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把你賣了也不夠賠!
天氣已經愈發炎熱,哪怕剛剛下過一場暴雨,戶外依舊熱的像個巨大的蒸籠,原本只是悶熱,現在再加上點水,走馬路上走半個小時,基本就可以出蒸鍋了。
霍霆一身休閒短袖長褲,穿着跑鞋,帶着棒球帽,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從花店快步出來,打開副駕駛,讓百合和蒙奇奇一起擠在副駕上,怕因爲剎車掉下來,還給蒙奇奇繫上了安全帶,百合花束也老老實實夾在裡面。
剛剛點着火,車前突然竄出來一個騎着三輪自行車的小蘿莉,大概車距判斷失誤,小姑娘在經過賓利前方時,刮在車頭,直接給自己掀個側翻,摔個跟頭。
小女孩的家長衝忙跑過來,霍霆也下了車。
車漆被劃一道五釐米左右的金屬劃痕,小孩子的家長也看到了,緊忙道歉,一把將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拎起立,當街訓斥了幾句,“讓你慢一點慢一點你就不聽,現在好了颳了別人的車,你說怎麼辦!把你賣了也不夠賠了!死小孩!從來都不聽話!”
她伸手摸了摸那道劃痕,不好意思的看着霍霆,“先生,小孩子太小了不懂事,那什麼,我知道你這車挺貴的,我們家就我老公一人上班,能不能少賠點,我出門就帶了五百塊錢,能不能……”她說了還十分認真的翻開自己的錢包,以證明自己沒有撒謊,“少賠點,五百行嗎?”
霍霆看着兩人的穿着,還有小孩子騎的自行車,條件確實不算優渥。
貧富差距永遠無法徹底消除,五百塊能做什麼呢?他車裡的蒙奇奇要一千多塊,他這一條車漆補下來,至少一兩萬。
小姑娘的媽媽見霍霆不說話,以爲是不同意,狠狠的拉過小姑娘,照着屁股打了一巴掌,小姑娘的手心本來就摔破了皮,正低頭兀自委屈着,這一巴掌讓她徹底嚎啕大哭起來。
霍霆攔住她,把小姑娘抱起來,躲開媽媽的魔掌,伸手擋開她還要揮過來的巴掌,“別打小孩,車不用你賠。”
他給小姑娘擦掉眼淚,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包裝精緻的糖果,放到她手裡,小姑娘不嚎了,低頭抽咽着看着手裡的糖果。
“這是馬路邊,我的車還沒有啓動,如果是一輛行駛中的車,哪怕只有20邁,你的小孩都不會是摔一跤這麼簡單,小孩沒有預見性,你身爲母親,也沒有嗎?”意識自己管的有些寬了,霍霆把小孩送回她媽媽懷裡,沉默着轉身上了車。
他也是個沒有預見性的爸爸,沒有資格說別人。
賓利一路平緩的駛向墓園,因爲是在郊區,這裡顯然比城市的環境清新許多,至少放眼望去,除了墓碑就是綠地,沒有那麼多的高樓峻宇遮天蔽日擋住藍天白雲,還有蟲鳥蛙鳴。
他把帶來的蒙奇奇放在呢呢面前,指腹溫柔的擦過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輕聲道,“爸爸已經很多天沒有夢到過你了,呢呢,你怎麼不來,是不是不想爸爸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帶着熱氣的輕風。
霍霆微微輕笑。
“你的小爸爸到底給你灌了什麼湯,讓你把爸爸都忘了。”
太陽很烈,墓地裡只有綠草坪的泥土還帶着溼意,水泥和大理石堆砌的地方都很乾燥,霍霆盤着腿,和呢呢面對面坐着發了一會呆,起身時,收走了呢呢面前的小小的木製相框,半個巴掌大的一張水彩畫,胖胖的小呢呢吹着蒲公英,嘴巴嘟着,腮幫鼓得圓圓的,很可愛。
畫框上纖塵不染,是阮阮來過,也是剛走不久。
“這個送我。”他微笑着和呢呢商量,然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抱着那束潔白的百合,兩步走到呢呢隔壁的墓碑,彎腰放下百合花。
黑白照片裡,眉眼清秀的大男孩靦腆的微笑着。
孟東纔是那個最有預見性的人,所以姚煜被他從老家的墳裡刨出來,安置到了這裡。
因爲和姚煜住成了鄰居,他才能放心他的呢呢不會在每一個黑夜裡驚慌的一個人哭泣。
當初他知道了孟東的小心思,卻沒有拆穿制止,事到如今才明白這就是老天的安排,姚煜的回來,真正的受益人,不是孟東,而是自己。
“孟家有一隻公的金毛,是美國的登陸冠軍,他把你的金毛也接了回去,湊成一對,他說你的狗還記得你,對着門口喊小煜,它會火箭一樣衝到門口,坐好。別擔心你的東哥會忘記你,狗都沒忘記,何況是人。”他整理好花束,打算離開。
“天氣熱了,注意防嗮。”
