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沉悶的馬車中,林紓腦海中不斷地回放着剛纔發生的一幕,一陣陣的後怕。
“你剛纔說幸好你們得到了消息,及時趕到,這是怎麼回事?你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林紓問道。
“你身爲羌國的女皇,竟反而來問我,這算什麼道理?”雪琪不冷不熱道。
“這些人和羌國有什麼關係?”林紓疑惑道。
“他們是羌國的人,你沒有看出來嗎?”雪琪反問。
“羌國的人?”
林紓想起來在臨盆前,無意間聽赤焰和赤雅說起此事,她能夠順利成爲羌國的女皇,不過是羌國舊朝餘黨的陰謀罷了。
無論她如何心繫百姓,願意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爲他們提供庇護,但她終究被視作敵人,那些人表面恭順,實則恨不得將她千刀萬斬。
突如其來的真像,使得林紓在驚詫之餘,陷入了沉思,“可知通信報信的是何人?”
雪琪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遞過去。
林紓接過,打開,充滿疑惑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和詫異。
這上面的字跡,是她所熟悉的。這是古月的筆跡,不難猜想到,她是受命於景信,提前傳信給墨炎等人,讓他們前來救助。
不敢想象,如果墨炎他們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自己恐怕沒命活到現在,更會連累到隨她前來的雲洛。
景信……回想起當日離開景國,景信一身白衣,長身玉立在樓臺上的一幕,林紓的內心有片刻的混亂。
這一次,只怕不是他不願來,而是不想給她造成困擾吧!
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年輕男子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含笑的脣角,溫柔的眼神恍然間和景信的臉龐有了片刻的重合。
這個人會是誰?爲什麼感覺非常熟悉,卻記不起來了?
白色的婚紗……
是的,除了景信,似乎曾經有一個人也曾送過她一件絕美的婚紗,隱約中似乎自己曾經穿着聖潔的婚紗,在一隻溫暖的大手的牽引下,步入神聖的教堂……
這個人會是誰?爲什麼感覺如此的熟悉的陌生,如此的緊切而遙遠……
然而,記憶中除了一些混亂而模糊的片段,並沒有留下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林紓緊握着信紙,陷入了沉默。
見林紓面色沉鬱,心事重重的樣子,雪琪不忍心再落井下石,如果林紓不是真心惦記着兩個孩子,冒險離開丹國,豈會遭此一劫?
雖說,怨她棄墨國而去,但想到她這些年的波折和不易,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這次被劫殺的遭遇,以及雲洛的受傷,讓林紓更加清醒地意識到一個事實。爲君者過於仁慈,瞻前顧後,不僅不能挽救蒼生,反而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也許,赤焰,景信,他們都是對的。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丹國和景國會有終極對決的那一天。
無論誰勝誰敗,天下一統,戰火休止,對於黎民百姓都是一種福祉。她不敢相像,到那時會是怎樣。
雲洛的受傷,延遲了前進的行程。幸而,雲洛及時服下了解藥,龍淵醫術高明,纔算性命無虞。
與雪琪同宿在客棧的同一個客房中,林紓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墨炎前來詢問,是否繼續趕路。考慮到雲洛有傷在身,不宜顛簸,林紓有所遲疑。
安明道:“姐姐只管前往京城,我留下來照顧雲大哥,等他身體恢復一些,我們便隨後追趕上去。”
雪琪道:“昨天有幸躲過一劫,這裡並非安全之所,不宜逗留。”
林紓審時度勢,確實不宜再做耽擱,便點頭道:“好。安明留下來照顧雲洛,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龍淵道:“我們會留下幾名侍衛確保雲大人的安全,皇后儘可放心。”
林紓點頭,不再遲疑。
再次啓程,速度比先前快了許多。
到了墨國的境地,每到一個驛站便稍作休息,換上精力充沛的馬匹,補充水分和乾糧,再次啓程,直奔渲城而去。
經過昨日驚心動魄的一遭,林紓的心沉浸下來。
她此來的目的,不僅僅是見孩子這麼簡單。她除了是母親,更是丹國的皇后,羌國的女皇,絕不能再感情用事。
接下來的路程,暢通無阻。在林紓趕到渲城的前一天,雲洛和安明也及時追趕過來。
見雲洛安然無恙,林紓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連夜趕到皇宮,聽聞如今貴爲九五至尊的墨濯,親自在永安殿等待,林紓甚是感動。
這一別,便是數載。一時間百感交集,想不出這次見面會是何情景。
等林紓平靜了一下心情,在宮人的傳召下進了宮殿,裡邊燈火輝明,卻未墨國皇上墨濯的身影。
林紓正是疑惑間,卻見一箇中年宮女牽着兩個孩子走了出來。
這兩個孩子長得甚是可愛,跟瓷娃娃一般。男孩的眉眼和墨陽甚是相似,而女孩則像極了自己。
林紓一時間回不過神來,本能地感覺到,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兩個孩子:小新和小丸子。
林紓看着兩個孩子,兩個孩子也定定地看着自己,時間似乎停止了一般。
見林紓呆站在殿上,失了魂一般,雪琪上前,擺手讓宮女下去,拉過兩個孩子的手,向他們道:“母親回來了,還不快喊孃親?”
