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在太后去世的第六天趕回了紫禁城,將將好沒有錯過頭七。康熙看起來十分的傷心,最起碼比跪在顏炎身邊假裝哭靈的皇子福晉們傷心多了。
不,顏炎不應該說她們不傷心,因爲只要有人一帶頭,身邊的這些女眷們,一個個都像擰開了的水龍頭一般,那眼淚兒簡直都不用醞釀。
在衆人的襯托下,顏炎反而成爲了最‘不傷心’的人,最起碼她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傷心欲絕。爲此德妃還找過她一次麻煩,說她對不起太后對她的好。爲此宜妃還罰了她的跪,看她的眼神兒整個一個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顏炎不知道怎樣替自己澄清,難道她要告訴她們,不是隻有哭才能代表傷心嗎?所以顏炎將一切責難都忍了下來,依舊每日跟着所有的皇子福晉一起,進宮哭靈。
康熙來到慈寧宮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分了。見康熙進來,所有的人哭的更兇了,德妃甚至數次暈厥,即便是被喚醒了,依舊不肯離去。顏炎跪在七福晉的身後,默然的看着這一切,覺得自己真應該學上一學。
來到慈寧宮的只有康熙和十三,顏炎便知道,老九一定是被留在盛京了。不知道盛京發生了什麼事兒,竟然比太后去世的事情還重要,顏炎甚至想,也許老九根本就不在盛京,沒準兒是隨着弘政去了沙俄呢。
不管怎麼說,顏炎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應付眼前這一場喪事比較重要。康熙守在太后的靈前哭了好一陣,才仔細的問起了太后臨死之前的事情。當然這也無可避免的會問到顏炎,當顏炎微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喪服,走到康熙身前跪下時,就見到了康熙有幾分錯愕的眼神兒。
顏炎沒有在意康熙的神情,磕頭行禮之後,才儘量放平緩聲音說道:“回皇阿瑪,太后娘娘走的十分安詳,並沒有受到什麼苦。在那之前,太后娘娘還想起了科爾沁,和兒媳笑着說起當年在科爾沁的草原上縱馬馳騁的樣子。”
顏炎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和嚮往的神色,她在心裡悄悄的對太后訴說着,她能幫的,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這戲了。
想到這裡,顏炎繼續揚起了嘴角,繼續說道:“兒媳想,太后娘娘肯定已經回到了科爾沁的草原上,見到了久別的家鄉和親人。所以,皇阿瑪也不必難過,這應該也是太后娘娘所期望的。”
顏炎的話音一落,就聽到底下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左不過是說她冷血外加無情的,但顏炎都沒有在意,甚至看向康熙的笑容都沒有變。
康熙看了顏炎好一會兒,才問道:“皇額娘最後可有什麼心願未了?”
顏炎搖了搖頭:“太后娘娘從沒有提過這樣的事情,只是有些擔心皇阿瑪的身體在盛京吃不消。兒媳想,太后娘娘不爭不奪了一輩子,許是已經把什麼都看淡了。”康熙抿了抿嘴,似乎被顏炎的話觸動到了,半晌才道:“下去吧,你們都下去吧,朕一個人靜靜。”
顏炎再次將衆人口中的冷血表現到極致,並沒有勸說康熙,而是直接道:“那兒媳先退出去了。”顏炎的話接的很快,愣生生的將德妃、宜妃想要關心康熙,並且讓康熙保重身體的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當然顏炎也是第一個率先走出大殿的,那些哭的正凶的福晉們,見顏炎這樣自然也沒好意思多呆,也都跟着走了出去。其實這些女眷基本上出了大殿之後,也去不了什麼別的地方。畢竟一會兒還有一回合的哭靈,晚上甚至還要守夜。
所以除了德妃、宜妃這樣身份的人回了自己的寢宮之外,其他的皇子福晉和宗室女眷,就都呆在了慈寧宮的兩間小花廳裡候命。
顏炎抱着一杯茶坐在牀邊的一個搖搖椅上,出神兒的看着窗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衆人雖然有些不屑於顏炎的做法,但是卻也沒有人敢當面吐槽些什麼。倒是十三福晉又端了一杯茶,遞到了顏炎的手邊:“九嫂,換一杯吧,那杯都已經涼了。”
顏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熱氣的茶碗,這才順手交給了丫頭,又接過了十三福晉手裡的茶,小小的喝了一口,才低聲道:“謝謝。”
十三福晉聳了聳肩,不在意的說着:“九嫂這就客氣了,不過是一杯茶而已。”
顏炎擠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哪裡是一杯茶的事兒,你不是也沒指責我冷血無情嗎?”十三福晉一愣,看着顏炎那副看開一切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是她們不瞭解九嫂,瞧九嫂這眼睛腫的,就知道定然難過壞了。”
顏炎看向十三福晉,低聲道:“若是世人都如你一樣溫暖,那該多好啊!”
十三福晉被顏炎這一聲感嘆弄得有些無措,看着顏炎那看似平靜如水,卻又承載了很多感情的眼睛,跟着也嘆了口氣。
一旁,一聲冷哼破空傳來。顏炎眼睛微動,但實現卻依然看向窗外。而十三福晉已經將視線對上了那發出聲音的始作俑者,正是四阿哥府上的側福晉,年若蘭。
“側福晉的身子可好了,這哭靈可是個力氣活兒,側福晉若是身子虛,還是不要硬撐的好!”十三福晉在看清楚是年若蘭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有一絲尷尬,但馬上就消失不見了。那速度快的,讓在一旁專心看向窗外的顏炎,硬生生的錯過了。
年若蘭瞧了十三福晉一眼,冷冷的說道:“十三福晉放心,妾身就是再身子弱,在這樣難過的事情上,也絕對不會用笑容來緩解的。”
顏炎一聽,就知道年若蘭這話是針對她的。
其實顏炎一直不知道年若蘭爲何要針對自己,就一如她不知道當初年若蘭爲何要跟甜心比賽馬,甚或是大着肚子還要和拼着健康不要,給太后娘娘請安一樣。更不知道現在被自己帶在手腕上的鳳血玉鐲,究竟和年若蘭到底有什麼淵源,而這種淵源又和她顏炎到底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