔“絲嘉,我是絲嘉,你可曉得。”
齊珏又挑了幾件古董,厚着臉皮同秦五討價還價,秦五早就有了決斷,他曉得齊珏的精明,害怕他瞧出什麼,雖然有心便宜他,但還是面露難色,僵持了半晌,才壓下價錢,齊珏透着一分不滿意,笑着說道“秦老闆,你不錯嘛。”向擦汗的秦五,揮揮手“回見,有好物件記得給我留着。”再給您留着,還不見得會虧了多少,那個盒子放那麼隱秘都讓您給翻了出來,致遠公的兒子呀,哪個都不能小看,就沒有在他們身上賺到幾兩銀子,唯一可以賺到銀子的又成了主子的福晉,真是奴才難爲呀。
秦五看看沒人注意,轉身進了密室,胤禛端坐在裡面,手中雖然拿着紙張,眼神卻沒有落在上面,胤禛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那個臭小子怕是姻緣到了,郡主格格倒也般配,還是爺給你謀劃一下吧,省得總是在她身邊轉悠,有了可心之人,應該會好上一些,要是王府同公爵府有了姻親,那也是有好處的。
“主子,據八阿哥身邊的人回稟,八福晉彷彿想要給安親王府的郡主格格做媒。”胤禛輕蔑開口“她那是癡心妄想,齊珏哪是她能擺佈安排的?”老八是嫉妒了吧,也不想想我爲了她謀劃多久,不靠近凌柱,永遠也感覺不到他對子女的那種疼寵,就連我也被他護着了呢,胤禛轉動扳指,眼裡閃過一絲柔情,這種感覺不壞,隨即胤禛吩咐秦五,將他勾出來的人名好好的探查仔細,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