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和井錚有關的任何事,我腦子就有點發熱,除了想他就幹不了什麼別的了。
眼前突然看見了消防車,我瞬間就切換成這個狀態。。
“停車!”我衝着老司機喊了聲,車一停下,我趕緊開門蹦了下去,直奔消防車跑回去。
那輛消防車裡探出來一張臉,神色疲憊的瞧着我,突然就衝着我笑了。
“吳戈……”我叫了一聲,腳步頓住,沒再繼續往前走。
吳戈從消防車上跳下來,直奔我走過來,“你怎麼也來了,做志願者送物資來的?”
我點點頭,迅速朝他身後掃了一圈,見到五六個一身髒兮兮的消防戰士,裡面並沒有我想看到的那個身影。
“井錚帶人去一直沒打通的一個孤島了,不在這邊。”吳戈像是看出我的心思,不等我問,就直接跟我說了井錚的去向。
一直沒打通的孤島……聽着就是很危險的意思,我皺緊眉頭,目光往震區那邊茫然的看着,不知道井錚現在是在哪個位置。
“大概是那邊,往那邊看……”吳戈快成我肚子裡的蛔蟲了,再次看穿我的念頭,擡手朝一個方向指過去。
指完了,見我只看他,並沒去看他指的方向,就淡淡的笑了一下收回手指,他低頭瞧着我,“看見我,不高興了?”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什麼都沒說。
吳戈自己繼續笑,收回目光去看他剛纔指給我的那個方位,“據說裡面情況不太好,我也得趕緊過去了,要是能沒事回來,就去看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他說完,兩隻大手用力在臉上搓了搓,也沒等我回答,轉頭就要回消防車上。
眼看着他就要一躍上車了,我才着急的開口叫了他,“吳戈……”
吳戈回頭瞧我。
“……注意安全,看見他了,替我告訴他我也來了,等他回來。”我語速飛快的說完這些,說得心裡怪難受的,眼角都感覺酸起來了。
吳戈看了我好一會兒,才點了下頭,“謝謝關心,走了。”
消防車從我身前駛過,車裡的吳戈朝車下看着,留給我一個笑容。
——
等我重新回到越野車上,隨着車流往目的地繼續時,手機上收到了舒醫生通過我微信好友申請的提示,我拿起手機去看,她給我發過來一個笑臉的表情,什麼話都沒說。
我回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那邊秒回了幾個字,“聯繫上他了嗎?”
我看着手機屏幕,想了想纔回,“他去一直沒打通的一個孤島救人了,挺危險的。”
回覆,遲遲沒出現,我看着屏幕彎起嘴角,可很快又耷拉下去了。
井錚不知道現在什麼樣了,會不會遇到危險,會不會受傷,什麼時候能回來……全都是未知數。
我們志願者的隊伍到達指定地點時,夜色已經降臨,周圍到處還都是忙碌的人,我下車就和其他人一起忙起來,把帶來的物資從車上卸下來。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總算是弄得差不多了。
護工小夥拿了礦泉水和麪包過來給我,我沒什麼食慾就只喝了水,喝完纔有空打量周圍環境,和一起休息的其他人閒聊才知道,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就是跟我們一起到達的姻緣山醫療隊。
原來我和舒醫生,離得這麼近。
第二天一早,我在帳篷裡猛地驚醒過來,耳邊就聽外面亂糟糟的全是聲音,趕緊爬起來出去看,就看見好多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和軍人混在一起,朝我們志願者呆的這片區域涌過來。
我一問才知道,是醫療隊那邊地方不夠用了,就到了我們這邊,不久前有好多新傷員從震區送出來,大部分都是一直進不去的那個孤島裡的村民。
“還有好些消防員也受傷了,聽說正救人呢,一座原本沒塌的樓房突然就倒了……”和我說情況的人還沒說完,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就被人揹着從我面前跑了過去。,直奔剛搭好的醫療帳篷。
瞬間之後,我衝着揹人的那道背影,大喊了一聲,“井錚!”
