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洶涌時,佳人宛在水中央(三)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舉起搖了搖,得意道:“你瞧,這蔻丹漂亮嗎?貓爪子哪有我的爪子漂亮。舒殘顎疈”
他笑着搖頭,卻伸出手頗爲寵溺的拍了拍我的後腦。此間正有人過來敬酒,殿上也重新坐了樂妓,奏起樂,觥籌交錯間,那種被人注視着的感覺從未減少過半分。
坐在這兒,我愈發的不安。
待這人敬酒走後,楚弋笙重新做下來,瞧了我一眼,關心道:“怎麼,瞧你臉色不是很好。”
我下意識伸手摸上自己的頰道:“是嗎,我很好啊。只不過是覺得十分無聊罷了。濡”
“恩,確實,再忍耐一會兒。”
他說道,此刻又有人喚着他的名兒走過來,我便朝他一笑道:“不必管我,我吃吃看看,也就熬過去了。”
他只好點點頭,又站起身來,衝來人舉起酒盞道:“羌大人。諤”
“王爺,羌溟此次是來敬王爺和夫人的。”來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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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提及我,忙從桌上端了酒盞,站起身來,端詳來人。此人面相溫潤,倒像個翩翩公子,大抵不是武將。“楚王爺,這位是?”
“這便是我跟你提過的東蜀來使,羌溟,羌大人。”楚弋笙介紹着,隨後又向他介紹我道:“這是阿錦。”
“羌大人。”我朝他點了點頭,微微擡了擡手裡的酒盞,以示好。
“王爺,在下可否與錦夫人,單獨談談。”羌溟乍然道,微笑望着楚弋笙。
我有些詫異,此人與我素不相識,爲何要與我單獨交談。況這樣的話,毫無緣由,他竟這樣直接對楚弋笙提出要求。
楚弋笙夾眸深思,片刻後,一舉手中酒盞,灌入口中,遂即道:“羌大人請。本王正好去給太子敬酒。”
說罷,他便離去,朝太子的方向而去。
我一怔,本想開口留住他,卻也沒能開了口。他竟這樣就走了?此人如此大膽,竟提出要與我單獨交談,委實令人不得不猜忌。
而楚弋笙竟無發作,這樣成全。
我尷尬的舉着酒盞,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夫人莫要介懷,在下只是有一事想問夫人。”羌溟微笑道,已在不經意間繞過桌子,拉近我與他之間的距離。
他愈靠近,我反倒覺得不自在,先彎了腰將酒盞放回到桌上,才低低道:“大人直說無妨。”
“夫人可是良氏?”
“正是。”此事算不得秘密,我自無須隱瞞,照實而答。
“夫人可記得,玜歌一曲,遺失何物?”他急轉追問。
我皺了皺眉,他這樣問,我便不得不在意了。當年玜歌臺琴瑟和鳴,我遺失一物之事,除卻他和白琇,便再無旁人知道了。
而我眼前此人,來自東蜀莫非果如我所想?
我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道:“那日,我遺失了隨身佩戴之物,乃是一枚腰佩。”
果不其然,他雙眸一亮,神色大慰,道“果然是你!”
“你是”
“在下乃是受命於王上,前往南桀來尋你的。”他壓低聲音,確保其它旁人不會聽到。
真是他真被我猜中,他果然派了人到南桀來尋我,他猜到我既未死,必是身陷南桀。如今看來,交好一說,也不過是爲了來南桀尋我,最好的藉口。
時隔三年多,他還能夠念着我,足見他是個長情的人,我不曾看錯了他。
我嘆道:“我果然沒有猜錯只是沒想到罷了你既是他派來做此事的人,必是他最信的這三年,他可好?”
羌溟苦笑道:“王上這幾年精於朝政,無心紅塵,即使是後宮也左不過十人而已,其餘尚好。他心念於你,得知良天辰叛國後,便更是憂心不已,想盡辦法打聽此事。”
“我爹爹並非叛國!”我沉聲道,“那不過是西琅寰一面之詞,若非他,我爹爹不致於戰死異鄉!我既能苟活,總有一日要替他平反!”
“夫人莫激動。”羌溟左右瞧了瞧,確保無礙,才又小聲道:“此事王上也覺得疑點頗多。那夫人是如何又成了楚桀王的夫人?”
