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琴不知道弘曆的手臂該有多麼酸了,可是他還是不肯停歇下來。因爲此刻已經不是比的誰射中的靶心比較多的時候了,而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就是剛剛還談笑自如的弘晟,此刻臉上也已經掛滿了汗珠。他手上的動作也是一次比一次艱難了。
“不要再射了。這樣射下去,只怕兩個人都會累死了。”四爺看不下去了,他也看出來兩個孩子正在較勁呢。然後,四爺便朝着在一旁伺候的小廝揮揮手,示意他們去阻攔弘曆和弘晟,不許他們再射了。
年氏本以爲自己兒子這一次在四爺和自家大哥勉強肯定能露一回臉,卻不想弘曆硬是拼着沒有讓弘晟勝出。
當奴才們將兩個小阿哥手裡的弓奪了下去後,弘曆覺得自己的兩個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回過頭,看向站在校場南邊涼棚下的衆人,然後將目光放在了蘭琴身上。
蘭琴朝着弘曆微微一笑,突然間明白了兒子的心意。剛剛自己還跟四爺他們說,小孩子不必這樣分出勝負,自己都還以爲是弘曆好勝心太強了,現在看到弘曆投過來的那一瞥後,蘭琴立刻就明白了,弘曆這是不想讓自己在年氏兄妹面前落了下乘。
“四阿哥小小年紀,居然臂力如此過人,實在令人驚歎。”年羹堯也不知何意,單單誇讚了弘曆一句,卻沒有提弘晟。年氏臉色顯出一股不悅的神色。
“黃口小兒,爭強好勝罷了。弘晟的箭術的確不錯。”四爺卻道。
年氏這才彎起嘴角笑了下道:“王爺,大哥,弘晟在這方面的確早慧。”
蘭琴見弘曆和弘晝朝着自己走過來,她看見兩個孩子臉色都露出疲倦之色,連忙道:“王爺,弘曆和弘晝都疲了,妾身想想帶他們回去洗洗。”
四爺點點頭,但年羹堯卻好像不願放他們倆走似的,說道:“王爺,我看今晚的家宴,不如爺讓他們幾個來,人多熱鬧些。況且都是兄弟,莫要生分了。”
原來,這幾日,四爺夜夜都在東小院爲年羹堯開宴。所以膳房這幾日忙得是熱火朝天,幾乎都給東小院獨自佔用了。其他地方的膳食都只能一壓再壓,蘭琴因爲有自己單獨的小膳房,這纔沒覺得有什麼,其他地方的人可就有點抱怨了,不過都不敢明面上說出來。
蘭琴聽年羹堯說這話,似乎也不好拒絕,但她實在不想讓弘曆弘晝單獨去東小院,於是只好看着四爺,不做迴應。
四爺也沒想到年羹堯會邀請弘曆弘晝去東小院,正預備回絕,卻聽見弘晟道:“弘曆,弘晝,你們都過來玩吧!”
弘曆見弘晟那副有點得意的樣子,又見蘭琴和四爺都沒有直接拒絕,便知道不好拒絕,於是道:“好,額娘,就讓我們去吧。還沒去過東小院玩呢。”
年羹堯哈哈一笑道:“王爺,讓他們來吧,多一些孩子,熱鬧一些。今晚不是還請了戲班子,人少就不熱鬧了。”
年氏見自家大哥這般“熱情”,她這個東小院的女主人也該表現出一定的氣度,連忙道:“王爺,不如請了姐姐妹妹們過來聚聚,權當是家宴呢。”
四爺思忖了一會兒,便道:“那就這樣吧。蘇培盛,立刻派人去通知各處,今晚在東小院舉辦家宴,讓她們帶着孩子都過去。不過也不一定得去,甚至不爽利的,自然可以不必去。”
蘭琴自然是聽懂了四爺話裡的意思,那意思就是不要讓福晉也去了。
待蘭琴領着兩個孩子出了校場,往南小院走。兩個小阿哥都有些累了,蘭琴便對春英道:“你揹着弘晝回耿格格那邊吧,想必她正擔心呢。水菱,你跟着去,一路照顧着,等送到耿格格那裡了,你再回。”
弘晝朝着蘭琴道:“多謝側福晉送弘晝。那今晚弘晝是要隨着額娘去東小院嗎?”
蘭琴心裡一疼,她越來越覺得弘晝真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心裡對耿氏也就沒什麼想法了,畢竟她養着弘晝,而且將他教導得這麼好。
“對,弘晝,今晚與額娘一塊兒去。”蘭琴摸了摸弘晝的小月亮頭道。
待他們走後,司畫蹲下身子,對弘曆道:“四阿哥,奴婢揹着你吧。”
蘭琴也朝着弘曆點點頭,畢竟剛剛他可是使了大力氣了,可是弘曆卻不肯道:“我只是胳膊累,又不是腿累,不要背。”
蘭琴瞧着弘曆一副倔強的小模樣,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道:“額娘知道你是不想讓額娘落了下乘,對不對?”
弘曆見自己的心思被蘭琴看穿了,紅着臉點點頭。
“弘曆,以後不許這樣,讓人輕易看到你的鋒芒,知道了嗎?”蘭琴心疼地將弘曆一拉,擁抱他入懷裡,順着他的背,一下下拍着道。
弘曆可能是太小了,還不太能理解爲何要隱藏自己的鋒芒,疑惑道:“額娘,那弘曆可是要將自己藏在人後嗎?”
蘭琴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子解釋當前的複雜形勢。她自然不希望弘曆成爲年氏一族,還有烏拉那拉氏一族,以及富察氏一族的眼中釘,可是又有點不知如何跟兒子說清楚這些關係的茫然。畢竟弘曆還太小了,是否該過早地讓他知道這些成人世界的規則呢?
“不是,先生有沒有教過弘曆,孔融讓梨的故事。做人要謙遜,不可太過張揚。”蘭琴道。她只能用這些流傳千年的古訓來教導兒子了。
待回去後,蘭琴立刻擼起弘曆的衣服袖子去看他的臂膀,果然隱隱有些發紅,按上去還痠疼不已。蘭琴令丫鬟尋來了藥膏,給弘曆塗抹了一遍,這才安心。接下來,蘭琴又開始躊躇晚上那頓家宴要不要去,四爺已經放話了,不必要勉強去。
“弘曆,晚上那頓家宴,你不許胡亂,時刻坐在額娘身側,不許吃任何不經過額娘允許的東西。”蘭琴想想還是去吧,但是她事先要做好防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