兩個孩子倒是冰雪聰明,且甚是懂事,小皇子牽着小公主的手,一併走到林紓面前,跪地叩頭,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兒臣參見孃親。”
因林紓此時已經並非墨國的人,所以他們只能喚孃親,而非母后。
見兩個天使般的孩子跪在自己面前喚孃親,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林紓俯身,抱過兩個孩子,泣不成聲。
雪琪見狀,勸解道:“你們母子見面應該開心纔是,莫要嚇到皇子和公主。”
林紓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仍是止不住淚水,稍稍放鬆孩子軟綿綿的身體,生怕一時激動弄痛了他們。
這些年,她做夢都在想着他們,沒想到他們生得如此可愛,並且被教育得這麼好。
原本她還擔心,因爲自己沒有養育過他們,孩子們會有所疏離,不肯相認,看來是她多慮了。
這時,殿外傳來宮人迎駕的聲音,林紓回過身去,這才發覺墨國的皇上墨濯已經步入殿中。
他的眉眼和墨陽有幾分相似,幾年未見,更見沉穩英俊,林紓不覺地有幾分恍惚,竟然忘了應有的禮儀。
兩個孩子很是懂事地向墨濯行禮道:“皇侄參見皇叔,皇叔萬安。”
墨濯上前,疼愛地抱起小公主道,“你們今天很乖,皇叔很高興。”
小公主抱過皇叔的脖子,奶聲奶氣道:“我們乖,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見到皇嬸了?我和哥哥都很想嬸嬸。”
看着兩個孩子充滿期待的眼神,林紓心裡一酸,這才明白,在兩個孩子心裡大概還沒有母親的概念,也許孃親只是一個稱呼罷了。
或者在她們心裡早已經將日夜照顧他們,給予他們愛和溫暖的墨濯和玉瑤當作自己的爹孃了。
但她又如何怪得了他們呢?
見林紓黯然心傷,墨濯將公主交給雪琪,道:“時間不早了,帶兩個孩子去休息吧!”
雪琪領命,和奶媽帶着兩個孩子離開了大殿。
看着孩子離去的身影,林紓心裡即是難過又是不捨,勉強剋制着,纔算沒有追出去。
墨濯道:“你回來就好了,兩個孩子都很想你。”
林紓回過神來,強行制止了淚水道:“謝謝你和玉瑤將孩子照顧的這麼好。”
“朕有愧於你和兩個孩子,是朕沒有照顧好他們,才使得他們險些中毒。”墨濯愧疚道。
林紓搖頭:“你和玉瑤已經做得很好了,對於你們我唯有感激。”
墨濯嘆息:“朕沒有想到爲了皇位,玉瑤會變得失去理智。”
“不是的!”想到玉瑤還在冷宮受苦,林紓無法再鎮定下去:“這件事情和玉瑤無關,我們都誤會她了。”
墨濯愕然:“你說什麼?”
林紓道:“據丹國那邊得到的消息,謀害兩個孩子的並非皇后,而是另有其人。”
墨濯一驚,“你可是知道了什麼?”
“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幕後元兇是誰。但我相信,玉瑤不會傷害我的孩子。她之所以,一力擔當,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林紓堅定道。
“難道是朕誤會了她?”墨濯沉吟道。
“如果方便的話,我現在就去見玉瑤。”
雖然夜已經深了,而且身心疲憊,但想到玉瑤在冷宮裡受苦,林紓就不願意再耽擱一刻。
“你這一路奔波,甚是辛苦。明日再去見她不遲。”見林紓神情疲憊,形影消瘦,甚是不忍。
林紓搖頭:“不見到玉瑤,我是睡不下的。她早一些洗清冤屈,兩個孩子也好早些見到媽媽。小新和小丸子也甚是想念他們,我實在不忍讓他們失望啊!”
墨濯心頭一熱,嘆息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善良,玉瑤有你這樣的朋友,朕也甚是欣慰。若是,當真冤枉了皇后,朕一定爲她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