可是背影並沒回頭,一轉眼就衝進了醫療帳篷裡,看不到了。我拔腳就追了上去,帳篷裡到處都是步履匆匆的人,我四下看一圈也沒再看見剛纔被人進來的那道身影。
帳篷外面有人扯嗓子在喊快去幫忙,我愣了一下,轉身又跑了出去。
外面,好些傷員陸續被送過來,我顧不得再想別的,過去加入了幫忙的人羣裡。
三個小時後,這邊的忙碌終於緩了下來,我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剛和護工小夥會合了一起啃麪包喝水,又有人過來喊,說前面現場需要人支援,讓能撤出手的的醫護人員趕緊過去。
等了一陣,沒看見幾個穿白大褂的出來,我聽說是醫護人員根本不夠用。
我扭頭看了一眼大口吞麪包的護工小夥,問他有沒有那個姑娘的消息,護工小夥垂着頭無力地晃晃。
“跟我走吧,咱們去那邊現場幫忙。”我嚥下嘴裡的麪包,把喝剩一半的礦泉水揣進兜裡,招呼着護工小夥就要走。
“老闆,要的是醫護人員……”護工小夥跟上我,提醒我。
我跟着兩個白大褂跑去的方向也跑起來,等護工小夥趕上來纔跟他說,我在國外學過正規的醫療急救,雖然不是醫生護士,可這種時候估計也能頂點用,咱們過去了再說,幫不上就再回來做別的。
“老闆,你好厲害咧!”護工小夥挺意外的讚許我,我笑着衝他翻了個白眼。
心裡頭卻愈發沉重了,眼前還晃過剛纔看到的那個疑似井錚的身影。
但願那真的是他,那樣的話就至少說明,他人沒事。
等我跟着領頭的人趕到需要支援的現場時,遠遠就看到有兩個人肩並肩,正站在一處廢墟上,他們身上的橙色服裝儘管蒙着厚厚的灰塵和污垢,可還是一眼能辨認出那是消防員的服裝。
我心裡又喜又急。
他們其中的一個猛地回頭往身後看,嘴上正在抽菸,煙霧被風吹得四下亂散。他握着煙的那隻手上,全是泥水混合着血跡的痕跡,眼神很亮,可眼裡是滿滿的紅血絲,一看就是很久都沒休息過了。
我正看着他傷痕累累的手發愣,他已經把手裡的菸頭滅了朝身邊一扔,大聲啞着嗓子衝我們喊,“趕緊的啊,愣什麼呢!這底下埋了個孩子!”
“臥槽!這原來不是學校嗎……”一個搶先衝過去的中年漢子,紅着眼睛喊起來,看來是這邊的本地人熟悉位置。
我跟着趕過來的兩個醫護人員也爬上了廢墟,情況慘烈的廢墟現場很快呈現在我眼前,我大口喘氣站穩了,看着看着眼神就僵住了。
好多的殘垣斷壁交叉着倒在一起,我看見一個斷了半截的黑板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橫着,心跳感覺都停下來了,因爲那截黑板底下,隱約像是壓着……一個臉衝下的人,人已經被灰塵包裹嚴實,只能從輪廓辨認出來是人形。
我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下,眼神慌亂的想要避開,這是我第一次直面慘烈的災難現場,真的一時間有點承受不了這種視覺上的衝擊。
我腳下不穩身子一歪,嘴裡低聲哎呀了一下。
“潘茴!”我被一隻髒到不行的大手給拉住,耳邊聽到他叫我名字,嗓子啞的我都差點沒聽出來這是井錚的聲音。
我轉頭看身邊,剛纔站在廢墟上扔菸頭的那個消防員,真的是井錚……我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神,使勁眨眨眼睛。
“賣什麼萌!不許眨眼睛,你過來幹什麼,不知道這地方危險!給我滾蛋!”井錚攥着我胳膊晃了兩下,我明顯感覺到他沒用什麼力氣。
我心裡一緊,不知道他是怕弄疼我才收着手上力道,還是已經累得壓根就沒力氣了。
“你沒事吧……”我剛開口問了一句,就被之前和井錚站在一起那個消防員的說話聲,給打斷了。
我隨着聲音去看。
吳戈一邊抹了把臉上的汗,一邊對跑過去趴在廢墟上一道裂縫邊上的醫生喊,底下埋着個男學生,還能說話,但是人被壓住一時半會弄不出來。
我剛想再繼續說話,突然就感覺自己的胳膊在抖個不停,正納悶我怎麼哆嗦起來了,身邊的井錚一下子就把我鬆開了。
我身上的哆嗦,立馬止住。
我轉頭靜靜地看着井錚走向廢墟裂縫的背影,很快明白過來,剛纔抖得人不是我,而是抓着我的井錚。
聽說人累到極限的時候,身體就會控制不住的顫抖。
井錚已經蹲到了裂縫邊緣,轉頭跟那個趴着往下看的醫生說話,我看到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他的側臉往下淌,他的呼吸聲很粗。
他聲音不大,加上嗓子全啞了,我基本都沒聽出來他問了醫生什麼,只看到吳戈聽完他的話,回頭朝我看過來。
我和吳戈視線對上,擠出來一點笑容衝着他點點頭,問他沒事吧。
井錚蹙着眉頭瞥了我一眼,我馬上就閉嘴了。
他和吳戈繼續跟醫生說話,我站在原地聽着看着,眼神在井錚渾身上下打量,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那身消防服上面什麼痕跡都有,根本分辨不出來有沒有傷口。
醫生剛說到,看看能不能下去一點儘量靠近埋着的那個男學生時,我就感覺自己腳下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