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直走到前廳,就見院子裡站了許多打扮的很精神的僕婦,又有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頭坐在廊下張望着,看到明尚帶着欣妍過來,趕緊站起來,有的匆匆打簾子,又的則跑過去笑的討賞:“見過純寧公主,見過額駙爺。”
明尚心情極好,笑着扔過去幾顆金瓜子:“賞你們了。”
欣妍回頭示意,魏紫很有眼色的摸出幾個荷包給那幾個丫頭分了:“這是公主的賞。”
喜的幾個丫頭又是一番作禮,明尚笑着打賞了打簾子的丫頭,邁步進了屋,欣妍隨後跟了進來。
一進屋子就見三官保夫妻都是一身深紅的衣裳,三官保把黑漆漆的髮辮甩在身前,辮梢上綁了深色的穗子,坐在椅子上端着茶,一副穩當樣子。
可郭羅絡夫人卻大不相同,那件深紅袍子上繡了百蝶穿花圖,顯的顏色豔麗的緊,頭髮梳成兩把子頭,用紅玉鈿子固定住,一邊插了一支鳳點頭的赤金鑲翠簪子,一邊則是一朵大紅色的紗堆芍藥花,兩耳上戴了三對六隻赤金鑲紅珍珠的耳鐺,脖子上則是精巧的金鍊子,正中垂下小小的金座鑲翡翠的佛爺。
欣妍看的傻眼,這郭羅絡夫人當真是很符合愛財尤其是愛閃亮東西的習性,這會兒坐在那裡不動不言,就彷彿一個移動的珠寶庫,更像是珠寶展上的假人。
“兒子拜見阿瑪額娘。”在欣妍犯嘀咕的時候,明尚已經跪地行禮了。
三官保夫妻受了明尚的禮,兩個人一起站起。對着欣妍就要下跪:“奴才見過……”
欣妍一瞧這還了得,趕緊上前一步扶起兩人來:“阿瑪,額娘,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我是你們的兒媳婦,甭管身份如何,都是小輩。該當敬着您二位的,哪裡能讓您二位給我行禮。”
說話間,欣妍已經讓三官保夫妻安坐好,她自己則站在兩人身前屈膝行禮:“媳婦見過阿瑪、額娘。”
三官保夫妻甭管怎麼着,禮節禮儀還是明白的,不敢受欣妍的全禮,側着身子只受了半禮。
一通的忙活。該見禮的也見了,明尚和欣妍在三官保和郭羅絡夫人身邊坐好,就聽郭羅絡夫人道:“去叫二小姐過來,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賴牀不起。”
欣妍低頭。聽這話的意思,似乎她這對公婆也是才起牀不久,也難怪明尚要讓自己多睡會兒了,想來,他們一家都是愛賴牀的,明尚怕自己笑話,所以,硬撐着陪自己睡到大天亮才起。
想到這裡,欣妍很是好笑。這是怎樣的一家人,在別人瞧來,想必是極品的,不過,卻很是符合自己的習性和觀念,也許。嫁給明尚真是一件不錯的事吧。
早有丫頭去請明月過來,郭羅絡夫人笑笑,從身後丫頭的手上接過一個盒子遞給欣妍:“你過來拜見阿瑪額娘,做額孃的也不能沒有見面禮,這些你收着,可別嫌棄。”
欣妍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接了過去,倒也沒去瞧,就遞給一旁的趙粉。 WWW ⊙ⓣⓣⓚⓐⓝ ⊙¢○
她又從姚黃的手上接過兩個包來,一個遞給三官保,一個遞給郭羅絡夫人:“阿瑪,額娘,這是我給二老做的小物件,做的不好,二老別嫌我粗手粗腳。”
三官保夫妻接了,隨意的打開看了看,見那粗糙的針腳,再看看那極好的面料,當真是覺得很糟蹋東西,尤其是郭羅絡夫人,一陣的心疼啊。
欣妍知道她的女紅不上臺面,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便接過魏紫手中的盒子遞到三官保手上:“我聽明尚說起過,阿瑪很愛名人字畫,正好,我在宮中的時候皇上爲了讓我多讀些書,便給了我不少的字畫,我也不是個懂鑑賞的,這些東西在我手上也是白瞎了,不如給阿瑪,也算是給這些東西找個好主子,不再讓人說我手裡這些東西都是明珠暗投。”
一番話,捧的三官保心裡舒暢,差點大笑出來,接過盒子看了看,確實是好東西啊,裡面竟是千金難求的宋版書,另有一冊李太白的手記,這樣的好物件在外邊可是有錢沒處買的。
不由的,三官保看欣妍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慈愛,更有幾分認同。
欣妍輕鬆一口氣,公公這關算是過了,婆婆的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啊。
她又從黃雲手中接過一個紫檀木鑲珠翠的盒子,親自交到郭羅絡夫人手上:“額娘,這是我孝敬額孃的,本來,我想着這些首飾穩當些,很適合額娘這個年紀的人戴,可今兒一見額娘,便知道我想差了,額娘瞧起來這樣年輕,和我坐一起哪裡像是婆媳,說是姐妹也有人信的,想來,我這些首飾準備的怕是不合額孃的眼光,額娘是要不喜歡就和我說,我再準備好的來。”
從來都是長輩給小輩送禮物送首飾,可欣妍反其道而行之,給郭羅絡夫人準備了一匣子的首飾,倒是讓郭羅絡夫人喜出望外。
她一邊說道:“不當的,不當的,你一番心意,甭管是什麼額娘都是喜歡的。”一邊歡喜的接過來,打開匣子一瞧,那金閃閃明晃晃的一匣子金銀珠寶閃着亮光,差點沒晃花郭羅絡夫人的眼,更讓一屋子的奴才大吃一驚。
