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帶着一種無盡的黑,她已經從天明等到天亮,那權傾天下的一國之君還是沒有來,養心殿傳出胤礽即將被廢的消息,內閣大臣索額圖已經被壓在大清國的天牢中,胤礽-她的兒子,她這輩子欠的最多的人,已經被他一心追隨的依靠的大清國的肱骨之臣索額圖大人帶進了絕地,真不知道如今他有沒有後悔呢?
“貴妃娘娘,你說皇上會開恩嗎?”細微的聲音傳過來,這正是當朝的皇貴妃,她當年選進宮的人,她的小妹妹惠兒。
“主子,這麼晚了,您身子不好,趕緊回去歇着吧。”她心裡很酸,只得這樣說,就聽見外面說:“四阿哥來了,求見貴妃娘娘。”
她心裡一酸,整個人幾乎癱瘓,胤禛的心術她明白得很,可是胤禛藏得太深,允禩一味的向前反而籌謀的淺了。
“讓他快些回去吧,老祖宗殯天的時候說得明白,後宮不得干政。”她冷聲說,九龍奪嫡開始,禍起蕭牆難免,但這一切不過開了個頭。往下好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娘娘,德妃娘娘跪在外面,大阿哥給皇上拉去內務府了。”小桃紅嚇得面容失色,這一代聖主終於發了天威,她還能多說什麼。
“皇貴妃,我這裡沒事,咱們去看看納蘭貴妃。”她笑了笑,這輩子她逃不出這個宮,這龍蛇混雜的紫禁城,外面衣冠楚楚的朝臣哪個骨子裡不是衣冠禽獸。
胤禛此人城府極深,他韜光養晦,收納門人之餘兩不得罪,盡力討好,一副至孝的樣子,貌似不關心朝政,只想做富貴閒人,可是骨子裡哪點野心卻逃不過她的眼睛。
明珠和索額圖這一次都失策了,明珠現在自身難保,索額圖剛在他的宏途夢中清醒。也許那深深地牢獄才能包容他的野心。
“娘娘,皇上還沒熄燈,明天才會宣召,您不去試試?”惠兒看着她,她夾在這與她毫不相關內廷鬥爭中,操碎了心,只想着兩邊太平,只可惜人世間便是這樣知易行難。
“罷了,他做了一輩子的盛世明君,不可被我連累了。”她有些想哭,這些年二阿哥從不曾給她好臉色,因爲她這個孃親在沒有爲赫舍裡家做任何事。
“你可真毒,你的親兒子都性命不保,你還有心在這裡看風月?”冷冷的聲音帶着一點淒涼味傳進她的耳朵,她苦笑着說:“納蘭貴妃來了,有日子不見了。”
“奴婢真是小看您了,你不愧是他一輩子忘不了的人,你就是夠狠。”納蘭明月那張臉依舊是明豔不可方物,她體態妖嬈,纖濃合度,膚若凝脂,麗質天成。
只不過她近日憔悴了不少,容妝也不如過去華貴,估摸着這一年的折磨,一比得上十年煎熬。
“貴妃娘娘,您說笑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我也不是當年的我,我回來只求一個安靜,旁的事情我已經管不動了。”她苦笑着言道,那張飽經滄桑的絕色容顏就好像盛開的海棠花。
“本宮心悅誠服,索額圖大人的血書您也不看一眼嗎?”納蘭明月心中沒底,那宛若菩薩的宜貴妃面上依舊平靜無波,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絲毫不在乎外面的風雷。
叔父的血書?莫不又是苦肉計?宜妃思及此處雖然痛徹心扉,但是她已經不敢再救索額圖,因爲索額圖說過一句話,皇上這年紀已經超過先帝太多,這先帝雖然只活了二十四歲,但聖明不亞於太祖。這等於是他要二阿哥取而代之。
宜妃思及此處便不敢接口,有些神情恍惚的看着蘭貴妃納蘭明月。
納蘭明月是那種贏便要贏得徹底,輸也寧願輸個乾淨的女人,她哥哥明珠現在已經進了天牢,這場爭端,不知道鹿死誰手?
宜妃輕輕地用已經有些枯瘦的手指撩撥了一下燈芯,最近宜妃娘娘節儉已經傳做六宮佳話。納蘭明月和她雖然是同一品級,但是不管是住的地方,還是吃穿度用都相較宜妃奢華的多。
即便被軟禁這一年,納蘭明月也一直保持着那種尊貴無比的奢靡,然而在最後幾個月,連明珠都被送進宗人府調查的時候,納蘭明月便再也尊貴不起來,因爲她依靠的蒼天大樹就這樣倒了。
她此番來到莊宜苑,不外乎求一個機會,索額圖畢竟是宜妃的叔父,就算如今的宜妃再不是大清國那個掌控半邊天的一國之母,但是在皇上心理她從未離開過。
現在除了她已經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勸得動皇上,更何況那羣人有驚天的罪證,宜妃苦笑,她在尋思怎麼不開口保住索額圖的命。只要不開口就沒有禍端,容妃一片好心,就一句:“皇上,索額圖是兩朝老臣,三代功勳,太子也沒打錯,恕了吧。”
就這麼一句就給廢去冷宮,今年康熙爺的脾氣再長,她越發的揣摩不明白了,恩寵和禍患永遠是相連的,沒有恩寵何來禍患?
“貴妃娘娘,索額圖跟奴婢沒半分關係,但您若想護得住一人怕是很難,護得住二人也許可以。”宜妃沉聲說,門外的胤禛聽了個清楚,他心中暗歎,這娘娘果然是不一般,十三弟有這樣的母親何愁沒有前程?
“這封信您交給宰相陳廷敬,告訴他浙江無錫那朵海棠花開了,舊日裡的烽煙又要點起來,你跟他說要他熄火,他是到狠的時候,有狠得能耐,可是這在而後呢,明珠之後該輪到誰了?你問他要不要退一步海闊天空?”宜妃苦笑,這封信裡一個字也沒有,這意思全在這幾句裡,陳廷敬應該是聽得明白的,可做不做那是人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