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小王神醫這麼快就成親了。徐老太爺笑眯眯地道。
凝暉堂中燈火通明,一家人圍坐一起用晚膳。
“可不是嘛,誰能想到呢。”徐熹笑着附和。
“孫媳婦,別忘了給親家送端午節禮的時候順帶着也送一份端午節禮給小王太醫。”徐老太爺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林氏笑着點頭答應。不管怎麼說,和神醫交好,總沒什麼錯處。人吃五穀雜糧,誰又能不生病呢。
麗姐兒自從閔家回來就疲乏的很,怎奈聽說綠萼說的話,她又翻來覆去睡不着。孫婆子和芳草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明明兩個不相干的人怎麼會有這麼蹊蹺的舉動。麗姐兒頭痛欲裂,昏昏沉沉的,對着滿桌子的江南物產也提不起興致。
“邢家的六姑娘邀麗姐兒端午去金雞湖看賽龍舟,媳婦想着,恰好新置辦的莊子也在金雞湖附近,莫不如就一家人都去莊子上住兩天。”林氏笑着道。
前些日子莊子上的莊頭來給晨園送時鮮,林氏看着還不錯,打算找個由頭去莊子上看看。恰好女兒新結交的邢六姑娘邀女兒去金雞湖看龍舟,莫不如就一家子都去,免得女兒自己去,林氏不放心。
“那莊子很不錯,我去看過,景緻也頗佳,祖父莫不如就趁着現在天氣還算涼爽出去走走看看。”徐熹自然希望徐老太爺不要憋在家裡不動,整天對着草藥做什麼,沒的晦氣。
“好。”快到端午了,總在晨園呆着也沒什麼意思,莫不如就出去湊湊熱鬧。
“哦,出去玩嘍!”喜哥兒和樂哥兒歡喜的手舞足蹈,牙箸都沒抓住。全部一根接一根的掉到地上。
歡哥兒懵懵懂懂的,看着哥哥們舉了手,掉了牙箸,他也學着如此。
三個小男孩的舉動讓長輩們哈哈大笑,只有丫鬟婆子們忙着給少爺們換牙箸。
麗姐兒頭疼嗡嗡作響,家人說了什麼她一句都請不清楚。
“麗姐兒,這是莊子新送來的荸薺,特意做了甜羹,你快嚐嚐。”麗姐兒沒怎麼動牙箸,林氏以爲飯菜不和女兒胃口。這才特意端了碗甜湯。
麗姐兒看着甜白瓷中一股子甜味的湯水只覺得噁心,愣了好一會兒才白着一張臉對林氏道:“娘,我難受。”
麗姐兒的話一出口。再精緻的晚膳都沒人有胃口了,全都圍着麗姐兒看。
“快去請郎中!”徐熹看着女兒臉色不好,衝着下人大喊。
“麗姐兒,你哪裡難受?”林氏慌了,連忙把女兒抱在懷裡。
麗姐兒覺得一張嘴就能吐出來。因此只閉着眼睛不說話。她覺得胃裡根本就沒什麼可吐的,可就是沒來由的好像什麼東西在擰着她的胃。
“讓我看看。”徐老太爺研究種草藥的同時也在鑽研醫術,徐熹連忙讓開了。
徐老太爺拈着鬍鬚給麗姐兒把脈,半晌道:“脈摸着也沒什麼,麗姐兒就是有些疲乏了,頂多就是水土不服。”
“今天在閔府吃了不少時鮮。可是吃不對了?”林氏想着閔家的那幾道時蔬。
“都有什麼?”徐老太爺問。
林氏一一答了,不過就是馬蘭頭,春筍。茭白之類的,實在是平常的很。
“以後記着,這田螺和豬肉不能同食,傷胃。”徐老太爺說完之後,麗姐兒睜開眼睛對着徐老太爺虛弱地笑了笑。果然如此。胃疼的利害。
“可是胃疼?”林氏看着女兒睜眼了,連忙問。
麗姐兒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她覺得特別累。之後怎麼樣了,她不知道,只知道有人給她灌苦藥,那藥味噁心的很,她差點都吐了。不過是吃了相剋的食物,哪裡就得吃這麼苦的藥啊。怨念也只是一瞬,麗姐兒又陷入了睡夢中。疼痛是非常消耗體力的,尤其是對於她這個平時疏於鍛鍊,十分懶怠的人。
“媳婦已經派人出去打聽過了,就麗姐兒不舒服,其他人都沒事。祖父,您說麗姐兒是不是水土不服啊?”林氏有些擔憂。
“她年紀小,原來就三災八難的,比別人嬌弱些也在所難免。別以爲吃了小王神醫的天寶大補丸就萬事大吉了。這孩子天生就金貴着,出不得一點差錯。”徐老太爺皺着眉頭道。
“媳婦記得了。”林氏恭敬地道。
“等她病好了,就讓她多出去走動走動,別總關在屋子裡。小小年紀,正是愛鬧愛玩的時候,哪個孩子像她這般乖巧不是做針線就是讀書寫字的。”徐老太爺道。
“媳婦省的了。”林氏道。
“一會兒我寫個食物相剋的單子,讓麗姐兒的貼身丫鬟都背下來,以後服侍麗姐兒的時候也小心伺候着。”徐老太爺思來想去只這一個辦法。