欣妍這匣子裝的滿滿當當的,赤金的頭面,鑲紅寶石的鐲子,珍珠的手串,並有那各色寶石攢的蝴蝶髮簪,還有許多粉色、藍色鑽石做的各類的手鍊腳鏈,戒指、額鏈等物。
就算是郭羅絡夫人見過世面的,也不缺金的玉的首飾,可這麼一匣子堆在一起,還是很讓她驚喜的。
她打量着那些首飾,又看了欣妍一眼,很快把匣子關上。笑道:“我是很喜愛的,也難爲了你這片心。”
欣妍笑着低頭:“額娘喜歡就好,我啊,還怕額娘不喜歡呢。擔了許多時間的心,這會兒終於能放下心來。”
她又看了三官保一眼:“我阿瑪也是極喜愛那些古董字畫的,阿瑪大概不知道。當年入關的時候,阿瑪什麼東西都沒有要,只要古董字畫,到如今,也有一定的鑑賞能力,我以前也聽阿瑪說起過,只說阿瑪是這京城難得的同好之人。若是以後有時間,還請阿瑪和我阿瑪一起逛逛,若是能淘到什麼好物件,也是一段佳話呢。”
她左一句阿瑪,右一句阿瑪。竟是把三官保和安親王放到一個層次,喜的三官保笑開了嘴就再也合不上:“哪裡敢當,哪裡敢當,我不過就是喜歡這些物件,可不敢和安親王比。”
欣妍笑道:“咱們滿人裡喜歡古董字畫的很少見,我瞧着那些八旗子弟如今多學着唱曲逗鳥玩,像阿瑪這樣正經做事的已經不多見了。”
她只管捧着三官保,轉眼間,就見明尚看向她。滿臉的感激和喜歡,又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情意在其中。
耳邊聽郭羅絡夫人大聲道:“我今兒也算是瞧到了,公主果然是皇家中人,這份氣度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又難得的是個孝順的,這張嘴也能說會道。我瞧了公主,以後別人可再不會入我的眼了。”
花花轎子人人擡嘛,欣妍也明白這個道理,知道自己給了人家夫妻臉面,人家自然也要給自己撐腰的。
可誰知道,她才這麼想,就聽郭羅絡夫人又道:“我原先還聽人說過,公主性子直又不經事,我只不相信,如今瞧來,都是那些人胡說的,怕是嫉妒我有公主做媳婦……”
郭羅絡夫人這話沒說完,三官保捧茶的手一頓,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一時沉了臉。
明尚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低頭擔心,自家額娘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天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場合,說出這種話來,知道的是她口無遮攔,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故意給公主難看呢。
郭羅絡夫人也明白過來,自知失言,才尷尬的咳了一聲,想要說些什麼描補描補,這時候,卻聽到一陣歡快的聲音:“阿瑪、額娘、哥哥、公主嫂子……”
轉眼間,一個身穿紅衣,頭上梳了兩條辮子,頸上戴明晃晃的金項圈的歲的女孩子進門來。
這女孩子自然就是明月了,她是個機靈的,一進門見氣氛不對,就皺起眉頭來:“額娘,你們在說什麼呢,怎麼我一進門都拉着個臉。”
欣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嫂子正和額娘說呢,最喜歡額娘這樣心直口快,不包着瞞着的人了,想來,也是我們娘倆對脾氣,竟成了一家人,以後啊,嫂子可要多陪陪額娘了。”
她一手把明月拉到身前:“額娘剛說,咱們明月是個愛賴牀的,我就說了,這樣就好,多睡覺才能長高,身體也好,其實,我也是愛賴牀的。”
一句話,即解了郭羅絡夫人的圍,又嚮明月表明了親近的立場。
果然,三官保大笑着:“好好,公主這話說的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什麼說什麼,可不能包着瞞着。”
明尚眼中情意更深,心說,果然是自己瞧中的,心性就是與別人不一樣,他的公主可不像尋常女子那樣只知風花雪月,或者就是深宅爭鬥,他的公主心胸更寬廣,性情更堅韌,這樣的女子纔是能和他並肩而立,一輩子相扶相持的人。
欣妍巧妙的把氣氛搞活,和三官保夫妻,還有明月一起吃了午飯,又陪着郭羅絡夫人說了好一會兒子話纔回去。
又過幾日,欣妍便帶着陪嫁的下人搬到了郭羅絡家隔壁的公主府居住。
也是太后疼欣妍,讓內務府的人把公主府起在郭羅絡家隔壁,爲的就是能讓欣妍夫妻和順,更不和公婆生疏。
欣妍自然明白,不爲別的,就爲了太后這份情義,她也要作出一番夫妻恩愛的樣子來,不讓太后擔憂。
這一日,公主府打理妥當,該歸置的東西都歸置好了,那兩個管事嬤嬤中的程嬤嬤就找了過來,一進門就行禮:“公主,今日的燈籠還掛不掛?”
燈籠?
欣妍有些不解,不年不節的掛什麼燈籠。
後來一想,欣妍明白過來,原來,清朝的規矩,公主不召見額駙是不能進公主府的,若是公主想和額駙行周公之禮,就要在公主府門口掛上紅燈籠,以示要見額駙,這樣,額駙看到燈籠才能進府拜見公主,並能在公主府留宿。(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