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裡面,葉落茗抓着管道,只憑自己的力量爬上消防窗,單手撐在管道上,猛地一翻。
“啊——”藍心舞捂着脣,差點叫出來。
看着葉落茗一點一點往換氣窗爬,心都懸在了一根線上。
不止是藍心舞,擁擠在倉庫裡的所有人都盯着葉落茗看。
他們已經不可能從門逃走,如果葉落茗能打開換氣窗,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打不開,今天大家都會死在這裡!
換氣窗高懸在五米的樓頂,葉落茗只靠着交錯管道,一點一點靠近。
額頭都是汗,一雙明麗的眼堅定不移。
在這個高度倒懸,全靠身體的力氣支撐着,對體力是一種嚴峻的考驗。
稍微錯一點掉下來,肯定重傷。
葉落茗早年執行過比這更危險的任務,也在生死之間遊走過,屏住呼吸,慢慢的靠近換氣窗。
藍心舞握緊了拳頭,擡頭看着葉落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自己並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多緊張。
葉落茗一點一點的靠近,汗水沿着臉頰滑落,終於在二十分鐘後,握住了換氣窗的把手。
“……”藍心舞鬆了口氣。
葉落茗試着推了推,卻根本推不動。
她人懸在半空沒有着力點,根本推不開這麼重的窗戶。
從腰間拿出榔頭,高高低舉起,猛地砸上去。
嘩啦一聲。
玻璃的碎片到處都是。
“小心!”藍心舞喊了一句。
然而,玻璃碎的同時,葉落茗臉頰和手腕脖頸都被劃傷了。
滴答滴答的血從高空落下,葉落茗知道自己受了點傷,可她動作絲毫不停,一下一下地砸着換氣窗。
碎玻璃混着血落了一地。
藍心舞心尖抽搐,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葉落茗。
厚重的換氣窗被砸開,乾淨的空氣瞬間涌進來。
還有最後一片。
葉落茗揚起榔頭,用盡全力砸下去。
“唔——”
在窗戶碎裂的同時,葉落茗左肩撕裂般的疼痛。
傷口裂開了。
左肩的傷口開裂,整個左手失去力道,葉落茗頹然放開,整個人從半空跌落。
“葉落茗!”67.356
藍心舞叫出聲。
五米的高度,葉落茗的身體在碎玻璃中高高掉下來。
藍心舞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衝過去了。
不過還有比她更快的。
畢竟還有年輕力壯的男人,眼看着葉落茗掉下來,七手八腳去接,總算沒讓葉落茗摔下去。
“讓開!”
藍心舞擠過去,扶着葉落茗,臉色都變了,“你怎麼樣?”
葉落茗身上露出的肌膚都被劃傷了,臉頰也沒能倖免,但最嚴重的是左肩已經被血染透的地方。
“沒事……”葉落茗聲音還算穩,按着自己的傷口,沉聲道:“把手腳架推過來,從換氣窗爬出去。”
她說完,立刻有人把手腳架推過來。
畢竟是五米高度,手腳架也只有三米多,距離天窗還有一段距離。
索性男人的身高足夠,先有幾個高大的男人爬上去,再把餘下人拽上去。
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股刺鼻的味道又濃郁起來。
受着股味道的影響,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人羣又開始慌亂,但索性還是都逃了出去。
最後只剩下藍心舞和葉落茗。
葉落茗傷口開裂,脣色有些慘白,看着藍心舞,淡淡道,“你也走吧。”
“那你呢?”藍心舞看她。
“我走不了了,”葉落茗很平靜的說,“我左肩的傷口崩開,右手剛剛就已經脫臼了,根本沒辦法上去。”
藍心舞知道葉落茗沒騙她。
左肩的血已經滲出衣料,右手手腕也完全沒有力氣擡起。
她右手脫臼,竟然還把窗戶砸開!
這是什麼樣的力道和毅力?