說完這句話,霍霆自己笑了笑,摘下頭頂的棒球帽,放在花束上,然後站起來。
單薄挺拔,乾淨清俊,一陣微風拂過,撩開他額前的碎髮,雪白得不摻一絲雜色的髮絲隨風揚起,露出他整潔飽滿的額頭。
這一天距離呢呢離開他整整兩個月零7天,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英俊男人,用六十八天的日夜,白了頭。
他的眼眸依舊黑白分明,依舊被遺忘在世俗的污濁之外,依舊絕美的令人過目不忘,也許會有路人爲他一頭雪白的短髮而驚訝,感嘆明明眉宇清俊的男人爲何在不經意間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驚豔,可是沒人會知道,這驚豔究竟從何而來,究竟要揹負多少無法破解的心結,才能讓他跨越時光和蒼老,早於同行的人們,孤獨白首。
彷彿深海中孤勇的藍鯨,從深海而來,在無人的夜裡窺視碧海蒼穹,失去了伴侶,失去了幼鯨,踽踽而遊,它孤獨的歌聲是無人能懂的悲鳴。
從墓園回到市區之後,他接到了舅舅的電話,讓他晚上來一趟霍家,他的外公有事情要交代。
他沒有猶豫的答應了,然後回了綺雲山的別墅。
霍老太太的鬢角也白了不少,滿家上下,只有於笑這麼一個人,一天比一天活的精氣神好。
霍霆沒看見於笑和霍江夜,嬰兒房裡沒有,於笑的房間也沒有,霍老太太在午睡,他叫來阿青,問,“江夜呢?”
“於小姐帶着回於家吃午飯了,應該一會就能回來。”在霍霆的面前,阿青從來沒有改過對於笑的稱呼,她覺得‘於小姐’這三個字總比‘少奶奶’更能讓霍霆寬心。
霍霆點點頭,“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清淡一些。”
“誒。”阿青痛快的答應,立馬放下手頭的事情鑽進廚房。
因爲沒有呢呢,他的週末變得極其清閒,甚至是無所事事,阿青給他端來一碗鬆軟的白飯,一碟清炒萵筍嫩綠鮮亮,一碟水晶蝦仁點了幾顆枸杞,鮮紅點綴粉白,口感彈滑。
霍霆吃得一乾二淨,他現在每餐都吃的不少,不過人沒見胖,他和阿青自嘲過,終於從高端的“吃飯爲了活着”而走向低檔的“活着爲了吃飯”。
每一頓儘量吃飽吃好,已經成爲了唯一能支撐着他有體力不倒下去的辦法,可是很多次,阿青聽到他因爲吃的太多,在臥房的洗手間裡嘔吐。
正在他準備午休的時候,於笑帶着小江夜回來了。
霍江夜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讓自己的五官成功做完了伸展運動,現在看來,是有那麼一點點像霍霆了。
阿青抱過於笑懷裡的小江夜,去二樓給他洗澡,霍霆彷彿沒看見於笑這人似得,跟着上了樓。
站在浴室門口看光溜溜的小江夜在水裡撲騰,阿青已經把浴巾準備好,放在自己的手邊,她剛要拿起來準備包上小江夜的時候,霍霆快她一步,打開了浴巾,上臂繞過她的身側,把小江夜從水裡抱出來,裹上寬大的浴巾,連同他的小腦袋一起包住,只露着一張笑臉,然後一聲不吭的抱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空調的溫度對於剛洗過澡的小孩子有些低,他關掉空調,拉開落地陽臺的門,讓自然風吹散了涼氣。
嫺熟的給江夜擦拭身體,在他容易出汗的頸下腋窩拍了一點香香的爽身粉,把他抱在腿上,給他穿衣服。
這是霍霆第一次主動照顧小江夜,可能還是不習慣一向冷眼相對的高冷爸爸的愛戴,他十分沒出息的嚇尿了。
站姿十分標準,瞄得也非常準,霍霆只覺得大腿根一陣溫熱,低頭一看,已經被嘩嘩的尿了一褲襠,乍一看就跟他尿了一樣。
可是小江夜只是兩隻小腳站得與肩同寬,自己絲毫沒有受牽連,他無辜的啃着手,表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一定不是我尿的。
霍霆微微蹙起眉頭,和他對視了一會,小江夜把沾滿了口水的手指從自己的嘴裡抽出來,不知天高地厚的拍在霍霆的嘴邊,順便不知死活的在霍霆的嘴上抹了兩把,把口水都摸在了霍霆的脣邊。
然後,就在霍霆認爲自己該把他就地摔死的時候,他沉默的把他放在*上,沉默的走進洗手間處理了一切,換了褲子,繼續給江夜穿上衣服。
他縱容了這一切。
於笑敲門進來,不明所以的看着霍霆,臉上的表情的有些不自然,她搞不懂霍霆要幹什麼,但她可明瞭着霍霆不怎麼喜歡這個小兒子。
“我抱他去午睡。”於笑說。
霍霆單手拖住小江夜的屁股,讓他趴在自己的懷裡,語氣淡漠,“他和我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