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287??終章4 曖華帳裡夢魂驚
結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287終章4:曖華帳裡夢魂驚
檀尋,棲凰宮。
晨曦的薄光透進新攏的茜紗窗時,西藺姝早已起身,洗漱停當。
她的眸華掃過置於一旁幾架上的鳳冠,手從那顆夜明珠下墜落的金步搖捋過,這一捋,她輕輕地笑了出聲。
鳳冠真是好看啊,只是,有一人,恐怕那頂最華麗有的鳳冠卻是再也戴不得了。
殊不知,戴着過重的鳳冠,一旦被重物砸中,真真是自戴自受呢。
殿內,僅有她和閔煙二人,所以,她不用再多的忌諱。
“娘娘,您笑起來真好看。”閔煙奉承着,一邊執起手裡的梳子慢慢梳着西藺姝披散下來的青絲。
西藺姝斂了笑意,慢條斯禮地道:
“宮裡現在都傳了些什麼話,說來本宮聽聽。”
兩日前,慶豐殿的蠶桑典只成了一場劫難,與八年前,相仿的劫難。
宮裡人對這場劫難自會捕風捉影地訛傳,當然,這份訛化,也是她所要的。
從訛化裡,能看出大致宮人的心思所向,不是麼?
“只說是慶豐殿容不得兩個尊貴的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是以,上回,克了先皇后,這一回,則應在了太后的身上。”
閔煙知道,伺候這位皇后主子,斷不能隱掖着什麼,否則,凡事僅會適得其反。
“哦,是麼?看來,都在說本宮的命格硬啊。”
“娘娘自然是鳳格之命。”
閔煙手裡的梳子不知怎地卻是梳到了一個結子,她甫要拿手去解開,卻不料,西藺姝的螓首一轉,這一轉,梳齒生生揪下了幾縷青絲來。
“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閔煙自是曉得扯下主子髮絲的厲害關係,忙要俯身跪倒,西藺姝卻不以爲意擡手虛扶住她,道:“不過是幾縷髮絲,本宮怎會爲了這些罰你呢?只是,你先前說的話,卻是不妥的,這宮裡,不光本宮是鳳格,太后亦是。所以,可見,並不全是應在鳳格之上。”
“娘娘是天命鳳格,又孕得龍嗣,定會得先祖庇護的。”
“天命,本宮,從來不信天,只信自個。”西藺姝冷冷說出這一句,緩了語聲,繼續道:“宮裡這些訛傳該適可而止了,本宮不願讓人以爲,是本宮克了太后。”
“諾,奴婢會吩咐尚宮局壓制這些訛化的。”
西藺姝的臉上這才又漾起了笑意,道:
“幫本宮銷句話給納蘭祿,答應本宮的事別忘了,難得,時機那麼好,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諾。”
這兩日間前朝一直爲太后昏迷,皇長子該暫交由哪位娘娘代爲扶養爭論不休。
因着皇貴妃是染疾隔離於冰冉宮,若沒有皇上的聖旨,連見都是不容見的,自然誰也不敢去提將皇長子交回給皇貴妃。
闔宮之中,放眼望去,皇后雖適合,但是有了身孕,若再照顧皇長子,恐心力不足,而其作諸妃位份都太低,也難承擔照顧皇長子之職,懸而不定時,榮王以近支親王中輩份最高的身份出來,願代爲照顧皇長子於帝嗣閣,直到皇上凱旋。
既然榮王這麼說,百官自然是沒有異議的,遂定於今日,親接皇長子往帝嗣閣。
帝嗣閣,位於頤景行宮,歷代,都爲即將被冊爲太子的皇長子暫居之處。這段暫居的日子,會由支最高輩份的親王陪同皇子於閣內,是爲齋沐。
其實,說穿了,這不過是執行那道殺子立母規矩前的步驟罷了。
將皇長子和其母隔開,這一隔,少則幾日,多則一月,再見時,陰陽兩離,也順理成章地在回宮後交由最高位的嬪妃收養。
而以榮王的身份,即不能接皇長子至王府,礙着男子的身份,也不能入禁宮相伴,惟有藉着這道墨守的規矩代太后照顧皇長子罷了。
然,知道這道規矩存在原因的人,縱不止榮王,大部分,不是瘋了,就是死了。
一如,西藺姝並不知道,倘若她知道的話,也就不會生出這些事來。
“諾。”
閔煙不知道這位娘娘又打的是什麼主意,只知道,這位娘娘,不是個善主。
哪怕不善,卻也是她如今暫時要聽命的人。
源於,納蘭祿的安排。
西藺忍氣吞聲的肩輦到慈安宮時,尚是辰時,除了幾名太醫聚仍在交頭商討着什麼,殿內,倒是安靜的。
自兩日前太后被蠶匾砸後,蠶桑典僅能臨時中止,聞訊趕到的太醫緊急將太后隔開,並止了血,隨後,才把太后擡回了慈安宮。
昨日,諸妃絡繹不絕地到慈安宮請安,確是比往日太后安好時還勤快些,但,皆不得入殿,僅能象徵性的在殿外請安,只有西藺姝才能進得殿中,近身探望於太后。
而她,也在早膳和晚膳前至此探望太后的傷勢。
聽太醫稟說,太后被砸中頭後,加上鳳冠的重壓,導致腦內該有積血淤着,可能不日就會醒來,也可能,就此長睡不醒。
如果是後者,或許她還能接受,出於一點點的慈悲。