“不用管我,”葉落茗閉上眼,“我可以留下來,但你必須走。”
“爲什麼!”藍心舞聲音上揚,
“我是警察,你不是,”葉落茗睜開眼,明明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找不到,可聲音卻還是沉穩如昔,“我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讓別人好好的活着,這是十幾年前我選擇這一行時就知道的事情。”
藍心舞沒說話,只是目光復雜地看葉落茗。
她對葉落茗並不瞭解,曾經也聽信過歐明珠的話,詆譭過葉落茗,甚至覺得葉落茗是全世界最虛僞的人。
但一件一件的事情,徹底改變了她的觀念。
葉落茗也許不錯……
可就在這時,她和葉落茗之間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她以爲得到的一切,都是葉落茗的。
對葉落茗的感覺太複雜,不恨,卻也無法再和她當朋友,談笑風生……
而今,生死存亡,她真的很難再帶入那些自私的想法。
“有沒有什麼辦法帶你走?”藍心舞忽然開口,頓了頓,“就算要我留下也可以。”
“……你留下?”葉落茗看她。
“嗯,”藍心舞笑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對葉落茗笑,“你的命比我重要,你是楊老將軍的外孫女,是秋亦寒的妻子,是警察局長,你太重要,我不一樣,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所以想想辦法吧,我幫你走。”
對葉落茗笑,其實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葉落茗搖搖頭,“我真的走不了,你的力氣也完全沒辦法把我送上去啊……而且你的命和我命一樣重要,你走吧。”
“沒有辦法嗎?”藍心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吧,沒有辦法上去,那我留下陪你。”
“別鬧,”葉落茗按着傷口阻止繼續流血,看向藍心舞,“這不是開玩笑的,你趕快走,通知外公來救我。”
“我不笨,”藍心舞淡淡的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楊老將軍不會不知道,他可能就在外面,如果他有辦法救你,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說完這句話,藍心舞語氣淡漠的說,“我也不是對你有什麼感情,我們註定做不成朋友,也不可能變成家人,我更沒必要陪你一起死,我只是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留你一個人等死我的良心會不安。”
聽見這句話,葉落茗無力的笑了一下,“藍心舞,你是我見過最固執的好人。”
“我不是什麼好人,”藍心舞淡淡的說,“我搶了你的身份,還背後插刀,詆譭你,算計秋亦寒,我什麼都做過。”
“哦,”葉落茗閉上眼,有些累,“所以我們算是敵人吧,既然是敵人,你就把我丟下自己上去,這纔是一個敵人該做的事情。”
“隨便你怎麼說,”藍心舞垂下眼睫,“有你這麼值錢的命給我陪葬,就算是敵人也應該開心了。”
葉落茗還想說服藍心舞,可實在是沒力氣了。
棕色的氣體慢慢充斥進來,原本還打算拉她們一起走的人只能退出去。
孤零零的窗戶下,藍心舞和葉落茗坐在原處,一聲不響。
也不知道是過了過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已經幾個小時。
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藍心舞睜開眼,就看見換氣窗外跳下來一抹頎長的人影。
紫眸茶發,眸色冰冷。
“秋亦寒……”藍心舞一怔。
秋亦寒手裡抓着繩子,從天兒降,穩穩落在地上。
第一眼就看見靠坐在旁邊一身狼狽的葉落茗,秋亦寒眼眸一暗,疾步走過去,把葉落茗抱在懷裡,“茗茗!”
葉落茗聽見有人叫她,略微的睜開眼,雙眼稍稍聚焦,看清楚了秋亦寒,笑了一下,“你來了……”
秋亦寒看她臉上的傷痕,左肩已經被血染透的衣服,心口泛起一陣陣的疼。
將人橫抱起來,秋亦寒看向藍心舞,“上面有直升機,你先走,我抱她上去。”
藍心舞看見秋亦寒,點了點頭,抓着繩索被吊了上去。
等藍心舞走了,繩索再一次丟下來。
秋亦寒單手抱着葉落茗,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抓着繩索。
承受着兩個人的重量,被慢慢吊離。
直升機將秋亦寒葉落茗和藍心舞救出,平穩落在地面上。
“落茗!”
楊嚴快步走過來,就看見秋亦寒把葉落茗抱出來,滿身都是血。
醫生早已經待命,把葉落茗放在急救車裡,先進行了初步檢查,檢查後鬆了口氣,對楊嚴道:“老首長,她沒事,只是傷口裂開有點失血過多,右手腕脫臼,其他都是外傷。”
聽見這句話,楊嚴鬆了口氣,“馬上送到醫院,我和你們一起去。”
說完,轉頭看看藍心舞,“心舞,你怎麼樣?”
藍心舞搖搖頭,“我沒事,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
“也好,你先回家,至於你……”楊嚴看向秋亦寒,一頓,“你和我一起去。”
“好。”秋亦寒點頭。
楊嚴在攙扶下先上了救護車,秋亦寒本來也打算上去,卻被藍心舞攔住。
“等等。”藍心舞叫住秋亦寒。
秋亦寒轉頭,“有事?”
藍心舞看着他,片刻後,輕嘆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嵌着紫邊的勳章,“這是屬於她的,幫我還給她。”
秋亦寒看着勳章,又看了看藍心舞,接過來。
“還有,”藍心舞低下頭,輕聲道:“幫我告訴她,謝謝,以及……抱歉。”
道歉的話,是她早應該說的,可一直都沒能說出口。
不管是感謝還是道歉,都是葉落茗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