“是。”林氏有氣無力的,她覺得自己作爲母親很失敗。
徐老太爺又囑咐了徐熹夫妻兩人幾句,又看了看昏睡中的麗姐兒,這纔出了凝暉堂,回了香茗草堂。
“姐姐病了嗎?”喜哥兒問徐熹。
“姐姐累了,要休息,喜哥兒也去休息好不好?”徐熹抱着大兒子親了親。
喜哥兒乖乖地點點頭。徐熹和林氏又抱了抱樂哥兒和歡哥兒,吩咐下人道:“小心服侍。”
幾個下人當時都看到了凝暉堂的一片忙亂,當下大氣也不敢出。可剛剛徐熹的語氣頗爲嚴厲,想來是怕他們不周到,再把小少爺們給弄病了。冰兒和雪兒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她們親自上前服侍三位小少爺去了廂房,徐熹一直看着兒子們的背影消失才轉回身來。
“晚上麗姐兒就歇在這裡吧,涵珍館那邊派個丫鬟說一聲就是。”徐熹坐在牀邊看着熟睡的女兒蕩起一抹笑。
“一眨眼女兒都這麼大了。”徐熹眼神很柔和。
“是啊,日子過的真快。”林氏也感慨起來。
這邊麗姐兒養病,徐熹和林氏看顧;那邊涵珍館中的綠萼和鳳兒卻心裡七上八下的。
“小姐病了,我也心慌。姐姐,我們今天還要去跟着芳草姐姐嗎?”鳳兒有絲怯意。
“當然要去了,小姐都吩咐了。”綠萼不是不怕的,一開始的興奮隨着時間的變化,黑夜的降臨而變得逐漸消失,可麗姐兒的吩咐她記的清楚。
“我們倆把這件事情辦好了,小姐自然會有重賞的。再說這件事情也不是害人的,是她們鬼鬼祟祟的,我們不過是聽聽她們說什麼。”綠萼也不知這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鳳兒。
“好妹妹,你同姐姐一起去,我們兩個做伴就不怕了。”綠萼打定了主意。
鳳兒沉吟了一會兒,到底是點頭答應了。綠萼平時待她很好,小姐待她也很好,還讓青杏教她識字。不過是偷聽別人說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差事辦好了,將來得了主子的青眼,想贖身出去那還不容易。鳳兒堅定了信心,莫名其妙地覺得這晨園再美,也抵不上她的自由身。
綠萼和鳳兒天一擦黑就和丹桂打了招呼去了園子。丹桂自然知道麗姐兒對綠萼和鳳兒的吩咐,也就沒多管。只找了藉口,說是讓兩個丫頭去凝暉堂辦差,讓看院門的婆子看門,賞了那婆子一吊錢。那婆子看着一吊錢的打賞,又看了看丹桂淡定的臉色,滿臉諂媚地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完全進入黑夜的晨園是有些可怖的,尤其是在遠離凝暉堂,涵珍館以及香茗草堂有人住,燈火通明的地方。
“小心些,別落了水。”綠萼是逃難來的,典型的北方人,並不會水,所以對晨園中的水域很忌諱。一入了夜,水域都變得黑沉,看着有些嚇人。
“知道了。”鳳兒卻不在乎這些,她是本地人,最會游水,也喜歡去荷塘逛逛,所以回綠萼的話也多有敷衍。
二人到了凝暉堂門外的假石洞裡藏着,打算只要芳草一露面就跟上去。
二人等了很久,終究是在快鎖院門的時辰,看見芳草急匆匆地從凝暉堂裡出來。二人先是面面相覷,接着就是遠遠地跟上。二人都穿的很簡便,頭花耳環也都沒戴,就怕掉了什麼,被人捉住把柄。二人腳步很輕,大氣也不敢喘,空氣中凝結着緊張的氣氛,莫名多了一絲微涼。
芳草並沒有像二人期待地去見了孫婆子,而是直接去了廚房,和裡面的人說了什麼。
“應該是夫人讓她來辦差。”綠萼的聲音很小。
“派個小丫鬟不就行了,何必她自己來。”鳳兒察覺出不對。這種跑腿的活兒向來是小丫鬟做的,芳草是林氏的貼身大丫鬟,實在是用不着辦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親自來廚房,別人都會認爲是夫人的意思。”綠萼覺得推測的沒錯。全府都知道小姐病了,夫人重視小姐的伙食,自然得派身邊的大丫鬟來表示。
“那我們回去吧,她應該不會去見那個孫婆子。”鳳兒鬆了口氣,因爲恐慌只想回涵珍館睡覺。
“再等等,她出來了!”綠萼剛說完,就看到芳草從廚房出來之後,謹慎地瞧了瞧四周,然後往北走。
那不是凝暉堂的方向,而是荷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