太后勞心了這麼多年,亦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這份休息應該是永久的不要醒來,但,聽太醫的意思,竟還有醒來的一絲希望。
這讓她心裡不悅,面上,卻仍得扮做憂心忡忡的樣子。
一旦醒來,恐怕,這事的處置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是的,這事的處置,僅是她吩咐將大典前清掃佈置的宮人悉數仗斃了,算是最後的交代。
源於,負責調查蠶匾墜落的審訊司查了一個結果奉了上來,說是由於今年冬日特別冷,導致本築巢於樹丫的烏鴉都將巢築到了殿內,而慶豐殿一年僅開一次,更成了烏鴉的摯愛,平時這些烏鴉又愛亂叨一些宮人的東西,如此,堆壓在巢內,恰是生生地把蠶匾壓塌了。
此事本來可以避免,因着當值清掃佈置的宮人只將蠶匾的積灰每日用撣子掃了,不曾細看,挑築在匾和樑間的鴉巢,才釀成了這次意外。
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偏是太后行至那處時,方釀成的意外。
在她抱起太后的時候,一個大大的鴉巢終是撐不住,從倚附的另一側樑壁墜落,裡面,除了幾隻嗷嗷待哺的小鳥外,還有形形色色叨來的東西。
這,成爲她旋即吩咐審訊司從鴉巢查起的因由,
對按着她的意思,去查的審訊司出來的調查結果自然是滿意的。
而那些被杖斃的宮人不過是替死鬼罷了。
鴉巢裡的東西,可以是烏鴉叨的,也可以是人爲放的。
那匾巢自承不住這份量,早說將墜未墜,不過是有一根粗繩暫時縛住罷了,只待太后步到匾下,將那根繩一撤,注重儀態端莊,走得那麼慢的太后,自是避無可避。
這一切,只要納蘭祿出人,不會很難。
所以,太后不醒來,等到軒轅聿回宮,早成了定數,再查都是查不到昔日的證據了。
因爲,西侍中在前朝聲稱。若將太后昏迷一事告於皇上,在我朝將士初戰大捷,即將再戰之際,恐怕只會分了皇上的心,讓皇上牽掛太后的傷勢,心神不安。所以,這一事,是壓着,並沒有往杭京送的。
但,太后一旦醒來,這事必不會這麼着就過去了。
一如那晚,太后該是察覺到了什麼,那些水漬,她疏忽了,精明如太后確是不會疏忽的。
而先下手爲強的道理,她懂。
就這麼送老婆子上路,是她本來的計劃,只是,這老婆子的命,確是太硬了。
這麼想時,她的臉上偏是還要扮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真難。
她疾步行到太后的榻前,藉着宮人只伺立在一側,稍轉了臉,確定沒有誰看得到她表情時,脣邊方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手執起太后垂在一旁,僵硬無比的手,甫啓脣,語音裡卻是帶着哀泣的味道:“太后,臣妾該怎麼做,您才能醒來呢?皇上若回來,知道您這樣,該怎麼是好,都是臣妾的錯,臣妾該代您站在那蠶匾下才是。
太后,仿似沉睡一樣,對於她的這般哀泣沒有絲毫反映,先前的兩日,同樣是這般沒有反應。
心裡,浮起一絲的煩躁,相執的手上,小指的護甲尖尖,便不自禁地狠狠戳進太后的手心,她戴的是孔雀石的護甲,甲尖比一般的護甲要尖利,這一戳,待她回神時,已瞧到,太后的手心,被戳出一個小小的口子,接着,便是一縷細細鮮血滲了出來。
可,太后的神色依舊是平靜的,連一點點的蹙眉都不曾有。
她的心,稍鬆了下,藉着執絹擦拭淚水,只把太后手心的血跡一併擦了。這個角度,不會有人看到,這麼小的傷口,也很快就會收攏,不過,刺進去的時候,會很痛罷了。
這麼痛,都沒反映,看來,短期內不會再醒了吧。
史是,她卻仍是無法安下心來。
先下手爲強,若不斬草除根,必爲後患。
她,還是不能存一點點的慈悲。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定會安然醒來的,請皇后娘娘莫要太過悲切,對腹中皇嗣不好。”莫梅在旁諫言道。
“嗯,梅姑姑,本宮曉得。”
這當口,殿外傳來閔煙的稟報聲:
“皇后娘娘,榮王駕到。”
西藺姝和下執起太后的手,輕柔地替太后掖好錦被,方走出殿去。
殿外,榮王已從奶孃手中抱過軒轅宸,見到西藺姝出殿,僅是微屈了下身,算是見禮。
西藺姝知道榮王的身份金貴,畢竟是先帝的叔叔,輩份在諸親王裡,是最高的,自然,見了她無須多禮,哪怕如今,榮王漸不理朝中之事,但,對於她的切身利益來說。卻是一個阻障。譬如,朝中曾主張立嫡不立長的言論,就生生地是被榮王所駁了。
對於這個老傢伙,既然自請去頤景行宮,倒不如讓她一併送他一程吧。
“榮王殿下今日就要抱宸兒往行宮麼?”西藺姝徐徐上前,看了一眼襁褓裡兀自酣睡的奶娃兒,一張小臉還那麼皺,真是難看啊。
“是,皇后娘娘若無囑咐,本王這就要啓程了。”
現在啓程,天黑前,該能抵達行宮。
早去也好。