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初她也不過隨口一說說讓她把匾額繡出來,後來也覺繡出來的到底不夠厚實凝重,做了招牌怕不好看正要放棄,不想,巧手竟想到了解決的法子
再問到巧手刺繡的法子,巧手娓娓道來:先用棗紅的絲線打底,將整整一面絹布皆密密層層的鋪呈繡上均勻鮮亮的棗紅絲線,隨後預備用金色絲線凸繡“玲瓏繡坊”幾個大字,兩種顏色皆鮮豔明亮,襯托得又高貴又大氣,嵌在玻璃框裡,十分適合,老遠便可引人注目。
引章聽了在腦海中一過,當即大喜,拍着手笑道巧手,你真是太厲害了就這麼辦”
“不過,這幾個字得先找人寫了,我才能繡,不然,我怕繡不好”巧手笑笑。
“那得找名家,才能配得上你的繡工”引章說着不禁苦想冥思該找誰才合適呢?不杭州城裡,誰的字寫得好?對了,我去問問李清白,他一定”引章眼睛一亮。李清白經常參加杭州各種文人活動聚會,找個字寫得好的應該不難。
“何必要問李?直接請李寫不好麼?我瞧着李的字就不”魚兒一旁笑道。
“這話不倒是我捨近求遠了”引章不禁失笑。於是親自上門,將李清白請了來湖春路駱宅——她李清白的脾氣,不是她親自上門,他定然要說忙着沒空不肯來,只肯在自家寫好了叫人送來。可是引章覺得,他寫的字不單純是字,還得讓巧手看過、提出意見修改方能定稿,巧手的腳不方便,自然是李清白跑一趟了。
李清白對別人毫不客氣,唯獨對引章、安寄翠是有求必應,擇日不如撞日,當即二話不說簡單換了件衣裳,命書童帶着慣用的文房四寶,隨引章上了馬車前去。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李清白先寫,巧手看了提了建議,李清白再改,如是五六次,費了一功夫纔算完成。
李清白看着捧着他的字笑盈盈不住道謝的巧手,十分不信道巧姑娘,你說你能把我的字一些不差的繡出來?”他的字遒勁飄逸,有筋有骨,有姿有韻,素來爲他平生得意之事,旁人便是對着臨摹描畫都極少有及得上三四分的,何況是用針線繡出來?那還不神韻盡失?
“你別不信”巧嘴撇撇嘴,驕傲道在我們那我可是有名的神針,從來她繡那些個字畫只有比原作更好更有靈性的,從未有比不上原作的,不然也不會叫巧手了”
“有這樣的事?我不信”別說李清白,就是藿香等都覺得巧嘴言過其實了。
“你不信?你不信到時候你就了”巧嘴不服,巧手一見又如此,忙止住了她不許再說,向李清白不太好意思賠了幾句好話。
李清白對她倒極是客氣,忙謙遜幾句,又笑道我倒有些等不及想一看究竟了巧姑娘若有現成的作品,不知能否讓在下開開眼?”
“你等着”巧嘴不等出聲,一溜身奔進房去,不一會笑嘻嘻拿着兩件繡品出來,一塊手絹,一個扇面,向李清白笑道你瞧瞧,這不是的?”
李清白接過只瞥了一眼,頓時眼睛一亮,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摸繡面上栩栩如生的、質感極強的圖案,訝然道這,這真是繡上去的?竟跟活的一樣,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比起的書法,這不過雕蟲小技罷了,讓見笑”巧手謙遜笑道。
“不”李清白搖搖頭嘆了口氣,心悅誠服望着她道我現在已經信了,他日巧姑娘繡出來的,定然比我寫的要好”
“哼,你還算是個識趣的”巧嘴大爲得意,嘴上卻不饒人。
“”巧手嗔她一眼,向李清白笑道若是不嫌棄,明兒我替繡一個扇套當是謝禮,如何?”
“真的?那太好了如此先謝過巧姑娘”李清白眼睛大亮,喜孜孜謝了又謝,聲音竟有些微微發抖,倒引得引章一望。
對這張招牌,巧手極是上心,放在房中誰也不許碰。她本是個極和善好脾氣的人,唯獨工作的時候,全神貫注,一絲不苟,連引章都不敢輕易招惹她。她每次刺繡前必要將手洗得乾乾淨淨方纔捻線拿針,停工之後又親手拿輕薄的絹布翼翼將它蓋上。巧嘴心疼勞神,意欲幫忙合繡,巧手說也不肯,將她趕在一旁與藍楹做小件繡活,連碰也不許碰,獨自一人繡了近一個月,方纔完工。
完工之後,衆人圍觀讚歎不已,都說她何止是“巧手”,該稱“針神”才更貼切只見“玲瓏繡坊”四個金色大字龍飛鳳舞、神韻十足,彷彿西方的浮雕,凸出嵌在棗紅的底色上,分外亮麗惹眼。這塊牌子掛上去便是活廣告,路過的人絕不捨得視而不見玲瓏繡坊雖未開張,錦繡的前景已經很可觀了
從此,玲瓏繡坊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每一家分店的主針人若想當選,必要親手繡一塊招牌,以此來檢驗其技藝的精湛程度。
引章捨不得將這麼完美無瑕的繡品交給人拿去裝裱,又知巧手亦不會放心,便將巧手帶上,跟魚兒、大腳、藿香及一衆僕從,親自去了一趟寧波,找了一家從前相熟的裝裱鋪子,叫人買來西洋玻璃裝裱了起來,鑲了一道烏木邊框。在明亮光滑的玻璃保護襯托下,將這紅底金黃大字的招牌愈加醒目,衆人看了讚歎不已,都說任誰瞧見了這塊匾都會忍不住進店一探的腳步,將來的生意不必說定然是興隆的了巧手更是笑靨如花,摩挲着這光滑明淨的玻璃面,久久不忍釋手。
回到杭州,夥計們翼翼將軟布包裹着的匾額擡了進屋,藿香等細心拆開,輕輕放在架子上,大家圍着端詳,忍不住又是一陣讚歎。藍楹甚爲着迷此道,因平日裡這匾繡着時巧手護之若寶,藍楹也不敢去看,這次終於可以任由看個夠。她看得入了迷,不覺蹲在一旁,細細端詳揣摩,又向巧手討要了李清白的原稿,兩下里對着比較,心裡暗暗感慨佩服:原來世上真有如此神針手,繡的果然比那紙上的字益加飄逸輕靈,質感突出,彷彿具有活動的生命力一般字便如此,倘繡的是蝶鳥草蟲,豈非真要活了?因此怔怔出神,充耳不聞衆女子嬉笑歡笑之聲。
引章瞧着她不禁好笑,忽然心頭一動,向魚兒笑道後院練習的那三十六名繡娘呢?叫兩個人把這匾擡到大廳去,讓巧嘴把繡娘們都叫來學習學習”早在十一月底,已經買回了三十六名有一定刺繡基礎的繡娘安置在後院,由巧嘴負責教習。
魚兒等聽了答應一聲,擡匾的擡匾,去叫人的叫人,不一會,三十六名繡娘嘰嘰喳喳的出現在大廳廊下。巧嘴命人分成四撥,每撥九人輪流進廳觀賞。
因巧手趕着繡匾,平日裡繡娘們皆由巧嘴教習,偶爾藍楹也幫幫手,繡娘們極少見着巧手。又見她出入不是撐着柺杖便是坐着輪椅,都十分驚訝,雖不曾明言,從身體上對她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