“當年他有心保我一家,對我有幾分舊情,只可惜父母雙亡,他便想了法子帶我回王府,好生待我。”
“那夫人對楚桀王,是否有情意?”
情意?
時至今日,有人問過我,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有人希望我能真心待他,可不曾有人問我,我對他是否有了情意。
若非他問,我斷斷不會細細思量此事。
我抿了脣,並未作答。
他便嘆了一聲,低低道:“王上曾說,若我有幸尋得你,便叫我帶話給你。”
“不論你身處何境,不論何時,不論吉凶如何,只要你願,只要你想離開此地,他必傾盡所有,助你達成心願!”
這番話,叫此刻的我感動不已,我已覺得眼眶溼溼的,只不敢發作,啞着聲說:“替我多謝他!”
識得他,雖波折頗多,但至今日,我已覺得值得。
“你和我講話,難免會叫楚弋笙多心,你不該如此衝動的。”
“無妨,你只須說,我曾去過西景,識得你,便問了幾句。他不會將我如何。”
“如此也好,你是東蜀使者,想來他也不會爲了此事爲難你。況且他早對外說我二人早有情意,未眠便是他的子嗣。只是此事傳揚出去,難免有損我清譽,才隻字不提。”
“在下明白了”
他扭過頭去,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楚弋笙和太子,正把酒言歡,談的歡暢,自語道:“眼下南桀雖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瀾壯闊,夫人要想清楚,是否真的要在南桀繼續待下去。”
我遂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那叔侄二人年紀相仿,正是能談天說地。可照楚弋笙的說法,太子實在不適合坐主天下,他與他,勢必免不了相爭吧就連外人都看得出,更何況朝野上下呢。
恐南桀帝亦心知,卻不知他終會如何決斷了。
我低下頭,只覺得有些眩暈。
“等過幾日我便向王上傳訊告知你之事,之後的事,再做決斷”
他說着,我已無心去聽,只覺得頭愈發暈的厲害,渾身都不舒服。這忽然襲來的不適,令我無措。我擡起手想要無握住他的手臂,顫巍巍的伸向他,剛要握上,卻重重垂下,反倒從他臂上滑下,震落了他手中的酒盞,哐當落地。
酒盞落地,亦驚了衆人。
我已不支,緩緩倒下。所幸他反應極快,立刻探手一撈,將我帶進懷中,握緊我的臂,緩緩蹲下身子。
“夫人,夫人!”他大驚失色,已亂了陣腳,只握住我的手臂,不住的喚我。
我還清醒着,只使不上力,頭愈發暈,很想昏睡過去。就連說話,也覺得懶懶的,開不了口。
“阿錦!”只見楚弋笙飛奔過來,直撲跪倒在地,既有驚慌亦有怒色,他一掌便摑開羌溟,將我擁入懷中。
羌溟被推得用力,隨即伏在地上,卻片刻不敢耽擱,便爬了起來,急忙湊過來,懇切道:“王爺,此事絕與在下無關,還要趕緊請太醫瞧一瞧夫人如何了!”
“阿錦你怎麼了?”楚弋笙已不顧他說了什麼,只滿眼焦急的望着我。
我張了張嘴,卻使不上力說話,只好懊惱的閉了閉眼,用力開口,喘喘道:“點心”
今日,我只吃過朝安殿的點心,就連酒都不曾真的碰過。此刻講不出話,面前能說出這二字,只盼他能領會。
我如今的情況,只怕是被人下了毒。
“阿笙,莫急,孤已喚了太醫,即刻到!”南桀帝亦走了過來,安撫道。
“阿錦。”從人羣間有一女子擠進來,她着明豔舞衣,甚好辨認,好不容易湊到我身邊兒來,便握住我另一隻手。
我費力扭過頭去瞧了一眼,竟是白琇,她從何處冒出來了哦,是了,大抵今日她本就要獻舞,在某處等着,此刻殿中出了事兒,她便闖了進來。
“點心”楚弋笙喃喃道,倏地扭頭,望向桌上的點心酒水,立時明瞭,“是點心,阿錦自入殿,不曾飲酒,只吃過那芙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