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瞞着我。”
顧明輝在手機那頭又說了一遍對不起，然後沉默。看來我這個問題的確很難回答。
我低下頭，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我甚至在想也許是我太敏感了，見到那個吳戈又能說明什麼，我又在迴避什麼呢。
其實答案很清楚，我見到吳戈，下意識就以爲他會和井錚一起出現，我忽略了吳戈和井錚關係發生的變化，還當他們是上下屬的關係。
可是不是的，我正想扭頭去看之前離開的那間辦公室的窗口，大就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裡，正朝我走過來。
到我眼前了，顧明輝掏出車鑰匙嗯了下，看我一眼，“上車，有什麼話我們找地方坐下說。”
我也看他一眼，默聲坐進了車裡。十分鐘後，大顧把車停在我們平時常去的那家咖啡廳附近。
進店坐在我喜歡的靠窗位置，等點好的咖啡拿到手裡，大顧喝一口先開了口，他問我離開懋江這一年多，我和井錚還有過聯繫沒有。
我冷眼看着面前的咖啡，“沒有。”
“我和他，倒是偶爾會聯繫。”
我擡眼看着顧明輝，“大顧，我很感激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和幫助，可是我感激你，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干涉我的私生活，還是跟他有關的。”
大顧搖搖頭，看着我回答，“潘茴，你覺不覺得自己有些偏激了。”
我一皺眉，“我偏激？不覺得。”
大顧並不急着解釋，他連着喝了兩口咖啡後，才接着說，“其實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只是我們去見一個很感興趣項目的甲方，只不過湊巧遇上了並不陌生的對方，你不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
我避開大顧的注視，在心裡把他的話重複一遍，心頭一頓……他說的似乎挺對。
這麼一想，心跳微亂起來，我端起滿滿一杯沒加糖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滿嘴苦澀的滋味讓我不禁閉了下眼。
睜開眼時，大顧還在盯着我看。
我又抿了一小口咖啡，垂頭對他說，“你說的，挺對，我是反應過激了吧，呵……”我說着自嘲的笑出聲，“是我還沒放下吧。”
我說後面這句時是諮詢的口氣，說完看着大顧，等他的回答。
大顧若有所思的凝了凝眼神，差不多十幾秒後才說，“你說的還沒放下，意思是還喜歡他？”
我知道顧明輝這人說話素來直接，可是被他這麼直接問過來，還是有些措手不及，我抿了下嘴脣，在心裡也問自己，是像大顧說的那樣嗎，我還喜歡着那個人。
還沒理清答案，又聽見大顧說，“潘茴，你知不知道……他上週剛剛和別人訂婚。”
顧明輝的話，一字一句砸進我耳朵裡。
其實離開懋江這一年多時間裡，我一直刻意迴避跟懋光或者易主之後的景象食品有關的網絡訊息，我甚至除了工作必須之外也很少上網，平日裡在公司和其他同事也極少閒聊，所以幾乎沒聽過跟井錚有關的消息。
原來，他又要結婚了。
大顧並不需要我開口去問，很快就說了那個訂婚對象是誰，我聽他說出舒婉婉這個名字時，居然一點都沒覺得意外。
甚至還異常淡定。
三五秒後，我就轉了話題問大顧，鼎文據我瞭解的資料並不屬於懋光集團，我之前也知道那個吳戈離開了井錚身邊，所以其實這個五星酒店翻新的項目，和他並沒什麼關係。
大顧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淡然的面對井錚訂婚的消息，還很快跟他聊起了公事。
不過我想這一年多的工作接觸下來，顧明輝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也很正常，所以他也沒多問什麼，很快回答我鼎文大飯店的確不屬於懋光集團。
大顧喝了口咖啡，“那個吳戈半年前被開除了，你知道他以前是做警察的我就不多說了，總之他現在是鼎文在凜安這邊的主要負責人。”
我覺得這番解釋還沒講完，就繼續看着大顧，等他再往下講。
大顧果然還有話說，他說鼎文雖然不屬於懋光，但半年前股權發生過重大變動，他知道是井錚在幕後運作的。
“所以，鼎文不屬於懋光，但現在的經營控制權的確是在井錚手上。”大顧解釋完，身後後側靠着椅背，神色探尋的看着我。
原來這樣。
