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聖旨曉喻六宮時,掀起一陣軒然大波,後宮諸女對此皆頗有言詞,認爲年氏犯下如此大錯,豈能因兄弟功勞而被寬恕,甚至於重登貴妃寶座。
但是聖旨已下,她們就是再不願也沒辦法,只能私下裡一邊抱怨,一邊膽戰心驚地去迎奉復起年氏,唯恐她秋後算帳,怪她們之前疏遠冷淡。
當知道自己可以回到額娘身邊時,弘晟歡喜萬分,於他而言,再沒有比與額娘一起開心事了。
他顧不得收拾東西,便跟了來接自己宮人離開,將要跨出宮門口時,卻驟然停了下來,一番猶豫後,轉身往東暖走去,他知道,這個時候,熹妃一定東暖閣中。
“奴婢給三阿哥請安,恭喜三阿哥。”楊海笑容滿面地打着千兒。
“熹娘娘裡頭嗎?”弘晟客氣地問着,自從佛堂中出來後,他變得沉靜了許多,對宮人也不再不像以前那樣無禮苛待。
“回三阿哥話,主子正裡頭。”楊海一邊說着一邊讓開了身子,請弘晟進去。
弘晟微一點頭,進到裡面,果見凌若正坐椅中繡花,水秀窗邊對着外頭天光比絲線顏色,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
看到弘晟進來,凌若並沒有什麼意外,微微一笑,放下手裡棚架道:“三阿哥可是來向本宮辭行?”
因爲與弘曆關係轉變緣故,弘晟已沒有了初來時針鋒相對,朝凌若深深揖了一禮,“是,弘晟多謝熹娘娘這些日子照料之情。”
“三阿哥客氣了。本宮是你長輩,你生母不便,本宮幫着照顧你也是應該。”凌若撫着衣間繡花笑道:“本宮曉得這些日子你心裡難過,如今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本宮也爲你高興,只盼你不要怪本宮這些日子對你過於嚴厲纔好。”
“弘晟知道,是弘晟之前太魯莽無禮了,熹娘娘責罰弘晟也是應該。”若換了以前,打死弘晟也不相信自己會對熹妃說出這樣話來,可是那幾日佛堂禁閉,還有與弘曆接觸,令他逐漸意識到自己以前是錯。
再者,他這些日子輾轉於坤寧宮與承乾宮之間,雖然坤寧宮時,皇后待他也很好,一應吃喝穿用從來不缺,但也僅限於此,皇后待自己態度從來都是客氣,有時他發脾氣,亂砸東西甚至對宮人拳打腳踢,皇后也是一笑置之,從不加以責罰,處處縱容。
這樣是真待她好嗎?以前弘晟認爲是,可現學會靜下心來思考弘晟卻認爲不是,所以他對凌若反而有好感。
凌若笑一笑,轉而道:“見過弘曆了嗎?”
“還沒有,今日下課後就一直不曾見弘曆,不知他去了哪裡。”弘晟略有些奇怪同時也有些失落,過了今日他就不住承乾宮了,往後雖也能見面,但額娘與熹娘娘關係並不好,他與弘曆也不好走得太近。
說起來,他與弘曆關係很奇怪,以前像仇敵一樣,一見面準沒好事,不是打架就是吵架,爲此他還受了皇阿瑪責罰。可是承乾宮這段時間,他重認識了弘曆,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想像那麼討厭,甚至於很好。
至少,所有人都對自己這個三阿哥避之不及時候,他沒有;孤立無援時候,是他替自己到皇阿瑪求情;當宮中所有人都爲爭奪權勢而跟高踩低,翻臉不認人時候,他卻始終堅持兄弟二字。
天家,會有真正兄弟嗎?以前弘晟對此嗤之以鼻,現卻願意去相信,不爲其他,只爲一個弘曆。
“水秀,見到過四阿哥嗎?”凌若心下奇怪,轉臉問着正將絲線放回小籮中水秀。
水秀搖搖頭道:“說起來奴婢今日一直都沒見過四阿哥。”
“這孩子,明知道你今天要走,偏還四處亂跑,真是不懂事。”凌若輕斥了一句又道:“既是不那也沒辦法了,你些回去吧,莫要讓年貴妃久等,往後若是方便,便來本宮這裡坐坐。”
“是,弘晟告退。”如此說了一句後,弘晟退出了東暖閣,後再望一眼巍峨高聳宮殿,大步往宮門走去。
回去了,終於要回去了,回到額娘身邊,這樣想着,弘晟恨不得一步就能回到翊坤宮。唯一遺憾就是不能親自與弘曆告別,不過明日上書房見了再說也是一樣。
就弘晟一腳已經跨過宮門時候,一個身影飛地奔了過來,停他面前大口大口地喘氣着,然後揚起一張大大笑臉,“還好,還好趕得及!”
“弘曆?”弘晟愕然,但令他愕然是弘曆身後還站着一個弘晝,磨磨蹭蹭走上來喚了聲三哥。
“你們兩個這是去哪裡了?”弘晟奇怪地打量着兩人,因爲弘晝與弘曆要好關係,這些日子沒少見,所以對他出現並不意外。
弘曆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將拿手裡東西遞給弘晟,“三哥,我知道你要回年娘娘那裡了,不知道送什麼給你合適,想起你喜歡鬥蛐蛐就與五弟一道做了這個蟈蟈籠子,你看看喜不喜歡?”
“你之所以不宮裡,是跑去弘晝那裡做籠子?”弘晟愣愣地看着遞到跟前蟈蟈籠子,籠子很精緻,是六角涼亭式樣,單檐捲翹,頂上銅鉤處,還有一個做得栩栩如生蟈蟈。
“嗯,時間太趕,一個人來不及,便拉着弘晝一道做。”弘曆一邊笑一邊回答,“剛剛纔做好,一路過來真怕三哥已經走了,虧得是趕上了。”
弘晟捧着弘曆他們親手做出來蟈蟈籠子,心裡甚是感動,嘴上卻道:“沒人告訴你嗎,我已經不喜歡鬥蛐蛐了。”
弘曆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年紀小弘晝已經“啊”一聲沮喪道:“你不喜歡嗎?可是這個籠子我與四哥做了整整兩天啊,我手指頭還被割破了好幾刀!”
那邊,弘曆也回過神來,他想了很久才決定送親手做個蟈蟈籠子送給弘晟,沒想到他不喜歡,黯然之餘又強笑道:“那我改日再補東西送給三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