見我沒什麼要說要問的，顧明輝吁了一口氣，“他約了我們晚上一起吃飯，你去嗎。”
“嗯，啊？你問我什麼？”我有些走神，聽了顧明輝的話隨口就答應一句，好在立刻就反應過來。
大顧看着我，嘴角緩緩浮起一絲笑意，“我說井錚晚上約了我們這邊負責設計的人吃飯，你去嗎？”
我愣愣的看着顧明輝，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顧明輝又補充一句，“還有，我需要提前說明下，晚上吃飯……他會帶着未婚妻一起。”
我的心忽悠一下往下沉起來。
大顧等了一下，看我還是不出聲，就說，“不想去的話，我就自己過去。”說完他拿起手機看時間。
我忽然就開口，“我去，設計上的事情我最清楚，談公事我不在，不好。”
顧明輝什麼都沒多說，他跟我說了晚上吃飯的時間和地點，說他先去辦點事情到時間接我一起過去。
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家。”
我不解的仰頭看着他，我沒說過自己要回家。
顧明輝示意我站起來，“你需要換一身衣服，不是嗎？”
十幾分鍾後我回到家裡，我獨自住在一套一百平米的公寓裡，是我跟着顧明輝來凜安後買下來的，顧明輝也住在這個小區裡。
我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好久，本來是想平靜下情緒再去洗澡換衣服收拾自己，可是越坐越心情煩悶，無論怎麼坐着都覺得不舒服，心裡空落落的感覺實在很難受。
看了下時間，大顧說好再過一小時就回來接我，我只好逼着自己站起來，去浴室卸妝，洗澡。
洗完，我站在鏡子前看自己，這一年來我瘦了一些，雖然心情一直不算好，可我在保養自己外在上可沒鬆懈過。作爲女人，我在與時間的漫長較量中，似乎還沒露出潰敗的跡象。
鏡子裡，漸漸幻化出舒婉婉的那張臉，我嘴角耷拉下去，耳邊還能聽見大顧說她和井錚消息時的講話聲。
我揚手去抹鏡子，把舒婉婉精緻年輕的面容趕走後，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然後開始化妝。
十分鐘後，我已經足夠容光煥發出門見人了。塗口紅時，我才意識到其實平日裡我幾乎沒這麼用心的打扮過自己，我瞥了一眼拿在手裡的口紅，是我平常用的啞光豆沙色。
這顏色，今天我不想用。
我換了買回來從沒用過的一管豔紅色脣釉，嘟起嘴脣，一遍一遍耐心的塗抹起來。最後拿紙巾抿去多餘的浮色後，我看着鏡子裡不同往日的自己，把嘴角彎起來。
差不多滿意了。
我換上黑色桑蠶絲的連衣裙時，大顧發來消息說他在樓下車裡等我，我換上高跟鞋，又在穿衣鏡前檢查一下整體效果後，開門離開家。
顧明輝見到我時，眼神一亮，打量我之後微笑着說，“你這麼豔光四射的樣子，我第一次見。”
我對他笑笑，坐進車裡，“看慣了潘薇精心裝扮的樣子，應該對我這種沒什麼感覺吧。”
“不一樣的。看你這狀態，做好心理準備面對他們了。”顧明輝說着，發動車子開出去。
我等車子開到大路上，纔回答大顧剛纔的問題，“我這麼精心打扮是爲了公司，還有你顧大神的面子。”
顧明輝無聲的笑笑，沒再說別的，我們幾乎一路無語的到了吃晚飯的餐廳，下車往裡面走時，我才發覺自己的兩隻手，從剛纔一路上就始終緊握成拳頭。
我在緊張，一緊張就會這樣。
大顧走在我身前兩步的位置，大概覺察到我走的有些慢，他扭頭看着我，然後站下來等我，我趕緊加快腳步。
“緊張？現在不想進去，還來得及。”他輕聲問我。
我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餐廳入口，吸口氣，挺了挺腰身後往前繼續走，“我沒事，穿這種裙子有點不適應，很久不這麼穿了，走吧。”
我說着嘗試鬆開握緊的兩隻手，可是手指關節突然變得僵硬不受控制了，手指很不自然的伸展開，去拉了幾下身上的緊身裙子。
顧明輝走上來和我並肩，他瞥着我倒是沒說什麼，不過我知道他一定看出我的不自在和緊張了。
我也不想這樣的，心裡真是煩死了。
餐廳是凜安很有名氣的中餐館，我和大顧走進去就被禮貌得體的服務生迎着，然後領我們往訂好的包間那邊走。
我看着沿路經過的走廊和小橋流水的園林景緻，感覺這設計實在沒什麼出色之處，職業性的在心裡吐槽起來。
不知不覺的，這倒是讓我的心緒開始平靜下來。
服務生停在一個房間門口時，我還沒做好面對門裡的準備，門就忽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我感覺自己心跳隨着開門那一刻，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